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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妄言


“嗯。”墨君泽会意,也不想再无谓周旋,回身对王子和小公主行了礼,便告辞和陈大人一起离去。

        桑拓站在原地,一直看着他走远。

        “婚事……”桑拓微偏头低喃。

        身旁的大太监却以为他在问自己,只得上前一步,端着笑回答:“刚才那位是尚书左仆射的陈大人,他家的千金与辰王殿下两情相悦,早已定下婚约,本来三年前就该完婚的,可陈夫人意外病逝,陈小姐要为之守孝,这婚事便耽搁下来了。”

        他想了想,又道:“看样子,这是孝期满了。”

        桑拓听完并未说什么,只看着墨君泽离开的方向,眸色不明。

        这一边,出宫的主道上,百官三五成群的往宫门方向走。

        墨君泽与陈束却拐了一条小道。

        月色清皎,和着沿路的宫灯照的四下明朗,墨君泽负着手走的闲庭信步,待前后已无人时,才缓缓开口:“陈大人有什么话,不妨直说便是。”

        陈束走在他身边,斟酌一二:“殿下……可是认识那桑拓王子?”

        “不认识。”

        “那……”陈束皱眉思索,“这王子今日此举是何意图?”

        墨君泽平静道:“这个问题,本王也想知道。”

        陈束不自觉往他脸上看了看,莹白月光落在他脸庞,衬的面容昳丽风华。

        陈束略微纠结了下,决定直言:“殿下可听说过,那桑拓王子从小骄奢淫逸,是个好色重欲之人,并且……他男女不忌,后宫眷养了许多漂亮少年,殿下您……”

        墨君泽轻轻笑了下,那笑声却分明没半分温度。

        陈束话音顿住。

        墨君泽站定脚步,转身看着陈束:“东丹与本王是什么关系,陈大人应该很清楚吧?”

        “还是说……”他语气不温不火,“岳丈大人这是担心小婿会上了那王子的花名册吗?”

        他声音清冷平缓,垂眸俯视着陈束,月光扫过睫羽在眼中留下点点冷光。

        陈束噎了下,被他的目光盯的有点发怵。

        辰王虽看着瘦削单薄,长相秾丽,但身量却不矮,比他还要高半个头。

        陈束不得不承认,虽然自己贵为二品大臣,位高权重,但每次他这位未来女婿用这般清傲的冷眼看过来时,都无形中有一股压迫感,让他莫名感觉势弱。

        陈束错开眼,微躬身行礼请罪:“是下官妄言了,王爷息怒。”

        对于这个未来的女婿,陈束对他的感觉很是复杂。

        当年陈家与方家分别掌管着尚书左右仆射,尚书令空置数十年,实际便是他两家掌控着整个尚书省,而宋家则手握着大黎大部分的军权。

        三大家族鼎立,相互制约也相辅相成。

        后来谋逆一案,前太子殁,前皇后废,宋家倾覆,朝堂平衡被打破。

        方家扶持当时的五皇子承袭东宫位,其母丽妃受封为皇后,而方家,便是新任皇后的母家。

        一时之间方家势力如日中天,陈家岌岌可危。

        那时他急于寻找结盟望能与方家抗衡,但他那时压根就没考虑过这位无权无势还看着柔弱温顺的七皇子。

        谁知他的女儿也不知中了什么邪,一次宫宴见过七皇子一面后便情根深种,闹着非他不嫁。加之当时其他氏族都趋向于方家,对陈家避之不及,无奈之下,他只得死马当活马医选择了七皇子。

        然而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三年多的暗潮汹涌大浪淘沙,许多势力崛起,许多势力倾塌,这位所有人都未曾放在眼里的七皇子却活到了现在,甚至还成为了如今权倾朝野,唯一能替圣上牵制住太子和方家的辰王殿下。

        陈束低着头看着面前亲王袍服上的鹤纹刺绣,颇有些感慨。

        遥想当年宋家还在时,每次宫宴上见到这位皇子总是独自待在人少的地方,不会主动与人说话,有人向他问安也总是腼腆拘谨,这样的人注定与皇位无缘,也不会有人巴结,最好的结局便是皇上赐块封地,放他出去自生自灭罢了。

        那时又有谁会想到,短短几年时间,他会成为如今这般让人谈之色变的存在呢?

        墨君泽不知他思绪飘远,默了两息才抬手在他手肘处轻扶了下。

        “陈大人严重了,咱们即将成为一家人,你关心小婿也在情理之中。不过……”

        墨君泽转身继续缓步往外走,他淡淡的说:“当年本王为何打死宋璟熙,我虽没说过,相信陈大人也必然从民间的传言中听说过。”

        陈束站直身跟在其后,闻言愣了下,又随即想起来。

        ——当年这位殿下在刑场上活活打死那宋小将军,正是因为那宋小将军辱了他的声誉。

        ——辰王殿下,最是厌恶断袖。

        陈束又只得歉言:“是下官多虑了。”

        “无妨。”墨君泽随意摆摆手,语气柔和了许多,“尚书省的事务还需仰仗陈大人多费心,至于那王子,陈大人便不用劳神了,本王自有分寸。”

        “好。”

        陈束听他语气有了点温度才暗自舒了口气。

        两人说话间走过转角,墨君泽眼角瞥见右手边不远处有步辇抬过来,本想装作没看见继续往左边走,可辇内的人却先开了口:“辰王。”

        墨君泽只得停步,对陈束道:“你先走吧。”

        陈束会意,对他行了一礼,又对缓缓行来的步辇行了个礼,然后转身先行离开。

        待步辇走近了,墨君泽往一旁让了一步,端手行礼道:“拜见太子殿下。”

        太子墨君穹闲散的斜靠在步辇上,垂眸笑道:“何必如此见外,没外人时,叫我皇兄便好。”

        墨君泽没有抬头,只淡淡的叫了声:“皇兄。”

        他突然想到了上一世,墨君穹死的尤为惨烈,也是唯一一个自己亲眼看着死的人。那时他被宋璟熙那疯子押着站在城楼上,看着下面校场中被分别绑着手脚和脖子的墨君穹,绳子分别系在五匹马的鞍上。一声令下,五匹马同时被向五个方向驱赶狂奔,中间之人瞬间被撕裂成块。

        五马分尸,倒是挺适合他的死法。

        想到此,墨君泽不免嘴角都勾了一丝笑意。

        太子看到他的笑,不冷不热地出声:“辰王看来心情不错。”

        墨君泽平静道:“山河无忧,国泰民安,自然是心情不错的。”

        太子冷笑了一声,不置可否,抬手示意步辇继续走。

        出宫的朱雀门与太子的鹤绥宫在同一方向,墨君泽也只得转身并行走。

        “前几日,将作监查了几处不合规矩的工坊,”太子状似闲聊般提起,“牵扯颇多,部分官员都涉案其中,私相授受很是恶劣。辰王对此怎么看?”

        墨君泽垂眸浅笑:“罔顾法纪,自然要严惩。”

        “辰王不好奇这些工坊为何被查吗?”太子一脸温和,仿佛真的只是在和弟弟聊些无关紧要的小事。

        墨君泽很是谦虚:“臣弟只在鸿胪寺挂个闲职,其他官署的事,臣弟不敢多问。”

        太子却自顾道:“这几个工坊登记的是农器制作,然而却大量收购精铁,囤积的精铁数额远远高于农器产售,你说,他们要这么多精铁做什么?”

        墨君泽道:“臣弟不知。”

        “本宫也不知,”太子手撑着头,玩笑着说,“兴许他们想制作兵器也不一定。”

        墨君泽也跟着笑:“那可真是胆大包天了,私造兵器可是杀头重罪,幸亏皇兄将这些恶徒抓到了。”

        “不过抓到的这些人都是下层,知道的并不多,他们的后面应该还有幕后之人。”太子有些许遗憾。

        墨君泽转头,仿佛真心关切的样子:“哦?那皇兄可抓到这幕后之人了?”

        太子挑眉看着他,半响后才意有所指:“那人狡猾,即将查到之时,与幕后人有过接触的,全被灭口了。”

        墨君泽平静的对上他的视线,恰到好处的给了一个惋惜的表情。

        然后不怎么真心的回了句:“真是太可惜了,竟然如此猖獗,皇兄殚精竭虑,实在是辛苦了。”

        少顷行至分叉路,墨君泽正要告辞,又听太子突然说:“不辛苦,我迟早会把那幕后之人揪出来的。”

        墨君泽站在原地,抬眸看着太子,慢慢勾了嘴角。

        “如此,臣弟便拭目以待了。”

        待走出宫门,打眼便见到舒熠在辰王府的马车旁候着,墨君泽整个人虚脱不堪,走到马车前就差点倒下去,亏的舒熠及时扶住。

        从经历一场生死到现在,他都没有好好休息过,不停强打精神和人周旋,脑子里面现在已经糊成一片什么也思考不了了。

        还在马车上他便已经昏睡了过去,到了辰王府怎么也叫不醒,吓的舒熠急忙把他抱进去,又匆匆叫了府医来诊断。

        所幸他这次没再做梦,睡的很安稳。

        第二日正逢休沐日,舒熠也就没有叫他,墨君泽一觉睡到晌午才醒来,终于觉得精神恢复了过来。

        吃饭时,舒熠禀报说:“季舒云请你下午到陶然阁一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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