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阴差阳错

小哑巴正在流玉的房里为她整理床铺，突然“砰”的一声，房门被人从外面大力推开。

        小哑巴被吓得一激灵，转身望去，就见流玉脸颊绯红，双眼迷离的靠在门上，明显一副喝醉了的模样。她连忙上前想要扶住她，流玉却一把推开了小哑巴的手。

        流玉摇摇晃晃地走了进来，手里还拎着酒壶。她跌跌撞撞的，终于在桌子前坐下，继续仰头喝着手里的酒。小哑巴快步上前夺下酒壶，对着流玉拼命摇头。

        酒壶突然没了，流玉茫然的看着自己双手，懵了一瞬。转身看见小哑巴，痴痴一笑，边伸手去夺她手里的酒壶，边开口说道：“把酒壶给我，我要喝酒，我要喝酒……”

        小哑巴自然不会让流玉得逞，侧身躲过流玉的“袭击”。可她仍不死心，依旧挥舞着双手扑向小哑巴。

        小哑巴再次闪身躲过。流玉本就喝了不少酒，头重脚轻的，一番追逐后，浑身更是软绵绵的没有一丝力气。

        眼见自己怎么都抢不到酒壶，流玉撇了撇嘴：“你们都欺负我……”

        随后便耍赖一般趴在椅子上不动了。小哑巴将酒壶放好，缓步走到流玉身边，默默的陪着她。

        流玉的酒量，小哑巴还是清楚的。虽然从身上散发出来的酒味显示她的确喝了不少，但还不至于意识不清，不过是借酒装疯罢了。

        果然，没过多久，小哑巴就发现流玉的肩膀在微微的抽动，还似乎发出了轻微的抽噎声。

        小哑巴这下彻底慌了神，她跟在流玉身边三年，可从没见流玉哭。不管遇到多大的羞辱，流玉都能从容的面对，仿佛这世界的一切都入不了她的眼。

        可今晚流玉却流了泪，小哑巴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流玉今晚不是去陪沈营了吗？难道是他做了什么，可不是说他会在流玉面前控制自己吗？

        小哑巴六神无主，只能将手放在流玉的背上轻轻安抚，希望能给她一些安慰。

        半晌，流玉终于抬起了头，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她凄惨一笑：“小哑巴，你知道吗？我这一生，真是荒唐至极！”

        也许是多年来的积压的情绪已经到达了顶点，又或许是因为小哑巴不能说话，她不会把自己的秘密告诉别人。总之，流玉像是终于有了可以倾诉的对象，将自己的委屈与不甘，一股脑的全部说了出来。

        流玉有些激动，说话语无伦次的，小哑巴仔细辨别着，终于从破碎的话语中拼凑出了完整的真相。

        无非又是一场痴心女子负心郎的故事。当年流玉未入暖芳阁之前，与一进京赶考的书生相识相爱。书生更是承诺，会在科举之后登门提亲。

        可是好景不长，因着家里贫苦，流玉那狠心的姑母竟然将流玉卖入了暖芳阁。流玉走投无路之际，只能托人给书生捎了一封信，希望他能来救自己。

        在暖芳阁里，流玉拼死都要保住自己的清白，任王妈妈各种威逼利诱，都不肯同意接客。因为她相信，她深爱着的书生一定会来救她。

        可是直到流玉被王妈妈打晕下了药，送到了客人的床上，毁了清白时，那个说要给她三书六礼，明媒正娶的书生都没有来救她。

        那个对流玉来说堪称噩梦的夜晚，她一辈子都不愿再去回忆。可即使这样，流玉心里还是对书生抱有期望。她自欺欺人的想着，也许是送信的人出了什么差错，所以他才没有及时来救她。

        直到有一天，她从一位客人的口中听到了她心心念念的那个名字。

        “今年的新科状元柳士郎可是皇上钦点的，听说他惊才绝艳，好多大臣都想将自家女儿嫁给他呢……”

        “不仅如此，我还听说啊，皇上原本是想招柳士郎做驸马的，只可惜并没有适龄待嫁的公主，这才便宜了那群大臣们……”

        客人们聊的热火朝天，落在流玉耳中却只余心碎。

        原来是因为他有了更好的选择，所以才没来救自己吗？也是，他如今是朝堂中炙手可热的人物，可自己呢，不仅入了青楼，连清白之身都没了，又如何配的上他？

        流玉苦笑一声，彻底自暴自弃，也不再反抗王妈妈。她学会了曲意逢迎，学会了逢场作戏，不过两年时间，便成了京城里颇负艳名的花魁。

        这些年来，就连流玉自己也说不清，她对柳士郎究竟是爱多一些，还是恨多一些。

        流玉本想就这样浑浑噩噩的了此残生，可那天来看诊的大夫却引起了她的怀疑。她知道当年柳士郎参加的那场科举的主考官就是沈营，所以今夜便顺势去了碧云的房间，为的就是向沈营打探柳士郎的消息。

        可没想到她却从喝醉了的沈营口中得知了一个惊天秘密。现在在户部当值的柳士郎根本就不是真正的柳士郎，而是别人冒名顶替的。真正的柳士郎早已葬身护城河，尸骨无存。

        “哈哈哈……”流玉突然放声大笑起来，泪水却顺着脸颊滑落，“原来我恨了这么久，怨了这么久，他却早就成了一个死人！那我这些年来，到底图的是什么？是什么？！”

        “直道相思了无益，未妨惆怅是清狂。哈哈哈哈……情何以堪，情何以堪啊！！！”

        小哑巴满脸心疼的将流玉抱进怀里。她从未想过，原来流玉也有这样一段伤情的过往。自己怨恨的人好歹还活着，还在等她去报复，可流玉怨恨的人居然早已不在人世，受此打击的她又该如何活下去？

        接下来几日，小哑巴都特别注意流玉，虽然流玉面色看上去如常，可小哑巴总担心她会出什么事。对她和流玉这样的人来说，一旦心里的那股劲儿散了，也就活不长了。

        这日，南先生刚刚弹奏完毕，一抬头就发现小哑巴在流玉房门口，依着栏杆发呆。他嘴角扬起一抹轻笑，起身上楼。

        “小哑巴！”南先生叫道。

        小哑巴转身望去，见是南先生，立刻垂下了头，还往后退了几步。

        南先生看着她的动作，心下无奈。若是平常，他定不会再越过小哑巴的安全距离，可今天不一样。

        他大步上前抓住小哑巴的手，对她说道：“小哑巴，我有个东西要给你看，你看完后，定然会开心的。”

        说完，不待小哑巴反抗，强硬地拉着她离开了暖芳阁。

        一辆马车静静的立在雪地里，早已等候多时。

        小哑巴一愣，不知道南先生到底要做什么。南先生也不言语，二人一起坐上马车后，没过多久就到达了目的地。

        小哑巴下了车后，眼上已被蒙上了一块白布。这是刚刚在车上时，南先生强硬要她戴上的，说是要给她一个惊喜。

        小哑巴虽心中不愿，可也知道如果自己不按南先生说的做，他恐怕不会送自己回去。

        失去视觉的小哑巴，只能被南先生牵着，她感觉到自己貌似穿过了一个庭院，进入了一个温暖的房子里。淡淡的花香充斥在小哑巴的鼻尖，她心里不禁疑惑，南先生到底要带她看什么？

        白布终于被取下，小哑巴睁开眼睛，印入眼帘的是满屋子的芙蓉花。稠密的绿叶衬着各种颜色的花，又娇嫩，又鲜艳。

        小哑巴满目惊喜，她自小最爱芙蓉花。这在寒冬腊月里，她还能看到如此多，实在是喜不自胜。

        南先生看着小哑巴的笑，知道她定是喜欢的，也痴痴地笑开来。

        他抱起一盆花走到小哑巴面前，小心翼翼地说道：“要这芙蓉在冬日里开花的确不易，好在我还是成功了。小哑巴，这满屋子的芙蓉花就是我送给你的礼物，你如果喜欢的话，能不能不要再疏远我了？”

        小哑巴眼神复杂，这三年来她总算明里暗里的躲着南先生，他也想了不少的办法哄自己开心，可自己总是一副不冷不热的样子。这段时间来，他一直都没有再出现，小哑巴本来以为他已经放弃了，没想到……

        不对，小哑巴猛然一惊。是了，现在这个月份根本就不是芙蓉花盛开的季节，可这里却有这么多，其中花费的时间和心思，小哑巴不敢去深思。

        还有，为什么是芙蓉，为什么不是别的花？

        南先生并没有发现小哑巴的情绪转变，实际上他今天整个人都兴奋过了头。

        “小哑巴？”

        小哑巴心中慌乱，低垂着头，不敢去看南先生的眼神。

        南先生却以为小哑巴是害羞了，嘴角扬起一抹笑：“你如果不说话的话，那就是默认了啊。你以后不准再不理我了。”

        顿了顿，南先生上前抓住小哑巴的手：“小哑巴，等过了年，我就为你赎身，我们一起离开暖芳阁，再也不回来了。”

        小哑巴震惊的抬头，不可思议的看向南先生。可对方依然沉浸在对美好未来的畅想中，自顾自地说道：“到时候，我们就去江南，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过着平静安宁的生活。你说好不好啊，卿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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