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龙服王后的心思（四）

　　“王后您还记得北宵恒最出名的那几次战役吗？他总是出奇制胜，做常人所不能做的事，走常人所不会走的路，用常人不会用的人，他骨子里就是这样的人才会行这样的事，说打底北宵就是个赌徒，超越想象的赌徒，而汐颜就是他押中的宝。”柏原鸿尽可能慢地说着每一个字，他要让王后听清楚，听仔细，听进去，他要把仇恨的种子从她的耳朵里播种进去，然后期待种子抽芽、长杆，变成一棵茂密无比的树，将她的心全部笼罩住，透不进一点光线。
　　龙服王后垂着头，似乎老了两岁，她感觉像是有人绕到自己身后插了一刀，她是王后中的王后，可她却又有那么多的无奈，国君让枫之蔓怀孕、生子，她竟不能过度干涉，因为国君似乎真的是无辜的，他是一个男人，独守空房，又被下了药，而枫之蔓偏偏又生的像自己。国君一开始不想让枫之蔓生下孩子，可是他说当时慕国突发北部大旱，南部大雨，因此不能不让枫之蔓生啊，她有老天撑腰啊，国君害怕遭天谴。更令人气结的是，孩子一生出来，大旱和大雨全都戛然而止，枫之蔓还生对了。之后各国国君出来说话打圆场，都说国君有这孩子是天意，王后也不能再罗嗦。
　　枫之蔓与汐颜一直在宫外居住，而且国君从未单独去见过这对母子。
　　汐颜身子骨弱，只有山参可以治疗，国君私下里从未送过一支山参，公开送过一支还是和她商量的。
　　“汐颜百日了，你我要不要意思一下，送一支山参给他？”
　　她同意后，国君才命人将一支又瘦又小又黑的山参送给枫之蔓。即使知道汐颜迫切需要山参治疗，之后国君再也没开过口，慕国所有的山参仍是她专属的。
　　据说国君还经常命人带话给枫之蔓：“你的福气是因为她长得像王后，所以你要格外尊重王后。”
　　王后知道了，心中不知是安慰还是厌恶，她无法指摘她的丈夫，他对她永远无懈可击，连出个轨都那么情有可原，相反她却出轨在前，柏原鸿根本不是她的弟弟，而是她青梅竹马的情人，她是带着他远嫁慕国，而他以王后弟弟的身份随时无障碍地进入后宫，他在她房里的时间比国君还长，而国君从未怀疑过。
　　龙服王后沉默了很久，终于开口：“北霄恒心高气傲，目中无人，确实需要给他一个教训，但他在军中口碑完美，你可有什么法子？”
　　此话正中柏原鸿下怀，他喜不自胜：“王后，说来也巧，昨日我无意间救了一个身受重伤的外乡人，一问才知他被人追杀，再一问，原来他竟是在职官吏，担任北霄恒家乡江县的县丞。
　　“什么人追杀他？”
　　“他也不知道，我看他的手臂上的箭伤很深，形状像一朵梅花。”
　　“你可曾了解过这梅花箭头的出处？”
　　“我找人了解过，虎军中有一支特战队，专使用一种杀伤力很强的短弩，箭头就是梅花状的。”
　　龙服王后眨着眼睛：“一个小小的县丞，虎军与他何冤何愁，干嘛要射他？”
　　“因为这个小小的县丞却做了一件惊天地的大事。”
　　柏原鸿将络靖旋用三魅真火烧化魔灵的事讲了一遍。
　　龙服王后的脸勃然变色：“魔灵，魔灵真的出现了……”
　　“是的，络靖旋的家族曾反抗过魔君，几乎被魔灭族，只剩络靖旋祖上一支血脉，他的祖先与魔亲身战斗过多年，所以对魔十分了解，特别是在对魔灵的鉴定方面更有家传绝学。络靖旋早年还在伏魔渊等地考察过，写下厚达三尺的笔记心得，可以说他是一个极其罕见的真正懂魔知魔的人才。”
　　龙服王后站起身来，神色严肃之极：“魔君荼毒苍生，祸害人界，五百年前那场浩劫我想如今已没有几人会真正引以为鉴，很多人说起只是把它当作一种饭后的谈资，当成娱乐，过过嘴瘾，谁都忘记了当初人界有多么岌岌可危、命悬一线，完全没有意识到降魔过程的艰辛残酷和付出的巨大牺牲，大家以为魔已经是遥远尘封的记忆，反正魔君已死，当年的劫难只属于过去，不会重演。不要说普罗大众，就是如今当政的各国君王也毫无警觉和反思意识，他们面对过去的历史表现出令人心惊的浅薄和迟钝，当年建立的降魔联盟多年未曾修补调整，至今早已形同虚设，於国、斯国、辰国已经连续数年欠缴联盟会费，他们认为降魔只要口头喊喊就行，何必还要付出真金白银，去年於国是降魔联盟的轮值主席国，理应举办会议和论坛，结果於国国君居然说一切从简，把这些程序都省了，还说魔界本来死沉沉地睡觉，我们在这边大叫大喊，岂不是把群魔都吵醒了吗？他说应该彻底地把魔忘了，不再提起，不再恐惧魔君和魔界，魔君已死，魔界被封印，我们早就取得了根本性的胜利，为什么还要诚惶诚恐，人魔大战已经过去近四百九十多年了，我们却还在为那些不人不鬼的东西失眠。他认为魔这个词完全可以从我们的语言中抹去，不光这样，而且更要从集体的心理上抹掉。这是一个君王该说的话吗，如此藐视历史和教训，简直令人发指。我若在场，一定要喷他一脸。”
　　“於国国君太过狂悖。”
　　“不光狂悖，更是一种劣根性的遗传。五百年前，在人魔大战中，於国的先人担任当时一个小国啾国的丞相，他指使啾国一直躲在后面，因为他的坏榜样，其他各国也消极避战，而在一线作战的只有一个国家，这个国家付出了巨大的代价，最后亡了国，而啾国等几国均毫发无伤，还因此发了横财，瓜分了天下。如今的於国国君和他祖先的嘴脸如出一辙，果然是狗改不了吃屎。”
　　“王后，您太了不起了，对这段历史如此熟悉。”
　　柏原鸿口中奉承，心里着实惊讶异常，他之前从未听王后对降魔一事发表过这么多的见解，而且似乎王后还知道其他不为人知的细节，只是她克制了，没有再说下去。
　　“不知是哪个国家为了降魔付出了巨大到最终亡国的代价，史书里没记载呢，请教王后，让我长长见识。”
　　柏原鸿这样问，既是为了取悦王后，同时也确实很好奇，但王后听到这个问题，却紧抿薄唇，脸色凝重，目光冷峻，看上去像一座冰山，吓得他不敢再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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