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她是被下堂的孤女
姬凤澜虽然早就猜到红翡会站在自己这边，但对方旗帜鲜明的表态还是让她心情大好。
“等到了晋阳府，我就着手给你治疗，你脖颈上的伤口才刚刚愈合，只要依照我调配好的药膏辛勤涂抹，我保证连疤痕都不会留。”她满脸认真的对红翡保证。
红翡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以前可从不知道自家少奶奶居然还有这本事。
许是她脸上的表情太过震惊，连粗神经的碧翠都察觉到了，“红翡姐，你可别小看小姐，这回要不是小姐醒来的及时，你能不能活下来都还不知道呢。”说到这个碧翠就心有余悸，“所以啊，你就乖乖听小姐的话，她让你怎么做就怎么做。”
“那我可真是有福了。”躺在板车上的红翡配合的笑道。
她对自己会不会留疤并不在意，如果在意的话，那日也不会毫不犹豫地在脖颈上划下一刀。
不过……
“小姐，您除了祛疤很厉害，解毒呢？您身上的毒解了吗？”她一脸关切的问姬凤澜。
姬凤澜还没回答，碧翠已经懊悔不迭地大叫出声：“哎呀！红翡姐！你不说这话我都忘记了！小姐！小姐！你真的中毒了吗？是不是那个白眼狼害的！他给您下的是什么毒？为什么弄得您一直昏昏沉沉的连眼睛都睁不开！”
那日她才和红翡姐讨论完这个话题没多久，小姐就发了高热，雪上加霜的是红翡姐为了救小姐也命垂一线……
她当时慌乱的不行，无意识就把红翡姐的猜测给忘记了！
没错啊！
小姐身上很可能带着那白眼狼下的剧毒啊！
碧翠后怕的脸都青了。
这回轮到姬凤澜惊讶了。
她满脸错愕地看着两人，“你们是怎么知道我中毒的？”
“您刚进府我就在您身边侍候了，再没人比我更清楚您的身体有多康健，突然晕迷不醒肯定有问题！”红翡苦笑一声，“只是我不明白，您既然会医术为什么没有觉察到这一点呢？”
“还能是为什么，当然是因为小姐压根就想不到她的枕边人居然会对她下手啊！别说小姐，就是我们，不也被那白眼狼打了个措手不及！”碧翠抢先答道。
正在肚里斟词酌句的姬凤澜咳嗽一声，配合着碧翠的话，在脸上露出一个悲伤的表情，“唉，也是我遇人不淑……”
红翡见状忍不住在心里责备自己哪壶不开提哪壶。
她连忙将话题拉回原来的轨道上，“既然您现在已经察觉到大少爷的阴谋了，那您身上的毒解了吗？您能解吗？”
无疑，这是红翡现在最关心的事了。
“放心，这几天在帮你治疗的时候，我也没有忘记自己，现在早就吃嘛嘛香了，要不然也不会走了这么久的路还脸不红气不喘的。”姬凤澜笑道，“至于那毒，我也不清楚名字，好在我自己制作的解毒药还算对症，服下几颗就一切正常了。”
红翡如释重负地长吁了口气，“那可真的是太好了！”
碧翠也忍不住放下板车扶手，双手合十道：“多谢菩萨保佑！”
姬凤澜看着全副身心都放在她身上的两人，发自肺腑的笑了。
没有一刻，她比现在更庆幸那神秘的存在把她送到了这里……
哪怕这里当真藏着什么她所不知道的阴谋，她也甘之如饴。
在又走了大概半个时辰，姬凤澜三人终于看到一家坐落在官道旁的酒肆。
这间酒肆的店老板明显十分勤快，如今天还未亮，他家的大门就已经敞开了。
姬凤澜看了眼难掩疲惫的碧翠和嘴唇隐隐冻得发乌的红翡，搁下不顾两人反对也要换手过来的板车，用不容置疑地语气说道：“我们进去歇歇脚吧。”
“可是……那汪庄头随时都可能带着人追过来。”碧翠尽管累得要死，但依然不敢歇。
红翡也说，“小姐，我觉得自己现在身体好多了，要不我下来走吧，我们别进去了。”
“人的精力都是有限的，”姬凤澜心意已定，“你们都乖乖听我的吧，休息是为了更好地赶路。况且现在天色还早，相信酒肆里除了没回家的醉鬼，没多少客人。”
红翡和碧翠对望一眼，到底没拗过姬凤澜，带着些许忐忑和她一起进了酒肆。
一切正如姬凤澜所说，酒肆里当真只有小猫三两只。
他们或趴或靠或抱着酒坛子酒气熏天的打着呼噜，没有一个人因为姬凤澜她们的掀帘动静转过身来。
下意识松了口气的红翡看了眼四周，皱眉，“老板呢？怎么没看到老板？”
姬凤澜动了动耳朵，答非所问，“楼上好像有女子在哭。”
“有人在哭？”用肩膀支撑着红翡的碧翠的眼睛顿时瞪得溜圆，“谁、谁在哭？是有人受欺负了吗？”
“这我就不知道了。”姬凤澜摇摇头，径自选了一张靠近火塘的位置坐了。
姬凤澜并不是一个热心肠的人，相反，能够在末世存活的人绝大部分信奉的都是‘各人自扫门前雪，哪管他人瓦上霜’的处事方针。
当初，她之所以会冒死救老教授夫妇，完全是被老教授的风采打动了。
毕竟，在末世艰难求存的她见惯了各种各样的尔虞我诈，像老教授这种因为妻子遭遇危险而义无反顾回去救援，甚至毫不犹豫与她同生共死的人……姬凤澜哪怕自己没遇到过，也发自肺腑的盼望着这样的两人可以长长久久。
“要不，我上去看看。”碧翠身上天生带着一股正气，这股正气让她哪怕成长于藏污纳垢的乞丐窝也没有长歪。
姬凤澜虽不喜欢多管闲事，但她乐得纵容碧翠这个一门心思都挂在她身上的小丫头。
“去吧，注意安全，如果有危险的话，记得大声喊我。”
甭管那女子因何而哭，姬凤澜都有信心兜得住。
碧翠眼睛亮闪闪地蹿到二楼上去了。
红翡嗔怪地看着她的背影，“小姐，您不能这么宠她，会把她宠坏的。”
“说得好像你不宠她一样。”姬凤澜失笑，又仔细查看了一番四周，“真奇怪，这老板究竟到哪去了？他既这么早开门做生意，没道理自己不见人影，还是说……”
她和红翡对视一眼，再次默契十足地开口：“那哭泣的女子就和老板有关！”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碧翠就昂首挺胸的提着两个没有正形的醉汉下来了。
“这两个不要脸的，呸，不仅吃白饭还想对老板娘霸王硬上弓！得亏我上去的快！”
她如同扔死狗一样将那俩二流子扔地上。
“今天有小姐和我在身边也就算了，以后再碰到这样的事情，你一定要三思而后行，”红翡见不得她那翘尾巴的嘚瑟样，习惯性地板起脸训道：“仔细阴沟里翻船！”
红翡一板脸碧翠就心慌。
下意识耷拉着脑袋表示她以后一定小心谨慎，绝不会再像今天这样冒失。
也是在这时，酒肆的老板娘，一个看上去容貌只能算是清秀但身材却颇为凹凸有致的年轻女人从楼上走了下来。
她眼尾还带着一点红，看碧翠的眼睛更是充满了感激。
“老板娘，你来啦，别怕，他们已经被我制服啦！你想怎么教训他们都成！”碧翠撸袖子表态。
因为汪小庄头的缘故，碧翠对此类禽兽可谓深恶痛绝。
“多谢姑娘看得起我，但是我……我……”老板娘一脸为难。
“你就别折腾人家了，”姬凤澜无奈道：“就算你把他们打服又怎样，你总要离开的，到时你让老板娘如何自处。”
老板娘不由得感激地看了姬凤澜一眼。
碧翠则噎在当场。
半晌，她才带着几分惭愧的将求助的小眼神望向自家主子，“小姐……”
姬凤澜唇角一勾。
“其实这问题也简单的很，”她低头瞄了眼那俩醉汉，意味深长地道：“你三不五时的过来看看这位老板娘也就是了，只不过，下回再抓到……就不像今天这么容易了。”
“我怎么有那个时——”碧翠话还没说完，就被红翡用胳膊肘顶了肚子。
“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这对你来说又不是什么麻烦事，你帮帮忙又怎么了！如此老板娘也算有了个靠山，能安安稳稳的开店了。”红翡给碧翠使眼色。
碧翠也不是真蠢，很快就领会到了姬凤澜和红翡话里的用意，立马将那两醉汉拎起，“红……阿姐”为了避免暴露行踪，她别扭的改了口，“你说的对！以后没事有事我就来这里看看！要是这两不长眼的鳖蛋敢再捋虎须，我就没收了他们的作案工具，让他们断子绝孙！”
“姑娘……我……我真不知该怎样感谢您！”老板娘能凭一己之力撑起这间酒肆，自然知道眼前这位恩人的话只是说来诓骗这两个畜生的，但她依然感激万分，自从丈夫去世后，她已经很久没感受过如此不求回报的纯粹善意了。
相比老板娘的喜悦，那俩醉汉可慌了神。
其中一个生怕碧翠现在就没收了他的作案工具，拼命挣扎，嘴里还尽说些不干不净的话。
“她又不是什么黄花大闺女！昨儿个我们兄弟几个怎么揉搓她，她都笑呵呵的，怎么今天就成贞洁烈妇了！再说，这方圆数十里的，谁不知道她就是个见不得人的暗门子！”
老板娘脸上的喜悦因为那醉汉的话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她难堪的咬住下唇，默默地将头低了下去。
“甭管她是否立身不正，你们欺负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就是不对！”碧翠不忍再留着这俩王八蛋在老板娘面前碍眼，径自拎着他们丢出酒肆，“以后都给我离这里远着点，否则……哼哼！”
碧翠冲着那俩醉汉充满威胁意味的挥了挥拳头。
已经充分领教过这两拳头厉害的醉汉们连忙搀扶着彼此踉跄滚了。
此时的酒肆火塘，已经陷入针落可闻的安静。
“那人说的没错，我确实如他们所说，是个不知羞耻的暗门子。”良久，老板娘才鼓起勇气，直起身子望着姬凤澜和红翡道：“可……可我也是逼不得已，我和我丈夫都是府城慈幼院长大的孤儿，费了好大劲才攒够银钱，开了这样一家酒肆。然而好景不长，三年前，我的丈夫患了重病，我为了挽救他的性命，不得不冒险借下高利贷。可即便如此，他还是丢下我走了，高利贷也利滚利到了我还不起的地步。我也是没法子，我不想被他们卖到那见不得人的地方去，在这里……我在这里好歹能自己挑客人……我……我……你们啐我吧，我自己都想啐我自己。”
老板娘捂着脸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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