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典礼
徐州军民上下一心，整整苦干半年有余，新城墙终于完工，西城门口黄楼也即将建成，大楼高十多丈，巍峨壮观，按五行之说，黄色为土，土当克水，故苏轼命其名黄楼。因救灾及时，农户拿到救济物资，并无大规模饿死人或暴乱事件，朝廷发来诏文嘉奖，官民俱各喜欢，定于本月十七举行竣工仪式，消息即日传开，据说当天仪式定会异常隆重，更有扬州和江宁府来的戏班子，这些都足以引起老百姓兴趣了，文人乡绅也有所期待，听说苏大人好友黄庭坚，秦观等也会到来，苏轼的弟弟苏辙也是大宋朝顶尖文章高手，其文风稳健秀杰，因地方事务繁忙不能抽身前来，早写来《黄楼赋》，苏轼亲自抄写了并请工匠刻于石碑，准备置于黄楼之上，大家都等着一睹为快。
宇文家丫鬟小新在街上听说了消息，跑回家中欲告知主人，见柔奴和梅子正在井台打水，冲洗院落里台阶和一处石桌凳，见小新跑得匆忙，梅子道：“让你去买卷红布，怎么到现在？姑娘都等急了！”
小新笑道：“今儿街上热闹，听说过几天要举行什么仪式，好多名人要到这里来，州府的衙役忙得什么似的，听说苏大人的弟弟也要来呢！还有好多大人物，我也记不全。”
梅子道：“姑娘早知道了，要是夫人允许，我们都想亲眼去看看。”
柔奴笑道：“仪式是本月十七，不过伯父说苏辙大人来不了，不过还是有好多人要从外地过来祝贺，像黄庭坚，秦观，这可都是咱们大宋朝最顶尖的人物，平时想见一个也难。”
小新笑道：“我可记不住这些人名，不过那天定然是热闹，咱们来到徐州这些日子，整日就见来来往往的民伕修城墙，建黄楼，街上店铺商户也少，比汴京可差多了。”
允娘出门来，见柔奴跟小新一起擦桌，忙过来帮忙，插嘴道：“那是当然，汴京是大宋京城，全天下最繁华热闹的地方，我们在灵州时，连西夏的皇帝太后都羡慕呢！”
柔奴道：“咱们大宋国疆域广大，各个州府每年上交好多赋税给国家，都城自然是最繁华的，不过天下的富人总归是少数，你们看徐州城外的农户可有多穷困，上次方强哥哥带我出城，中午去了一个庄子想找些吃的，那些人家见了我们，直盯着衣裳鞋子看，除了两家稍富裕些，其他人家都住着低矮的石屋，家里黑洞洞的，除了灶台和睡觉的木板，什么都没有，小孩子都赤着脚，徐州是汉高祖刘邦的老家，城外古迹古墓最多，没想到农户这般穷困。”
允娘道：“这地方石头多，什么都用石头做，不过这里的乡亲都直爽好客，就是太穷困了，今年又遭了洪水，日子更难过。”又道：“听方强公子说苏大人已经上书朝廷，要求免徐州百姓三年赋税，苏大人真是菩萨心肠。”
小新见柔奴衣衫上溅了水，忙进屋拿了干净的手巾给柔奴擦拭，道：“姑娘快歇着吧，姑娘是贵人，原不该做这些事，夫人若看见，又要责怪我们懒，没有服侍好主人了。”
柔奴见收拾差不多了，笑道：“天气不错，在院子里拾掇拾掇心里高兴。”对小新梅子道：“你们以为什么事不做，在屋里坐着就是享福吗？多动动其实是好事，伯父有时也去那边的菜地里转转，有时还去浇水，不过他老人家太忙，实在没时间，还有苏大人也喜欢做些闲活，听说有时在家里还下厨做饭呢！”
小新梅子都感惊讶，小新道：“贵人们也会做这些事吗？
柔奴笑道：“方强哥哥有次去苏府，前厅后院的找不到主人家，后来仆人把他带到厨房，见苏夫人正在研究做红烧肉，苏过公子在灶台烧火呢！他家厨子倒在旁边打下手。”
几人啧啧称奇，允娘道：“苏过公子多大了？这一家人可够怪的。”
柔奴笑道：“苏公子和方强哥哥一般年纪，为人最是忠厚，又对什么都好奇，有次我跟着哥哥去看一处汉画像石遗迹，正好遇到苏过公子，他也喜爱考察古风遗迹，非拉着我们去看附近一处古墓，我也大着胆子同行，只是那墓早已被盗，除了残砖碎瓦，也没看什么东西，苏公子却搜看半天，终于找到一枚银㺲，考证半天，说是汉朝一位王爷的印信，后来苏大人还专门派了些人又去察看一番。”
允娘听柔奴如此说，也呆住了，不由道：“姑娘可太出格了，哪有大家闺秀跑到野地里去的！夫人若知道定要责怪了！”
小新梅子也都吓住了，小新道：“古墓里有死人骸骨吗？可要吓死人了！”
柔奴故意吓她道：“怎么没有，多呢！”
小新梅子睁圆了双眼，柔奴忙笑道：“没有！吓唬你们玩呢，那是汉朝的遗迹，只有泥土了。”心中却想：“有次和直树哥哥去打猎，黑妞从一处空地里刨出一大堆人的骨骸，其他人说那原来是一处战场，兵士战死了就被草草掩埋，也不知是汉人还是西夏人了。”
见柔奴说的轻松，允娘更是担心，直言以后不可再跟着方强公子出门，柔奴也知不妥，忙向允娘和两个小丫鬟嘱咐，万不可说出此事，否则不但自己，连哥哥也要被罚了。
那次遇到苏过，方强本来不欲前往，说钻到古墓搜寻对死人不敬，被苏过强拉了进去，结果一脚踏空踩入水里，弄湿了鞋子还扭伤了脚，叫苦不迭，当时身边也无小厮跟从，苏过只好将宇文方强背到马车上，一路还要听他抱怨，好在苏过身材高大强壮，背着方强还要东张西望，唯恐错过什么风景。
今天宇文洪浩回府比较早，提到十七日新城墙竣工仪式，都不由高兴，宇文方强眉飞色舞的说着将要到来的盛典，洪浩面带微笑，觉得心里难得的轻松，想起在汴京朝堂上的日子，看着风光权重，却总是明争暗斗，不胜其烦，这大半年在徐州虽忙碌奔波，心里却很踏实，跟着苏轼抗击洪水，安抚灾民，让他觉得颇有成绩，前段时间宰相韩绛派人传话，王安石再次离职，朝廷需实施新法得力之人，欲召洪浩等回朝廷，他婉言谢绝，觉得在地方上当个普通官员反而自在，也能真正为老百姓做些好事。
徐氏见洪浩高兴，又见儿子说的有趣道：“这么热闹必定人很多，不如让柔儿也去见见世面，这里不是京城，多出去跑跑，等以后嫁了人规矩就多了，只是我腰痛去不了，多带几个人吧。”
柔奴又惊又喜，想不到伯母主动提出，不由得上前抱住她胳膊笑道：“多谢大伯母，我请允姑姑同去。
徐氏笑道：“那是当然，让方强带你们同去。”
方强撇撇嘴道：“要我带干嘛，父亲不是才接到王巩大人来信，说过两天便到徐州，让他陪着就是了。”
徐氏打他一下道：“不许乱说！”洪浩见柔奴又惊又喜的样子，咳了一声道：“嗯，王大人来信说要来徐州，他前段时间被派淮南西路公干，返程经过徐州，他与苏大人乃至交，一定要前来祝贺，估计明天就能到了。”
九月十七这天，新城墙西门早早便人流攒动，百姓络绎不绝进城，东行至黄楼，各处洒扫干干净，楼前早搭了高台，门口匾额上披红挂彩，到了巳时，黄楼前广场人头攒动，只见鼓炮齐鸣，知州苏轼和通判李密带了一众官员登上高台，朝廷派来祝贺的官员及一众嘉宾也分别出席，百姓登时欢呼起来，接下来朝廷发布颁奖令，又有乡绅送谢恩匾，黄楼匾额挂起，苏轼感谢百姓同心同德抗击洪水保护，现场赋诗，黄庭坚，秦观各有唱和，现场好不热闹，竣工典礼后，州府请来的班子和民间艺人各自登场，有说唱，梆子，滑稽戏，大家看得兴高采烈，台下各种零食的叫卖声不停，有乌梅汤、桂花汤，还有云英面，各色蜜饯糕点，精明的商人在附近搭了棚子，把柜台的东西搬来售卖，各色花样的棉布，丝绸，鞋样儿，绣品，还有小儿拨浪鼓，泥人，糖人，糖葫芦等等等等，不仅引得儿童，姑娘们驻足停留，难得进城的乡下人更是大开眼界。
苏轼在黄楼设了酒宴，款待一众官员和宾客，台下宇文方强和柔奴允娘几人早早便到了，方强挤来挤去，先去看了苏辙的那篇《黄楼赋》，碰巧又遇到苏轼家的小丫头朝云，忙前去打招呼，顺势邀请朝云去南楼边听唱曲，见年轻公子殷勤相邀，朝云脸上红晕顿生，百般推辞，方强只好做罢，允娘和小新被店铺里新鲜的绣花样子吸引住了，在店里挑来看去，舍不得挪步。
柔奴跟着他们，眼睛一直在人群中寻找，按照来信王巩前天就该到了，即使不去宇文家拜访，也该出现在典礼现场，可是寻来寻去不见踪影，偷偷到黄楼里面找了一圈，也不见王巩，柔奴心中闷闷不乐，心里猜测王巩未出席的原因，宇文方强一会说王巩肯定是遇到了土匪，或者是走路掉到河里，又说没准想悔婚不来徐州了，搞得柔奴一会儿担心一会恼怒，人群渐渐散去，允娘催着柔奴回家，柔奴只是不肯，只在一家摊前看着摊主捏了一个又一个面人，天上一阵乌云笼罩过来，忽的落下雨来，柔奴赶忙回头找允娘几个，正在着急时，一把黄油布的雨伞遮了过来，伞下一人面带微笑向她注视，身形潇洒，容貌俊美，不是王巩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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