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常少游

贺双卿将手搭在了老爷子的手上：“您是哪里不舒服？”

        那老头虚弱地摇了摇头。旁边那个小伙子说道：“先生，这位是我的父亲。我父亲这一个月以来，就说他腹部难受，您帮我看看，是不是得了肠痈？”

        贺双卿摆了摆手，示意小伙子别说话。把了一会儿脉之后，她示意将老爷子扶到长凳上躺下。

        小伙子忙扶着老爷子躺了下来，贺双卿望着他肿胀的肚子，又伸手往他右上腹一摸，心里顿时咯噔一声。

        坏了。

        听着老爷子风箱一般的呼吸声，贺双卿思量再三，决定不当着他的面说。

        “小德子！”贺双卿朝着门口喊了起来，“把这位老先生扶到门口坐一会儿，好好晒晒太阳。”

        “哎！”

        小德子很快把老爷子扶了起来。待老爷子出了门后，贺双卿方才对那小伙子说道：“抱歉，令尊的病，我瞧不了。”

        小伙子有些诧异：“听说您擅长肠痈，我们才过来的。那季先生瞧不了的病您都能瞧，我父亲的病，您瞧不了还有谁能瞧啊？”

        贺双卿摆了摆手，她语气凝重：“令尊的病不在肠上，在肝上。”

        小伙子愣了愣：“肝？”

        “肝上有个病积，已经挺大了。我这么说吧，除非神仙下凡，否则难以回天。”

        “您就是神仙！”小伙子急了，“求求您，救救我父亲！”

        贺双卿叹道：“我理解你的心情，但这病我真瞧不了。我只能告诉你，令尊时日无多了。”

        小伙子的眼泪噼里啪啦地掉了下来：“先生……”

        贺双卿望着伤心的小伙子，一时不知道怎么劝他才好。她想了好一会儿措辞，方才开口道：“他现在一定疼得很，我虽没法治好，但我能减轻他的痛苦。你要是觉得用得着，我就给你开药方。”

        小伙子含泪点了点头：“有劳先生了。”

        贺双卿坐了下来，她提起笔开始开药方。写完之后，她看了看门口晒太阳的老大爷，低声对小伙子说道：“你要是想让令尊多活些日子，就别告诉他真相。这么说吧，最后这点日子，你也不希望他过得不舒坦是不是？你只管告诉他没啥大毛病，吃点药就好了，没准他还能多提一口气。”

        小伙子擦干了眼泪，抽噎着点了点头，并伸手掏向了钱袋子。贺双卿忙按住了他的手：“算了算了，留着给老爷子买点好吃的。”

        她将小伙子送出了门，老爷子正靠在椅子上望着太阳。见他俩出来，老爷子虚弱地问道：“我的病怎么样啊？”

        小伙子梗了梗，不知如何作答。贺双卿忙接过来笑道：“没事儿！老爷子，您的病吃点药就好了！”

        老爷子松了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那……我还能活多久啊？”

        贺双卿比出三根手指头：“顶多三十年，再不能多了！也就三十年哈！”

        老爷子顿时咧开了嘴，他一高兴，竟然自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那敢情好，我都能看见我孙子娶媳妇了！”

        说完，也不叫小伙子扶，自己拄个拐棍慢慢地走了起来，临走还不忘丢下一句：“谢谢哈，丫头！”

        “没事儿，慢走哈！”

        爷俩慢悠悠地离开了。送走了最后一个病人，贺双卿长舒一口气，她洗了洗手，方才坐在了椅子上。

        “真是累死我了。”

        转头一看，只见常亦卿在旁边抹着眼泪，贺双卿愣了愣：“妹妹，你怎么了？”

        常亦卿哽咽道：“姐姐，你经常要看这种病人吗？”

        贺双卿坦然道：“是啊，这都是常事。”

        “那你怎么受得了？”常亦卿抽着玲珑的小鼻子，“我看见人家掉眼泪就心酸了。要是我，肯定不知道怎么办。”

        “如果我像你一样，那怎么得了呢！”贺双卿笑道，“我吃这碗饭的时间虽然不长，却已经练得手黑心硬。”

        常亦卿愣了愣：“手黑？心硬？你的心还硬？”

        贺双卿解释道：“这么说吧，我要是手不黑，看见血糊啦的就容易下不去手，心要是不硬，该下针下药时就狠不下心，那不把病人都耽搁了吗？要是再多愁善感些，看完病自己不排解，我就先憋屈死了。”

        常亦卿恍然大悟：“怪不得，怪不得都说医不自医。”

        “哦？”

        常亦卿笑道：“要是自己或者家里人得了病，那就很容易下不去手，狠不下心。其实反而不如外人给医治了。”

        贺双卿也笑了：“是这个理儿！”

        二人正说话，只听墙角的柜子旁传来一句：“贺姑娘哪里是手黑心硬呢，你分明是医者仁心。”

        二人都吓了一跳，抬头一看，只见常少游拿着柄扇子，正在那里看着她们。

        “哥哥！”常亦卿忙跑了过去，贺双卿也站了起来：“爵爷！您什么时候来的？”

        “我都来半天了。”常少游笑道，“那个喘症的瞧病时我就来了。”

        “我们竟然一点儿都没发觉。”贺双卿笑了，“光顾着眼前的事儿了。”

        “看你们那么认真，我也不好打搅。”常少游指了指外头，“要一起出去逛逛吗？”

        “好啊！本来我也打算和卿姐姐一块出去玩的。”常亦卿拉过了贺双卿的手，“咱们去骑马吧？”

        贺双卿待要推辞，见二人兴致颇高，便只好说道：“那我去换个衣裳。”

        贺双卿走回了卧房，换了一身火红的骑马装。这是萧戎送给她的，他说她穿着红衣骑马特别的好看。

        贺双卿临走时带了这套衣裳，不为别的，她也很喜欢。

        当贺双卿再次站在常少游面前时，常少游的眼睛明显一亮。贺双卿对他笑道：“平日里出去问诊，我都骑驴子来着。好久不骑马，也是有些技痒。”

        常少游情不自禁地说道：“你穿这身衣裳很好看。”

        贺双卿一愣：“额，谢谢！”

        “哎呀哎呀，不要寒暄啦，快走啦！”常亦卿拉过了贺双卿的手，“哥哥早就把马牵出来了。对了，卿姐姐骑那匹红马吧，红衣红马，肯定好看！”

        常亦卿咋咋呼呼地把贺双卿拉走了。常少游露出了罕见的笑容，跟在她俩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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