第6章 第二章02
回到家门口，我依然左右踌躇，思虑良久我不知道要不要敲门进去，如果开锁进门就会打扰温歌睡觉，温歌见到我说不定又开始生气砸东西，咽喉肿痛带来的不适感让我心烦意乱，我侧着耳朵靠在门口听了听房门里面的声音，确认屋内没有砸东西的动静后这才如释重负。我反复搓柔冻僵的手掌和膝关节，可脑袋昏沉怎么都使不上力，紧跟着我开始咳嗽不止，此刻已是早上九点，这个时候上班可能赶不上了，我拖着冰凉的身子一边请假一边摇摇晃晃赶到社区医院买咽炎药。
药剂师还是上次齐刘海女士，她摸完我额头立刻喊了护士过来，护士检查完毕后告诉我：“你这个有点发烧，体温381，除了咽炎咳嗽外还有没有其他症状？”
“我脑袋晕乎乎的，手脚使不上力。”我猜测大概是昨晚受寒引发的。
“你这个要吊水，先做一下皮试。”
“那我可以住院吗？”我期待地望着护士，如果可以住院，我恨不得住上一个星期，这样一个星期不用回家，我美滋滋地幻想着，结果护士小姐当头一棒：“不用住院，吊完点滴就可以回家了。”
听完这个我有点扫兴，因为咽喉咳嗽太厉害的缘故，我被折腾到一晚上吃不下任何食物，医院工作人员们时不时问候我要不要吃点东西，我一言不发只想睡觉。
等我睡醒时，床铺旁的桌子上摆了一碗盒装的水饺，药剂师挂着笑脸轻声说道：“我晚上吃水饺顺便给你带了一份，你吊水到现在都没有吃东西，要多吃东西才好得快。”说完她又回到岗位上忙活，闲聊中我们都蹦出了几句家乡话，这才知道我们家乡在同一个县城，我看了一眼药剂师衣服上写着的丁悠然三个字，我反复默念，这个名字真好听，人也好看，带着丁悠然给的这份亲切感我在医院死皮赖脸赖了两天时间。
高烧刚退，赵瑞愤然赶到医院，他十分反常地站在病床旁边直愣愣瞪了我半个小时，我心神领会跟着他从医院一路走到他家。赵瑞到家的第一句话就是激烈地质问：“你是不是对不起温歌了？”
我忍了几年的疑惑爆发了。
“是又怎么样！是我对不起温歌，跟你有什么关系！她是我女朋友还是你女朋友？你烦不烦，你那么着急干什么？”
赵瑞没有回应我，他再次直愣愣瞪着我，房间里突然出奇地安静。
十分钟后我终于绷不住了，“不是我要跟温歌分手，是温歌跟我提分手，是温歌早就不喜欢我了！行了吧！满意了吧！”说完我猛地摊地上不肯起来，赵瑞拿起挎包破门而出。他这一走，好几天都没有回来。我呆在赵瑞的破出租屋里咳嗽了好几天，因为咽炎一直没好利索，我提前休了春节假期。
在赵瑞家呆了几天，我头一次发现赵瑞毫无情调，家里干净得除了泡面连块饼干都没有，冰箱干干净净，只剩下葱蒜鸡蛋；厨房也干干净净，连双像样的筷子都没有。春节临近，附近菜市场都歇业了，只有不远处的小卖部还在营业，趁着小卖部没关门休假，我拿着超大购物袋买了十几包泡面和火腿，外加早餐吃的蛋糕饼干，购物完毕后我开启了苦行僧的日子。早上饼干，中午泡面，晚上泡面，心情好的时候加几根火腿，泡面吃了一个星期但赵瑞依然没回来。
从赵瑞出租屋回到家已经是春节前一天，屋外的烟花稍纵即逝，屋内的我一边咳嗽一边收拾着家里碎了一地的锅碗瓢盆。
厨房的燃气欠费了，灯泡有点晃眼，看上去是根管松动，客厅里扔了一堆衣服鞋子，卧室床头柜掉了一地的书本纸屑，还有几只破旧的千纸鹤，我把衣服鞋子放回温歌卧室，又把地上的书本纸屑扫作一团扔进书柜；清理完毕后我扫视一圈，平日拥挤的小房间突然间空空如也，我摊坐在地上，脑袋一片空白，我依然不知道要怎么整理这一切纷乱繁杂的思绪。
春节的街道格外冷清，只有烟花响彻云霄，回乡过节的居民走了一大半，整座城市就跟空了一般孤寂，路过的人行色匆匆，我捕捉不到他们的脸，但依稀能听见他们在聊天，要么家长里短，要么情情爱爱，要么相亲结婚。这是第一次没有回老家的春节，我只想一个人好好冷静，如果没分手，那么这是跟温歌在一起的第十三年，如今没有温歌没有火锅没有羊肉串，春节的喜庆绚烂都与我无关。
本想在家直接睡觉蒙混过去，可是上次咽炎引发的咳嗽实在让人难以承受，我只得拖着疲惫的身体裹着大棉衣只身去社区医院买药，几个调皮小孩在路边把玩着烟花爆竹，爆竹嘣的一声在脚边炸开，如果是以往我早就龇牙咧嘴跟小孩理论去了，但是咳嗽咽炎让我毫无力气反抗，我躲闪着爆竹一路小心翼翼走到社区医院，医院病床空无一人，只有工作的药剂师丁悠然在打扫卫生，值班的护士惊讶地望着我说：“上次那个发高烧的小哥，春节又发烧了吗？”
“不是，就是咽喉肿痛一直没好，想买消炎药。”
护士摸了摸我的额头后开始测体温，“体温374，还有点低烧，咽喉炎有点严重，你先吃药，明天再来看看会不会退烧，不行的话估计要打针。”
我拿着医药单去药房拿了消炎药和退烧药，丁悠然满脸疑惑地问我：“你上次怎么突然走了？”
我回道：“因为临时有点事情，所以没来得及知会你们。”
“没事，你今天来的巧，新年快乐！”她从柜子里拿了一包糖果给我，我想起上次发烧时她给我带过一份水饺，当即我就决定请她们吃中饭，由于春节的饭馆大多休息关门，我只得在就近唯一开门的kfc打包汉堡薯条可乐给她们送过去。
回家的时候我依然绕开那些小孩扔鞭炮的路，一不小心绕到了我跟赵瑞温歌一起毕业的大学校门口，校门口两个石狮子还是破破旧旧没有修理，放寒假的校园内一片寂静，高耸的教学楼全部窗门紧闭，我想起跟温歌交往时的第一个新年礼物，那是我打零工一个星期攒钱买的雪地靴，温歌足足穿了整个冬天，直到毕业离校那双雪地靴依然保存在温歌的衣柜里，在学校的日子真简单，我陷入自责，不该跟莫拉喝酒，不该跟莫拉一起坐同事车，寒风一直吹，我看着街边光秃秃的树枝，心里突然一阵波澜。
新春第二天，因为低烧没退我依然要去买退烧药。社区医院的早上冷冷清清，整个白天只有丁悠然一个人值班，丁悠然忙上忙下非常沮丧，眼眶还有点发红，看上去像是刚刚哭过的样子。
“假期一个人值班？”我担忧地问道。
“嗯，今年轮班轮到我了，去年也是我轮班，我都两年没回去过春节了。”说完她就开始哭，黄豆大的眼泪一颗一颗往下掉。
我手足无措连忙递纸巾帮她擦眼泪，怕她一个人上班难受，我直接从早上陪到她下班。下班之后我带着她找了一家没关门的自助餐厅吃晚饭，春节第这几天生意依然火爆，我们排了半小时的队才等到餐桌。丁悠然拿着餐盘端了一堆泡芙布丁，吃完十个泡芙后她总算喜笑颜开，满嘴奶油的模样甚是可爱，我捏了捏她肉嘟嘟的脸蛋，对她说：“慢点吃，还有很多。”
丁悠然嚼着嘴里的泡芙回道：“放心吧，我吃泡芙能一口气吃三十个。”
“你这么能吃不怕吃穷你男朋友？”
“我没有男朋友，分手都两个多月了。”
“两个多月？他不把你追回去吗？”
“他才不会呢，他上个月就结婚了，气死我了。”她嘟着嘴狠狠咬了一口蟹腿肉。
“这么快？那他新交往的女朋友岂不是才一个月就结婚了？”我含着羊腿肉一脸吃惊地望着丁悠然。
丁悠然气鼓鼓地又塞了一口蟹腿肉，“谁说不是呢，我们在学校就认识，毕业之后跟我交往了快三年，分手了居然转头就结婚了，这个人渣败类！”
“确实败类人渣。”我附和着丁悠然。
“这个男朋友还不算最败类的，我前前面交往的男朋友居然背着我跟我同一个寝室的女同学好上了，还是我食堂吃饭的时候撞见的，当时我气到哭了好几天，太可恶了。”
“确实可恶。”我一边吃羊腿一边继续附和：“那你交往过的男朋友里面就没有让你开心点的吗？”
丁悠然嘬了一口柠檬汽水，转而开心地说：“我最喜欢第三个男朋友，最帅最温柔最成熟，而且还会教我学业上的问题。”
“那怎么分手了呢？”
“因为他比我大一届，毕业之后工作异地，然后他早早的结婚有孩子了，我难过了好一阵子。”
丁悠然刚刚开心的笑容浅浅暗淡下来，然后又往嘴里塞了好几块牛排。时间越晚，春节的氛围越浓，餐厅门口依然有顾客在排队等待，服务员拿着一叠一叠的红包逐个给顾客发放，每发一个都会笑着说“新年快乐感谢光顾”。
我拍着她的脑袋瓜轻声安慰：“你现在还很难过吗？你也可以找一个男朋友结婚的呀。”
丁悠然嘟着嘴：“我才不结婚，我才26岁，最主要我上哪里找男朋友呀，我们单位都是女生，唯一的男医生早就结婚了。”
“那简单，眼在天边近在眼前。”我喝了一口咖啡，刻意昂首挺胸装着一本正经的成熟模样。
“在哪里？”丁悠然四下张望。
我指了指我自己，对她说：“我呀。”
“你在开玩笑吧，我们才认识，对了你多大了？我应该叫你叔叔还是大哥？”
听到这句话我突然像一只泄气的皮球，“叔叔？我有那么老吗？我32岁，叫大哥就好了。”
“我突然想起来，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
“路小衫，马路的路，衬衫的衫，大小的小。”
“小衫哥哥，我吃饱了，你送我回宿舍。”
我看了下手表，我们足足吃了有一个半小时了。
酒足饭饱后我们打道回府，晚上的行人明显比白天要多，街道随时都有爆竹声响，我们一路散步走回社区医院，跨入宿舍门口时丁悠然若有所思道：“你电话号码多少？下次我请你看电影。”
我拿起丁悠然手机拨通我自己的号码，“那我等着你请我看电影，如果一个人值班害怕也可以联络我，我就住在这附近。”
“谢谢，不过我过段时间就会调回县城，所以也不用再害怕一个人值班啦。”丁悠然扬起嘴角满脸写着喜悦。
“是不喜欢呆在这里吗？说调回去就调回去？”我有些失落。
“也不是不喜欢，这里肯定比县城好很多，不过我爸妈怕我在外面孤零零的，有时候他们想看我也不方便，要是调回老家就可以跟他们住在一起啦。”
“听你这么说我也想回家工作，我也想每天呆在家，想想都觉得开心。”
“真的吗？那我们以后岂不是可以在家约着一起吃饭啦？”丁悠然挽着我的手臂一顿摇晃。
“还可以一起打羽毛球，一起看电影。”我补充道。
丁悠然撑着脸蛋眼巴巴望着我，“那，你会做饭吗？其实最主要的是我不太会做饭，我想每天吃家里的饭菜，你不知道，自从我来这里工作，我都瘦了快十斤了。”
“我做饭的水准一般般吧，平时也不太做饭，都是在外面小饭馆吃。是不是你们单位的饭菜不够好吃，改天请你吃火锅。”
丁悠然猛地点头，然后开心地转着圈走进了宿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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