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1章 出谷
胡乱应了一声，司徒静仓皇而逃。
京城的夜晚比别处都要热闹，晚风吹在脸上吹散了司徒静脸上的燥热。
漫步在黑青色的屋脊之上，司徒静的一颗心从未有过的慌乱。
风里带来的是自由的气息，甜丝丝的，不像火凤军中那样时时充满血腥之气，压抑的让人难受。
她已经记不清楚自己有多久没有好好睡上一觉了，不仅为着军中随时可能出现的偷袭，更因为她一闭上眼睛，就能看到当年那场屠杀。
父母兄弟，他们一个个死在自己面前，连她也要被充为军计，她虽然不懂军计的意思，那些人落在她身上的眼神却让她格外不舒服。
她在身上偷偷藏了把匕首，那是父亲送给她的，她最心爱的礼物。
她年纪还小，谁也没想到她的身上会藏着那种东西。
那一夜，当那个浑身臭熏熏的男人朝她扑过来时，她毫不犹豫的将手里的匕首插进了那人的胸膛。
她至今还记得那种腥热粘腻的感觉，令人作呕。
那是她第一次杀人，可她顾不得害怕，因为她要逃命。
她没命的跑啊跑啊······身后全都是追兵，前方是密布的荆棘丛。
她还是被追上了，他们像是猫捉老鼠一般逗弄着她，长剑挑开她的衣襟，她没有害怕，而是顺着那剑的方向扑过去。
他们都以为她会躲，却不想她竟然以长剑没入皮肉为代价，割断了那人的手筋。
她抱着那柄沉重的长剑胡乱的砍着，她不是想活命，她只是不甘心。
不甘心所有的一切一夜之间通通化为了浮云，不甘心就此沦为别人的玩物。
哪怕就这么死了也好，可惜她没死，有人把她捡了回去，让她从一个地狱到了另一个地狱。
她以为自己的一生就只能这样了，她成了一个没有任何情绪的杀人机器。
她忘记了过去种种，每天只想着两件事：杀人和活着。
为什么要活？
她不知道。
可活着，也许就能出去了呢？
出去又做什么，她不知道。
司徒家四百八十口人，报仇吗？她怎么报？
上天总算是眷顾她的，在她就要忘记这一切，随时都有可能从这个世上消失的时候，有一个人走进了她的生命。
“杀了火凤，有生之年，我一定带你能出去！”
那个少年坚定的话瞬间刺破了她的心防。
出去……对，她是想要出去！
不过，靠他？可能吗？
但不可能又怎么样？就这样悄无声息的死在这里？那还不如趁现在努力一把！
她毅然决然的拿起短刀站在了他的身边，这一站，就是十年。
十年啊，她为了活着，为了替他守好火凤的位置，整整十年都没敢懈怠过。
这十年里她也曾出谷，不过都是为了选些资质不错的孩子带回去。
却从没像今日这般不顾一切的冲出来。
她能出来了，她能光明正大的活在这人世，能带替司徒家好好在这人世走一遭了！
面前是一座荒废了许久的宅子，十二年了，她早已忘记了这里曾上演的故事，可那些温情却久久留在心底。
司徒家，爹，娘，兄长，你们等着，静儿马上就能回来了！
“谁？！”
司徒静的眼神陡然变的凌厉起来，不远处两道鬼魅般的身影悄然落下，战战兢兢道：
“将军大人，谷里乱起来了，请您赶快回去！”
乱起来了？
司徒静一怔，随即便如一阵风一般消失在原地。
火凤谷，一向安静的火凤军中此刻灯火通明，无数火把照亮了整个山谷。
"大人呢？大人怎么还没来？“
”就是！总得有个说法吧！刚才那人是谁？来做什么？“
”听说是要我们出山！出去做什么？打仗么？还回不回来？“
”放屁！回来做什么？祖上有令，一旦火凤军出山，便可自由生活在人世间！我们自由了！我们终于自由了！“
······
远远的便听到山谷里嘈杂的议论声，司徒静心里没有任何波动，在他做出这个决定时，便注定了会有这么一天。
所有人也都在盼着这一天，包括她。
司徒静眸色深沉，飞身落在高高的点将台上，浑身的威压释放开来，众人忍不住纷纷跪了下来：
“拜见火凤大人！”
冷眼扫视众人，原本闹哄哄的广场上一片安静，没有任何人敢发出声音来。
这个强者为尊的小世界，绝对的实力面前，谁敢挑战权威，谁就是找死。
“从此刻开始，火凤军所有人停止厮杀，违令者，杀无赦！”
静，静的仿佛一根针落下来都能听得见。大家屏住呼吸，生怕错过司徒静口中任何一句话。
人在极致喜悦的时候是没有反应的，就像此刻，所有人都如同泥塑一般僵立在那里。
“今晚好好睡一觉，明日，出谷。”
话落，司徒静消失在原地没了踪影。
好好睡一觉······好好睡一觉······
出谷······出谷······
所有人脑子里都在回荡着这句话，虽只是简单的一个交代，然而这里面的含义对他们来说太重，重到足以让他们付出生命的代价。
“啊！！！！”
不知道谁突然欢呼了一声，整个山谷就像是突然爆发的雪崩，陡然沸腾起来。
这一夜，所有人的戒备都放了下来，不用再杀人了，也不用再担心被杀，他们终于能离开这个鬼地方，再也不用回来了。
人是放松下来了，却没有人能睡得着。
就像此刻的火凤，她知道从无影进入山谷的那一刻起，就再也没有人会向她挑战。
挑战她，便是挑战朝廷的权威，火凤军力量再大，这些年也是依靠着朝廷才能存在，没有人敢轻易做这种傻事。
她终于不用再警惕着随时都可能出现的刺杀了。
可是她却睡不着，脑子里乱哄哄的。
这十几年的过往如走马观花一般一遍遍从脑海里闪过，总有一个人的身影时时出现在眼前。
不知什么时候，他已经成了她活下去的所有信念。
第二日一早，火凤军八千人整军出发，目的地大雁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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