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歌声

梅兰妮紧紧握着金色宝石，力量不断涌入她的体内，魔力海在狂烈地震荡着，她的灵魂在被无形的力量抽打，饱食餍足的滋味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使全身血液变得滚烫的饥饿，肌肉纹理无视法则的制约正在重塑，她的皮肤更加饱满，容光愈发鲜活滋润。

        但她的意识承受不住这样的改变，在冲击五脏六腑的强力刺激下，双目失神，根本看不清周围惨烈成灾的景象。

        无形间，这里发生的一切，满足了搭建一个血腥的祭坛的条件。

        流淌在地表的血液沿着蜿蜒的线路渗入裂缝，自发汇聚成一个圆，内部生成的纹路，逐渐勾勒成型，一个强力的召唤法阵，就此无声无息出现。

        光骤然暗了下来。

        令人不安的嘶嘶响声，似有若无。

        当梅兰妮吸收完金色宝石传输过来的力量，视野恢复清明，却只能看见一片漆黑。

        “发生了什么？”她问道。

        许久时间过去，回荡在空旷的地宫里的仅有风吹动小石子的响声。

        应邀而来的恐怖黑暗生物，与金色宝石中残存的力量，强强碰撞，噼啪——梅兰妮感知到风的流向诡谲地狂乱起来，风的诞生，起于大规模的气体流动，当空气分子以非常快的速度流动时与轨道线上经过的任何物体发生碰撞，施加的压力越大，风势越猛。

        风的魔法运行的基本原理，可以说是魔力海中的魔力粒子向外释放的过程中，产生的冲击力，扭转了风的走向。当空气分子与魔力粒子顺应趋势相互纠缠，风系法师就能自由地操纵风。

        因此，目不能视物，梅兰妮对外物的感知依然敏锐。

        这种超然的敏感，是风系强于其他系别的特点，也是优点。

        某种很让人毛骨悚然的东西，来势汹汹登场，搅乱了风。

        手心握着的金色宝石，骤然爆射出耀眼的明光，黑暗中蛰伏的生物与光芒交汇。一刹那间，刺目的光芒逼得所有人都睁不开眼，一刹那间，四周又漆黑深沉，万物的轮廓掩藏在阴影中。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偏生十分惊恐。

        梅兰妮希望这场争斗赶快结束，无论结局是好是坏。

        她太害怕了，情不自禁地捏紧金色宝石，力度大的恨不得将它融入血肉。

        间或一明一暗。

        除了风的声音，寂静得连呼吸声都稍显突兀。她觉得自己很清楚地听到了心跳的声音，快而急，乱且杂。

        无穷无尽的压力滚滚而来，积在心头的时间，蚀骨磨人。

        终于，这场斗争停了。

        赢得似乎是代表光明的那一方。

        梅兰妮睁着眼，发现四周歪歪斜斜倒了一群人，看不出死活，丹尼低垂着头倚在墙角，对角线上的另一端是同样靠着墙，张着嘴不说话流泪流进嘴里的兰诺。

        “……所以，你们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吗？”

        她先是走到丹尼身边，扶着他起来，然后又对另一头的兰诺招招手，示意他靠过来。

        兰诺摇摇晃晃慢步过来，眼睛里满是困惑：“这颗宝石……”

        丹尼：“闭嘴。”

        “我为什么要闭嘴？”兰诺打量着丹尼，怪笑道，“你怎么了，这样生气？”

        丹尼向梅兰妮解释了兰诺刚才做的事情。

        残忍至极，且毫无意义。

        兰诺嗤之以鼻：“我想杀，就杀了，而且，是他们先下手的。你以为，你凭什么还活着，我又凭什么闭嘴？”

        梅兰妮环顾四周。

        她很心累，双手捂住脸，低沉道：“都怪我，这些人是因为我才这样的。”

        既然这世界上真的有神明存在，假如神明大人能听到我的心声，请消解我这罪恶的魅力，不要再因为我使那些无辜的人死去……

        兰诺：“你很自责？那你伤心落下的眼泪可以给我，或者，把你的头发送给我，送穿过的裙子也行。还有别的有收藏价值的，来自于你的珍宝，我都愿意接受。”他的目光一寸寸在梅兰妮裸|露在外的肌肤上挪移。

        “这样做有什么意义？”

        兰诺歪着脑袋：“意义是……满足我？”

        故意用做作的天真浪漫的表情，说这种让人不舒服的话，梅兰妮盯着兰诺，越想越气。生气之余，刚才差点满心满意的愧疚，所剩无多。

        她转头关切地看着丹尼：“你身体还好吗，平时也会这样？”

        “不，我不是那种病弱的人，擅长骑马、击剑、长跑、游泳、持盾和人近身作战，弓箭、长剑、匕首、长|枪也都会用，用得很好。”平时不爱自夸的丹尼，此刻语调稍微有些拔高。

        梅兰妮莫名觉得他有些羞涩，但看他脸色恢复如常后，一脸矜持的模样，又觉得是自己想错了。

        三人在原地休息了一些时间。

        丹尼看向混战后仍未坍塌的通往正西方的甬道，迟疑道：“那边，有歌声传来。”

        “我没听见。”兰诺幽幽道。

        “歌声……”梅兰妮一愣，她也听见了，不排除兰诺是故意和其他人作对，说他听不见的可能，那道悠扬空灵的旋律十分悦耳，朗朗上口的小调，被舒缓的嗓音和声吟唱，沁人心脾。优美动听的歌声传入耳中，给听者制造了一种仿佛人已经身在仙境的错觉。

        她情不自禁朝歌声飘来的方向走去。

        兰诺踏步跟在她身后，却被一股无形的屏障阻隔在外。

        梅兰妮的掌心对着兰诺，风的旋流在她指尖汇集，她头也不回地说：“不要跟过来。”

        兰诺脚步一顿。

        她在威胁他。

        丹尼站在兰诺身后，皱眉问：“你真的听不见？”

        兰诺：“我还在奇怪，你们都听见了，就我没听见，是不是你们两个人临时想起来要把我从小队里踢出去，故意骗我。”

        “那道歌声，不希望我们过去。”

        兰诺呵：“这里显然不是第六层，要是我最、最想在毕业前杀死的挚友弥赛亚也在的话，他多半早已经发现，地底世界的空间出现了扭曲。应该抵达第六层，慢慢刷怪的我们，在跳入黑洞的瞬间来到了更深层的地底。”

        他声线沙哑：“你就不怕，召唤她过去的，是个怪物？”

        丹尼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

        风柔和地拂过梅兰妮的耳垂，她距离歌声的源头越来越近，她感到很好奇，歌唱的声音如此动听，如此美妙，让她宁愿短暂地抛弃一切，只为了多听一会儿这空灵的旋律。

        背对着梅兰妮歌唱的人转过身，五光十色的羽毛从半空中飘飘飞落，宝蓝色、铜绿色、亮紫色、闪耀的银光、流动的金光……如梦似幻被一片绚烂光辉笼罩。从未见识过这种七彩斑斓的场景，感悟过这种浑身都起鸡皮疙瘩的悸动。她不免想，自己这样贸然闯进来，是多么莽撞，眼前这个人，举手投足间都遵循着一种悠久严苛的礼仪，姿态端庄，气质高贵，他的眼睛上方覆着一层浅色调的绸缎，仅露出高挺的鼻梁和精雕细琢的嘴唇。

        即便是诸神在世，也无可比拟的风采和美貌。

        光滑绸缎遮住的眼睛，也格外惹人遐想，梅兰妮就这样呆愣地看着他。

        忽然想到，他……是人类吗？

        “请问，你是谁？”

        她突然很想走上前去，将对方遮住深邃双眸的丝绸解开，温热的指腹贴在长长的睫毛上，当他睁开眼，从睫毛传到指腹的颤动，会带来什么样的感觉呢。

        她真的走了过去，将蝴蝶结拉开。

        直直对上他凌厉的视线，不如想象中那般温柔多情，相反，冰封刀剑似的寒冷。

        随即，这一闪而过的锋芒消失在他眼中。

        见对方默然凝视着她，梅兰妮又呆呆问了句：“这里怎么这么多羽毛，满天飞，还会发光。你是鸟……天使吗？”她咽下不该说出口的两字，换了一种更恭维的词汇。

        他的视线落在金色宝石上。

        传说中的神之石，在他的注目下，愈发的滚烫且光彩夺目。

        一个念头一闪而过，梅兰妮试探着问：“刚刚是……你吗？”

        和黑暗生物搏斗的光明，她猜测是来自金色宝石中的力量，如果眼前的美人和丹尼交给她的这块石头有关的话，意味着他是不是和丹尼也有某种联系。

        “你，想要它吗？”她举着金色宝石，他的视线随之抬高。

        梅兰妮摊开手，一副任由他想做什么都可以的表情。

        他犹豫两秒，指尖触碰金色宝石的瞬间，风流骤乱，挡在梅兰妮前面。

        飘移轨迹混乱失序的风粒子，让她提前预料到危险的降临。

        她曾在魔法理论课上学到，光线是一种波纹能量，像丹尼这样的光系法师，对波纹的凝聚力越强，他的力量便越强。一个自然生成的空间里飘浮着各种尺寸大小不一的粒子，这些粒子反射光源，显示光确然存在，与光元素截然相反的是暗元素，大多数粒子都能映照出光线，少部分粒子则吸收光线，吸收光线的粒子存在数量越多，暗元素的力量就会越强。

        水元素对光的影响在诸多元素中是最大的，野生的魔法师不像学院里接受教育的魔法师那样，掌握了各种基础理论，往往也就不知道该如何最大限度的发挥自己的实力。

        就好比说，水系法师和光系法师搭配，会出奇效。但是，游荡在外的野生法师，对水与火的搭配习以为常，却不明白光和水也能相得益彰。

        天赋型的野生法师，自然而然就能发挥出自己的最大极限，凭借直觉和本能行事，就足以强过太多人。而魔法学院教导的知识，能很好地弥补不是特别有天赋的法师潜力股们的劣势，让他们愈发精炼强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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