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得救

　　李秉常心中乱跳，猛地转过头来，太后脸色阴沉，站在身后。

　　梁太后今年四十岁，她本是大臣没藏讹庞的儿媳，暗中勾搭上梁毅宗，生下李秉常，后来没藏讹庞和儿子先后暴死，宫中传言正是被她下手毒死，这女人容貌艳丽，心计却极深，入宫几年后得了毅宗独宠，被立为皇后，毅宗死后一直独揽大权，儿子李秉常不甘做傀儡，母子这两年早已翻脸。

　　李秉常见太后站在屋中，并无受伤迹象，不由看看床上，一个宫女掀开帐帘，一人倒在床上，不知是死是活，李秉常不由发抖，梁太后用手中帕子在床前矮凳上拂了两下，坐下说：“皇帝莫怕，这阿布竟然能闯入我殿中，拿着刀子对我比划，被我身边人拿下，她竟然服毒自尽了。”又掸掸裙边道：“裙子可撕坏了，这群奴才真是废物。阿布进宫不久，她本来是谁的人？你可认识？”

　　李秉常忙道：“儿子不知道，阿布怎敢闯入母后宫中？”

　　梁太后道：“你不知道吗？她先前在你宫中当过差，是济王爷推荐过来的，却难道不是吗？”

　　窗外柔奴听到太后声音不由大惊，怪不得太后把没藏氏诓入宫来，原来她被刺杀，疑心是李谅先指使，当下伏地更不敢动，听皇帝李秉常道：“我不知她是谁的人，莫非她是辽国的探子？或是宋国派来的？”

　　梁太后目如闪电，冷冷道：“你不知道就更好了，我只唤济王来问。”

　　李秉常当然知道，此事乃李谅先谋划，而且不止一次与他密谋，他本不忍下手，可太后越来越难以跋扈，竟威胁要废了他，李秉常不得不狠下心来，如今阿布被杀，计划出了乱子，只有指望李谅先在宫外反戈一击了，他脸上表情由惊惧渐渐变得冷漠，道：“母后想做什么谁能拦得住，这些年儿子这个皇帝当得也没意思，朝中人人唯母后之命是从，济王乃我亲叔，母后若看不惯，不如把儿子也杀了，这样岂不更好！”

　　梁太后大怒：“你以为我不敢吗？”

　　李秉常虽惊惧，想着这些年太后的跋扈和独断，连心爱的女人也被逼死，不由心中愤恨，只是站着不说话。

　　梁太后见他表情，更加恼怒道：“你这个不孝之子，若非是我用尽心机，你怎能坐上这个宝座！你整天读那些没用的宋儒之书，我大夏国天下是马背上打下来了，你却总想着要与宋人交好，这不是要把祖宗基业拱手送人吗？”

　　李秉常道：“马上打天下，却不可马上治天下。我大夏堂堂一国，就该有一国的法令制度，怎能天天和邻居打来打去，因该实行文治教化，让百姓得到安定的生活，这样才能放牧更多的牛羊，耕种更广阔的土地，国家才能稳步发展，太后没读过什么书，自然不懂这些道理。”

　　他今天豁了出去，滔滔不绝把肚子里的话说出来，梁太后不怒反笑道：“怪我没被你宫里的汉人都杀光，教的你如此执迷不悟！”

　　又吩咐道：“让李谅先即刻单身进宫，他敢不来，我即刻杀了他两个儿子！”

　　李秉常母子犹在对峙，柔奴却悄悄溜回西侧殿中，没藏氏忙问道：“看见什么了？”

　　柔奴道：“太后被刺，猜测是王爷指使，现在正要传王爷进宫呢！”

　　没藏氏大惊，一阵心跳几欲晕倒，柔奴忙上前扶住，没藏氏道：“怪不得如此诡异，原来是把我们当人质囚在这里来！”

　　柔奴道：“如今该怎么办？”

　　没藏氏定了定神，道：“太后死了吗？现在情形如何？凭什么说是王爷指使的？”

　　柔奴道：“没死，太后好好的，皇上进去了，我听两人在吵呢！”

　　没藏氏慢慢定下神来，道：“太后性情刚毅，一直把握朝政不放，不过她就皇上这一个亲儿子，不会轻易废掉皇帝。”又焦急道：“须赶快告诉王爷宫中的事情，让王爷在外面稳住，不能一个人进宫。”

　　柔奴赶忙答应，没藏氏看看屋里两个儿子，拉住柔奴嘱咐道：“好妹子，你出宫告诉王爷，让他联络其他王公大臣争取帮助，王爷在宫外太后就会有所顾忌，暂不会把我们怎么样的。”

　　柔奴道：“那我就悄悄走了，姐姐莫急，我回头还来陪你。”

　　没藏氏拉住柔奴的手道：“傻丫头，你出去就不要再来了，太后不喜汉人，你寻了机会就逃走宋朝吧！”又道：“都是一样的人，为什么要打来打去的呢，妹妹，你若回归宋朝，一定要记得我们，夏国皇室也不都是残忍好战的。”

　　柔奴忍不住要掉泪，没藏氏催她赶快离开，柔奴只得悄悄出殿，辨了方向，低头向南门走去，今天进来时便看到是小夏的哥哥当差，她熟知路径，加之兵士主要在西北侧，万幸无人盘查，果然小夏哥哥见柔奴过来，忙前来施礼。见柔奴要出门，有些为难道：“上面命令不准随便进出宫门，也不知发生什么事了。”

　　柔奴道：“太后请咱们王妃在宫里赴宴，让我回去拿一样药膏献给太后，我很快就回来。”

　　大家都知柔奴常进攻给宫女看病，小夏哥哥犹豫着打开门，柔奴出门，身形立即没入黑暗之中。

　　没藏氏和柔奴入宫不久，灵州城就开始戒严，街上兵士来回巡查，李谅先府中其他人也开始察觉异常，王爷早上就出了门，一直未归，柔奴和没藏氏一直到晚上也没能回来，允娘等了一晚，仆从也打听不到消息，还是没藏千树托人带话，宫中出了大事，太后被刺杀正在怀疑济王爷，王爷不知去了哪里。

　　允娘一听登时呆住了，忙问带话之人道：“太后诏王妃和我们姑娘进了宫，会把王爷一家怎么样？我们姑娘不过是外人，会吗？”

　　那带话之人也不知王妃进宫，说：“王爷身份尊贵，太后也要顾全大局，王妃定是被扣住了，须赶快给王爷传话。”说完急匆匆的走了。

　　允娘急得不知怎么办才好，柔奴陷在宫中，如何相救？暗想道：“若是王妃被扣住，那府里人员早晚也要被扣压，须得赶快出府，还是去找没藏千树，看他有什么消息。”悄悄出了门，南街平安巷有户皮货商老刘是汉人，一向有些来往，先去那里再说。

　　好容易挨到天黑，允娘换了男装，悄悄从后院出府，辩明方向，要顺着墙根向南街而行，街上人影也无，刚出门，却有一队西夏兵士巡查过来，允娘欲要躲避，忽旁边闪过一人一把拉住她，低声道：“姑姑随我来！”拉着允娘向右边一个院子贴墙站立，允娘一看那人脸庞俊秀，虽然换了男装，脸上抹了黑灰，但一双眼珠溜溜直转，正是柔奴。

　　允娘差点叫出来，柔奴忙捂住她嘴，拐到旁边一个巷子，允娘道：“小祖宗，你怎么在这里？”

　　柔奴刚要回答，又是一队兵士朝这边过来，待要出巷已来不及，再往里走，那巷子却是一个死胡同，两人正着急，突然旁边又有人低声道：“两位姑娘随我来。”柔奴允娘一看，那人长身玉立，粗陋的布衣遮不住英俊的面容，正是王巩。

　　这一次柔奴比允娘更要惊讶，王巩赶忙捂住柔奴嘴巴，看旁边泥墙不高，一把托住柔奴翻过去，自己一跃而上，旁边郑经一把将允娘托过墙头，翻身进院，几人刚伏身躲藏，脚步声近，墙外兵士一路巡查过去。

　　王巩转身看时，这是一间有些破败的小庙，西夏国崇尚佛法，这种庙在灵州城有数座，屋里也没有灯火，一个光头僧人吃惊的看着几个人，刚要呼喊，郑经向前一步把那僧人打昏在地，拖进屋里，屋里还有两个老僧吓得发抖，被郑经统统绑住关到西侧厢房，命他们不可做声。

　　几人躲入屋中，允娘定了定神，忙问柔奴道：“柔儿怎么在这里？你和王大人什么时候遇到的？”

　　柔奴却顾不上回答允娘，满心疑惑看向王巩道：“你是上次那个大人吗？又怎么会在这里？”

　　那日王巩催马进了树林深处，看无人追来，放下心，仔细辨认方向，一路向南捡了小路躲避路人而行，快到宋边境时，迎面碰到一小队人马，领头的正是周扬青，几人大喜，自王巩走失，郑经几个反复寻找，知州王守道甚至派人潜入附近几个西夏州府打探，一点消息都没有，王巩官职虽不高，到底是京官外放，若有闪失不好交待，正在着急，见王巩回来都是大喜。

　　王守道问起经过，王巩告诉被柔奴所救的经过，两人都十分感叹，这个小姑娘实在不一般，在异乡生活却无窘迫凄惨，遇事从容淡定，不慌不忙，令人佩服，第二天王巩写信给宇文洪浩告知柔奴之事，洪浩接信又喜又忧，祷告老天爷保佑柔奴早日脱身回归。

　　王巩左思右想，不知柔奴回去有没有被责怪惩罚，与王守道商量，欲潜入灵州刺探情报，打听柔奴下落，伺机救她回宋，王守道理解他的心意，已知柔奴身份，怎能弃她与敌国不顾，且正需派人刺探西夏情形，王巩定要前去，只有他知道柔奴样貌，与王守道反复商议后派了十多个武功高强的卫士跟从，又和灵州城内几处暗桩联络，王巩带了郑经几人潜入灵州，得知了李谅先府中位置，每日暗中在府周围查看，今天见李府车子出门，到晚上又去打探，先看见柔奴伏在墙根，王巩感到奇怪，刚要前去招呼，恰好又看到允娘出来与柔奴相遇，便一路悄悄跟着两人。

　　王巩见柔奴允娘穿了男装出门，怕是遇到了什么异常，不及回答柔奴，转身向郑经道：“这位便是救我性命的宇文姑娘！”又向道：“二位怎的天黑而出？有什么事情发生了吗？”柔奴瞧瞧他的打扮，有些疑惑，郑经道：“姑娘莫疑，我们大人是专门来带你们回大宋的，上次受了两位的救命之恩，大人念念不忘，前几天我们就潜入灵州，在济王府外勘察几次了，并非巧遇。”又道：“大人和姑娘先在这里藏着，我去召集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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