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会倒贴的笨蛋美女

在演播厅外面看见陈诺的时候陆新禾着实吃了一惊。她和莫嫡下了楼，突然想起来有份表格落下了，“你在这等我吧，我上去拿。”演播厅在四楼，她们已经走到一楼了。莫嫡说没关系，一起上去吧。

        莫嫡在追陆新禾，很明确，陆新禾装傻充愣，持着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的态度，倒不是想搞暧昧。

        陆新禾很穷，她穷得每天都睡不着觉。父母不给生活费，倒是一个有钱的亲戚伸出援手，让陆新禾不用客气，都是一家人。陆新禾没收那笔钱，亲戚每个月都给她转两千，陆新禾一次没收过。

        她不想再跟那帮子垃圾亲戚有来往了，也没指望那两个不着调的父母，陆新禾想靠自己活下去。可是奖学金不是好拿的，工作也不是好找的。在高中能凭着自己的努力成为佼佼者，到了大学发现自己只是个渣渣，陆新禾也没有余力去讨好辅导员班主任，干脆放弃了奖学金这条路，一门心思找兼职，也有过为了十几块钱翘课的时候。

        她发过传单当过服务员，翘自己的课帮别人代课，情人节蹲路演边上卖花，封校了就去校门口接外卖送到寝室。陆新禾不明白为什么二十岁的人生要过得这么艰难，每次陈诺给她发消息，她有大半时间都在兼职的路上。

        陈诺每次都说“有什么事情你可以和我说呀”，陆新禾看着她发过来的可可爱爱的表情包，心里一片苦涩。陈诺是个娇气的，又很金贵，哪里破个小口子都要掉眼泪，耳洞都不敢打，还挑食，有一次陈诺穿陆新禾的短裤，回来时大腿被磨得通红，抱怨说布料太粗糙又走了很多路。

        每次陈诺在她耳边吵吵嚷嚷的时候她都冷酷地说“别撒娇”，其实心里受用得要命。陆新禾不知道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让她想到小兔子小鹌鹑小猫咪之类的小动物，很柔软很乖巧，小小的好像需要被捧在心口呵护着，想保护她欺负她，想把她拴在自己身边远离外面的世界。

        陆新禾从不提自己缺钱的事，陈诺的生活费也就刚好够她生活，偶尔写点文章稿费也就几百块。陆新禾清楚告诉陈诺也只会让她担心，又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促使她在陈诺面前扮做游刃有余。

        “你让我觉得特别可靠。”陆新禾记得陈诺这样说过，但贫穷似乎是可靠的反义词，她坚信自己能解决所有问题，甚至在陪陈诺逛完夜市后提出她们可以在酒店住一晚，那时她身上所有的钱加起来恐怕也只能在酒店住一晚，然后陈诺会分摊一半房费，而她不知道接下来的半个月该拿什么填肚子。幸好陈诺说她买好票了，当时陆新禾已经接近奔溃，还是揉揉眉心，带陈诺去电玩城，给她买奶茶。陈诺问，她是不是让陆新禾扫兴了，还说玩得很开心，陆新禾只是懊悔自己让陈诺受了委屈。

        后来兼职稳定下来，老头子什么时候想起来也会给她打点钱，陆新禾的日子才好过了点，她痴迷于攒钱存钱，过得很精简，逐渐有了点积蓄，便兴致勃勃地告诉陈诺暑假可以带她出去玩。

        陈诺发来旅游攻略的时候陆新禾刚知道老板跑路的消息，很久她才回复陈诺，说改了主意，不去旅游了。

        那个补习班陆新禾干了有半年，只有第一个月发了工资，之后一直拖欠，陆新禾看他这么大公司，应该不会出问题，就信了他们暑假一次性结清的鬼话。她每天中午过去值班，下午没课的时候去教小孩英语，晚上给他们辅导功课，损失的工资有一万五，因为补习班她还挂了一科计算机……

        陆新禾报了警，最后钱也没有要回来。她得立马找一份新的工作，工资还不能太低，否则她的生活又将难以为继了。莫嫡就是这时候出现的，她家里有钱，人漂亮又混得开，还是外联部部长，手里有很多人脉和资源，听说了陆新禾的事，主动要帮她找一份工作。

        莫嫡带陆新禾跟她那帮朋友唱了两次k喝了一次酒，陆新禾要a钱的时候莫嫡没收，只说工作找到了，轻松，工资也不低。问陆新禾要怎么感谢她，陆新禾局促地低头喝饮料，在莫嫡问她有没有女朋友的时候含糊着没回答。

        “我们两个学院联合办了个活动你知道吗？你不是外语的吗？我电影学院的，这个活动我来负责，现在少了个唱歌的，我看你就唱得不错。”

        陆新禾没太犹豫就答应下来了，莫嫡很热情，给陆新禾送了套衣服逼着她收下了，说是赞助商赞助的表演服。陆新禾的新工作的确挺轻松，每天抽三到五个小时去公司坐着打打电话，填一些反馈表，工资有三千五。陆新禾没去也不想细究其中的关窍，只是在莫嫡每次邀请她出来的时候找不到借口拒绝。

        陈诺就站在楼梯上，双手握在背带短裤的两根带子上，穿了一件防晒衫，露出很纤细白嫩的两条腿，编了一个很可爱的公主头，戴一个大大的蓝色蝴蝶结，牛仔背带裤也是蓝色，陆新禾看出陈诺的搭配技巧，是她曾经说过的，叫色彩呼应。

        “陈诺！”陆新禾吃了一惊，没想到她会出现在这里，问，“你怎么来了？”

        陈诺脸色不太好，莫嫡这时候扭过头来问她：“这是你的朋友吗？”说这话的时候她往陆新禾身边靠了一步，好像表示自己跟陆新禾是更为亲密的关系。

        陆新禾想说这是我女朋友，但不知道为什么就说了句“是”，好像有种无形的魔力促使她这么说，又或许她还没准备好跟莫嫡坦白，总之她就这么说了，话一出口就后悔了。

        三个人一瞬间似乎都明白了些什么，陆新禾捧着花也不知道该不该放下，最后还是一路把花捧去了饭店。

        陈诺落在后面踩着她俩的影子走，莫嫡说个不停，见陆新禾不回答就默默闭上了嘴。陆新禾停下来等陈诺，犹豫着想去牵她，看到手里另一个人送的玫瑰又觉得讽刺，只好等陈诺走得近了就转过身继续走。

        陆新禾饱受着煎熬，好不容易莫嫡走了，陈诺那副泫然欲泣的样子让她心里一阵一阵扯着疼。

        陆新禾已经不记得陈诺质问她的时候自己是怎么回答的了，只是在那个瞬间想到无数个难以入眠的夜晚，想到她疲于奔命的每一天，有时候她在干活的间隙抽一支烟，吐出烟雾的时候烦恼没有跟着一起飘走。“我根本没有生活，”陆新禾想，“光是活下去就这么艰难了，我有什么资格谈恋爱呢？”

        饱暖才思□□，陆新禾在下班之后回复陈诺消息的时候并没有尝到多少恋爱的甜头，她要强撑出一幅“一切都好”的假象，面对陈诺的关心和问题时更多的是一种无力感。毛姆说金钱是人的第六感官，失去它其他五感都发挥不了作用，类似这样的话，陆新禾自嘲地想自己现在的状态就很贴合这句话。

        陆新禾觉得自己累得快要死掉，还要在各种人身上周旋，几乎是要活不下去的地步了，自己或许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强大，她看了陈诺很久，心里有什么在逐渐塌陷，最后说：“陈诺，我们还是分开吧。”

        其实一直以来陈诺都很善解人意的不是吗，陆新禾一个眼神她就知道适可而止，一个停顿她就不再继续追问，不会恃宠而骄，很有分寸地给陆新禾空间，就连消息发得多了都会自己反思……就像现在，陈诺坐在那里质问她，也不是那种一定要知道答案的语气。

        陈诺不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像一只被赶出家门的小狗，陆新禾想陈诺就是那种会倒贴的笨蛋美女，可惜自己真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但就算不耽误她，她也是要被别人耽误的，说不定被欺负得更惨。

        陈诺说一辈子都不要再理陆新禾，陆新禾不太担心这件事，她的确是想分开一段时间，糟糕的日子总会过去的，等她把眼前的事情解决了，不用她主动陈诺就会自己找回来，陆新禾从没怀疑过小狗的忠诚度。

        陆新禾在饭店坐了很久，掏出手机跟莫嫡发了消息，就一句话：“刚刚那个是我女朋友。”她想了想察觉到事情没有那么简单，陈诺不可能会过来偷偷看一眼自己就走，或许本来有其他计划？

        陆新禾回到演播厅，刚好还有两个工作人员没走，陆新禾问他们能不能看一下监控，现场录制的回放也可以。陆新禾答应他们待会自己会锁门，就一个人坐在后台看监控，看到陈诺很早就来了，也捧了一束玫瑰，找了一个位置又出去了，之后回来坐在观众席很认真地看表演，陆新禾把进度条拉到后面，自己唱歌到了尾声，陈诺急匆匆捧着花站起来，走到台阶那里被绊了一下，监控是红外的，看得很清楚。

        陈诺站在那里看自己接过莫嫡的花，在原地愣了片刻，回到座位拿上东西就走了。

        陆新禾走到演播厅打开灯光，扫过一排排座位，看到了陈诺落在那里的花。陆新禾去陈诺的位置上坐了会，才想起来莫嫡的花被自己丢在饭店，刚好省得扔了。

        那束玫瑰花瓣上还有细小的水珠，陈诺整理过花束，把满天星插到了最中间。

        陆新禾有意躲着莫嫡，对方也明白了她的意思，果不其然一个星期后领班就跟她说不用再来上班了。陆新禾还是去麦当劳兼职，一个月一千多，但也够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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