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先生
杨青辞一连几日都只是在长安随处逛逛，似乎并不再操心周雨的事，但是虽然假死无法施行，杨青辞倒还是耐心得教杨二文闭气之法。
杨二文跟在杨青辞身边格外认真学习，跟在杨青辞身边比明叔还要勤快。明叔虽然奇怪，却是只觉得杨二文厚道，顺水推舟地就让杨二文陪着杨青辞出门，自己好歇歇。杨叔只知道杨青辞教杨二文闭气之法，然而只有杨二文自己知道，一个闭气之法哪有教这么久的，杨青辞只是讲着讲着讲道其他武功招式，完全不藏私。杨二文听得震惊，心中更是默默坚定了一个想法。
“主子，今日您想去哪里玩？”杨二文一早就候在杨青辞门口。
杨青辞正在练字：“近日长安都走了一遍，倒是不知道还有什么地方比较有意思的。”
杨二文马上道：“上回主人去青雀街，有一家店当时主人想去，因为时间太晚没来得急看看，还有今日兽园有一批走兽放出来，老百姓都可以去看……”
杨青辞注意到杨二文称为的变化，但是并未点名，忽然看见书房门口露出的一个小脑袋，忍不住一笑：“小芍，怎么了？”
小芍被点名，忍不住小小的脸红，小声道：“小姐想喝花茶么？前几日小姐买了一些菊花茶，还没有尝过。”说着说着，小芍的声音越来越小，要不是杨青辞内功深厚，还听不到。
杨青辞含笑，杨芍是真的心思简单，杨青辞若是有事，她只会自己一个人安安静静得站在角落，丝毫不起眼，近日大概是杨二文和杨青辞的话多了，杨芍才敢开口。
小姑娘虽然害羞，手脚倒是勤快，很快就把菊花茶端上来，杨青辞抿了一口：“倒是挺香的。你们也倒两杯尝尝。”
杨二文近几日跟在杨青辞身边，知道杨青辞什么性子，没有拒绝，利落得给自己倒了一杯。
“小姐，小芍是下人，不用了……”
杨青辞朝她一笑，低头写字：“你看杨二文都喝了，你若是想喝自己倒就好。”
杨芍偷偷看了一眼杨二文，杨二文也是朝她温和一笑，然而杨芍还是默默得低下头不敢动。
“你可认得这几个字？”
杨芍马上小心翼翼得看去，如实道：“小姐，我只认得几个字。”
“嗯？哪几个字？”
杨芍偷偷看了杨青辞一眼，鼓起勇气道：“我认得几个。”
“哦，哪几个字？”
杨芍屏住呼吸，认真念：“行，水，还有这个是穷字。”
杨青辞点头，“行到水穷处。”毛笔继续在宣纸上游走，剩下几个字也出来，“坐看云起时。”
杨芍忍不住跟着念：“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好美啊。”
杨青辞轻笑：“很有灵性。”
杨芍被夸的不好意思。
“字会写么？来写几个。”
和杨青辞待了一会儿，杨芍也放开了，听话地拿起笔，摆的姿势倒是像模像样，可惜写完第一个字，杨青辞却忍不住笑了：“小芍啊，你这个字可不行啊。”
“小姐……”杨芍呐呐道。
“以后你得空了每日就练几张字，也不拘一天练多少，只是每日记得练一练。”想着杨青辞又从书架上取出几本字帖，“你看看，你喜欢哪张字帖，拿回去自己练。对了，二文，你也挑一张回去练习吧。”
“是，主子。”
“小姐……”
“怎么了？”杨青辞低头边挑字帖边问。
“小姐，我能拿您写的这一张回去么？”
“你要临摹我的字？”
“小芍，觉得小姐的字最好看了。”
杨青辞被逗笑：“如今你的字还未定型，最好找大家的字帖练习。”
“哦……”杨芍有些沮丧。
“你是女子，就练这本簪花小楷吧，当初我也练过。”杨青辞直接替杨芍选了一本字帖。
“小姐也练过？”
“是啊。”
听到杨青辞肯定的回答，杨芍抱着那本字帖顿时又开心起来。
“小姐！”忽然杨明表情奇怪得敲了敲门。
“怎么了？”杨青辞问。
杨明不知道自己要摆出一个什么表情，只能古怪道，“小姐，楚先生来拜访。”
“楚先生？”杨青辞也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哪个楚先生？”
杨明和杨青辞四眼相对，含含糊糊回答，“他说他是风雨楼的楚先生。”
楚先生？那个卧病在床连路都走不了的前不久还要李大公子连夜抢救的楚先生？可是除了风雨楼的这个楚先生还有谁敢自称楚先生？
“楚先生亲自过来么？”杨青辞边问边快步往前走。
杨明也不太确定：“我没见过楚先生，不过那人一身的气度，若不是楚先生，怕是没有人是楚先生了。
杨青辞嘀咕，楚先生哪来什么气度啊？
虽然不敢确定真假，但是花厅服侍的下人担心楚先生的身体，格外照顾得特意奉上热水，甚至连楚先生坐的椅子也多加了两个靠枕。
杨青辞走进花厅，一眼就看见坐在椅子上，年轻的完全不像是传言中地位崇高的楚先生。
杨明说楚先生一身气度，但是杨青辞看楚先生的印象就是瘦，一种被病痛折磨的瘦，他身上的病气已经遮掩了他本身的容貌，让人一下辨不出什么美丑，然而这样的一身病气却没有给人丝毫娇弱的感觉，纵容病着却不会有人觉得他需要怜悯，他也不需要任何人的怜悯。
“楚先生。”杨青辞先开口。
楚先生看向杨青辞，苍白的脸露出一个温柔的笑：“杨姑娘，好久不见啊。”
杨明心下诧异，小姐和楚先生难道是旧相识？
杨青辞和楚先生是真的认识，但也不过仅仅是认识。
杨青辞眉目流转，笑着打趣：“楚先生别来无恙啊，如今身体是大好了？”这次楚先生过来，身边就带着一男一女两个孩童，显然是自己走过来的。前不久他还无法下床，如今却可以自己走那么远，似乎是大好了。
楚先生摇头，并没有接这个话题。反而是楚先生带过来的那个小姑娘眨着星星眼过来，靠在杨青辞身边：“美人姐姐，你怎么越来越好看了？”
杨青辞被小姑娘逗笑了：“小青海也是越长大越好看了！”
“美人姐姐，上次你来风雨楼怎么不来找我们啊！”小姑娘嘿嘿一笑，一口一个美人却是喊得欢快。
那天晚上因为突然生的病状，大家都担心得不行，杨青辞自觉也不过是和楚先生有一面之缘，当然不好打扰人家。
小姑娘接着控诉：“姐姐，先生后来邀请你来风雨楼，你都不来！”
杨青辞不解：“我并未收到楚先生的邀请啊？”
楚先生也打趣道：“我让长松和秋堂带话，原想当面感谢你，不过杨小姐大概也是忙，还是楚某上门来拜见吧。”
杨青辞好笑得摇头：“李大公子似乎是说过，这是青辞当时以为是句客套话，没有留意，白二楼主倒是请了我一顿饭，其他的似乎也未说。”
楚先生无奈得摇头：“这两人啊。”接着他招手，那一个一直不说话的男孩子捧着一个盒子上前一步。“前年我意外得了一把琴，不知道杨姑娘是否喜欢。”
男孩打开盒子，杨青辞看着里面安安静静的古琴，忍不住轻轻拨了一下，琴声低沉而又清幽，“是把好琴，我很喜欢。只是楚先生也知道我有很多琴，这琴到我手中也不会长弹，楚先生怎么不自己留着？”
“我们这些都是粗人，舞刀弄枪还行，弹琴还是算了。”楚先生说着，轻笑一声。
杨青辞也没有再客气，直接把琴收下：“楚先生接下去若是没事，不如听我弹一曲，喝杯茶？”
“自然是有空的。”
楚先生虽然看着似乎是大好，但是走路却比常人慢。杨青辞也不急，配合着也放慢脚步。
“青辞姐姐，你家怎么这么好看啊！”青海看着凉园的一花一草，只觉得完全看不过来。
杨明得意得夸耀：“这仿的是我们江南特有的园林，在我们那，家家都住这样的院子！”
青海羡慕得哇了出来。
楚先生摇头，跟他过来的两个小童青海和长云都没有去过江南，自然没见过一步一景的江南园林。
“青海喜欢的话，自己可以到处逛逛。”杨青辞笑着道。
青海顿时欢呼：“好啊！”
楚先生也看向小男孩：“长云，你陪着青海一起玩吧。”
长云眼中羞涩却也遮不住好奇，看楚先生应允了，马上跟着青海就钻进一座假山中。
看着两个小孩活泼的背影，楚先生摇头：“让杨姑娘见笑了。”
“不过是两个孩子。”
楚先生也感叹一声：“因着我的病，他们也好久没有这般快乐了。”
杨青辞领着楚先生走进琴台，凉园的琴台修在假山之上，将半个凉园的景象都收在眼底。杨青辞将古琴暂时放在一边，先开始烹茶。楚先生看着茶上漂浮的枸杞，白参，知道是专门为自己烹制的养生茶，轻轻一笑道：“多谢。”
杨青辞不在意：“这茶只是补气，没有什么其他功效，明叔，你多包几包，回头让楚先生带去。”
杨明马上应声，起身从琴台下来，准备吩咐人包茶，忽然不禁回头看了一眼，琴台上杨青辞穿着的还是之前那套广袖的裙子，只是颜色变成了白色，头上垂下的青色飘带也换成白色，比之青色的优雅，清冷，又添了一分随意，而与她相对而坐的楚先生，虽然脸色是不同常人的白，身形也偏瘦弱，可是他含笑坐在那里，风姿绰约，却是让最心浮气躁的人也能岁月静好。
杨明感叹：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连闻名天下的楚先生都和青辞小姐认识，自家大少爷看来要抓紧时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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