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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生


  许苑生病了。高烧不退,药物降温和物理降温都没有用,她身体一阵冷,一阵热,烧的迷迷糊糊。

  她总是陷入一个个梦境,梦见云市的那处已经被拆迁的房子,门口种了一棵很大的榕树,根系盘综错杂着。夏天的时候叶子绿的油亮,荫郁一直延伸到大门口的青石板台阶上。

  她坐在台阶上,手撑着下巴,一直在盯着路口看。

  有路过的街坊问:“小苑在做什么?”

  “我在等爸爸。”

  “你爸爸今天要回来呀?”

  她冲邻居点点头,甜甜的笑。

  她从中午等到下午,从下午等到晚上,老榕树投下的光影一点点移动。

  夜幕降临了,夜晚有蝉鸣。

  额头的热汗都被风蒸发掉。

  微风吹着树叶簌簌的响,门口的青石台阶前没有人回来。

  又是相似的梦境,这个梦里,她从来没有等到过父亲回来。母亲来了,轻哄着她,将她抱到屋里。

  她埋在母亲的肩头,看着虚掩的大门,她看着那扇大门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在被抱进屋里的那一瞬间,她听到了有人在叫“小苑。”

  她顺着声音看,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了,浅笑着走进来。

  梦境戛然而止。

  她深陷在过去的回忆里,一遍又一遍的经历当时的场景,一遍又一遍的听着熟悉的声音。她沉溺在其中不想醒来。太冷了,只有那片刻的自欺欺人的回忆才能暖她。

  她醒的时候少,睡着的时候多。高烧退下来后,也一直发热,后边烧一直不退。

  祁行臻看着整日昏迷不醒的人,见她一天比一天消瘦,嘴唇干涩,脸色苍白的像是随时要消失。

  他拿了毛巾给她擦脸,身体,一遍遍的降温,可是没有什么用。

  将人扶起来,一点点喂她喝水,吃东西,这里是他之前就准备好的容身之地,里面有储备的东西,每两个月一换,一直等着什么时候能派上用场,可现在唯一出乎预料的是他到带了一个病弱的女人来。速食她吃不了,别说吃不了了,几乎是吃什么吐什么。

  祁行臻就煮了白粥,凉到合适的温度就扶着她的身体,小心的一点点给她喂,可是图吐的往往比吃的多。胃里没有东西,吐也只能吐酸水。

  第三天早上,他掀开她的衣服,想要给她穿的舒服一点儿,才发现她腹部的伤口没恢复好,一直在发炎。

  横在小腹上,那么长的一道刀口,看着竟倒吸了一口凉气。这样的条件下伤口肯定是很难恢复的,但是他不能带人出去。找了消炎药给她喂,可是药喂进去,又会吐出来。

  夜深人静时,这所隐秘的房间就像处在孤岛,与外界完全隔绝,好几个暴雨的天气,他靠在床边,将许苑扶着靠在他的身上,听着肆掠的雨声击打着屋檐,雨停了,就听不见任何声音,连风声和鸟鸣声都没有,浓墨般的夜遮蔽着一切。

  床上躺着的人更加安静,他在她身边躺下来,不敢睡,一手搂着她的脖子,一手虚空揽着她的腰身,慢慢的靠近了她,脑袋贴着她的胸脯,只有这时候他才能感受到许苑身体的温热,体会到她心跳的频率。

  “累了就躺一会儿,”他贴在他她的耳边,低声说:“但是别睡过去。”

  许苑的额头都是汗水,身体却冷的阵阵痉挛,她在他的怀里颤抖着,含糊不清的喊着“疼。”

  她一会儿觉得自己在一场怎么也停歇不了的大雨里,之前养的那条萨摩被车撞了,鲜血顺着雨水流,一直流到了她的脚步。

  心里很疼,连呼吸都变的不畅,这次没有人帮她,她一个人蹲在那里抱着已经冷透的狗,哭的声嘶力竭。

  一会儿觉得自己身处火海之中,很大的火,浓烟让她无法正常的呼吸,她泄了全身的力气躺在凌乱的床上,看着母亲一点点爬到了床边。

  母亲边哭边拉她,背着她在浓烟和大火里向外走,每一步都那么艰难,摔倒了,她背着她一寸寸的挪动,地上都是血,手全破了,才把她带到门边。

  门是锁着的,她听到母亲微弱的呼救,她喊有没有人,有没有人啊。一下下的拍着门板,却等不来回应。

  她坐在医院的病床上,手腕处缠着厚厚的纱布,纱布渗出了血,她看着血迹眼神里面只有一片死寂和木然。穿着白大褂的医生站在病床前,是一个很熟悉的女声,她对她说:“你妈妈是把你从鬼门关拽回来的……好好活着,没什么比活着还重要。”

  好好活着,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可是好疼,疼的她连呼吸都牵扯着皮肉。

  她喃喃的,“疼……”

  搂着她的人力道更紧了,一手伸到她的后背,轻轻的拍着,热热的呼吸撒在耳边,“不疼了。”

  他哄着她说:“不疼了……快点儿醒来就不疼了。”

  忽睡忽醒之间,这个声音那么缥缈又不真实。

  她有几分钟的清醒,只觉得搂着她的人身上的味道很熟悉,熟悉却又让她排斥。

  只清醒了几分钟,许苑又陷入另一个梦魇。

  眼前是白茫茫的一片,大片大片的雪花还在往下飞舞,那条路上连车辆都很少,她跟着祁行臻的步伐一直往前走。

  他们一直走,一直走。

  白皑皑的雪里留下了两串大小不一的脚印。

  突然前面的人回头了,在寒冷的雪夜里他的面容越发清俊。他回头,安安静静地看着她。

  突然笑了,他遥遥对她说,“许苑,闭着眼睛可以摸到星星。”

  她也笑,说:“骗人。”

  “你可以试试。”

  祁行臻朝着她走过来了,明明那么一段距离,却怎么也走不到她面前。

  直到她看着他错身而过,身影越来越远。

  她喊住他,问:“我在这里,你要去哪里?”

  他已经走出很长一段距离,白茫茫的天地间这身影就要消失不见。

  他没有回头,只说:“走错了,我要回去了。”

  许苑站在原地动弹不得,只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一片苍茫里,很快连同那串离去的脚印都被新雪覆盖了,再也没有痕迹……

  .

  第三日,许苑还是没有好转。

  她一直在发抖,躺在床上蜷缩着发抖。

  祁行臻抱着她,“别怕,别怕,我在这里。”

  他似乎是怕她就此睡过去,时不时的摸着她的头,一遍又一遍的问着:“还在睡吗?”

  “别再睡了,你睡的够久了。”

  得不来一丁点的回应,他就又说:“那帮警察找你找的快疯了,你也不想他们找到你的时候只看到一具尸体,对不对?”

  .

  第五日,许苑的烧退了,身体没有再那么烫,也没有再做噩梦,平稳的睡了一夜。

  第二天她就醒了。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几天,只是醒来后,只觉得过了很久很久,久到她看见撒进来的光都是陌生的,她动了动身体,没有一点儿力气。

  完全陌生的房间。

  头顶的灯还开着,窗帘半拉,桌上放着冷掉的半碗粥。

  她听到了打电话的声音。

  祁行臻的声音从阳台传来,冷的可怕。

  一会儿门帘被拉开,祁行臻进来见她醒了,几步走到床边。“要吃东西吗?”

  她本能的点头。

  祁行臻端了粥,却发现它已经冷透了,他摸了摸许苑的脸,“你等一会儿,我去热一下。”

  许苑看着他离开了,不过几分钟的功夫又回到房间,端着热气腾腾的粥。

  他将碗放到一边,伸手扶起了她,又在后背垫了一个枕头,许苑要动,腹部的疼痛让她脸色一白。

  “别动了,刀口还没长好。”

  许苑靠在那里,这才看清了房间,“这是哪里?”

  祁行臻舀了一勺粥递到许苑唇边,也没打算欺瞒,“另一个地方。”

  他说完补了一句,“警察找不到。”

  递到嘴边的粥许苑乖乖喝了,甚至再没有多余的话,她的乖巧倒让祁行臻有些疑惑。不过乖些才好,最好什么都不问。

  可是许苑问了,“孩子呢?”

  祁行臻将碗一放,突然有些怨怼的,“我以为你不在乎。”

  许苑有些没力气了,她只是脑海当中隐约有点儿印象,医生对她说是个女孩儿。

  “那当我没问。”

  听到这句,祁行臻的脸色很差,他被气笑了,“你还真不在乎!”

  许苑不应他了。

  .

  一周的时间,老卢负责的案件取得了重大进展。

  尤其是一个人的假如让团队势如破竹。

  周一专案组来了一个特殊人物,开会的时候老卢介绍,“一个老警员加入我们组,和我们一起工作……”

  还没等他介绍外,会议室就走进来一个高大的男性,目测身高得有190+,此人非常特别,不光特别在出众的身高上,更在他满头白发。

  看着也就四十多岁的人,顶着满头白发。一个组员一见到这人,就忍不住一句:“……好时髦啊我的妈。”

  其他人:“……”

  来人自我介绍,“我叫高渐德,人称高疯子。废话不多说了,谁来汇总一下调查进展?”

  老卢难得露出了笑脸,将案情的基本情况介绍了。

  又将目前的怀疑对象的照片贴在那里——一个儒雅清贵的年轻人,带着银色边框眼镜。

  老卢用笔在他照片的旁边打上备注,“杨锐,外科医生。”

  他对高渐德介绍,“也是纵火案的嫌疑人。”

  高渐德盯着照片看了一会儿,眸色渐深,“这人你们得尽早控制起来,我之前调查的制毒案也有他的份。”

  老卢说:“已经派人去紧急逮捕。”

  高渐德问:“什么时候去的?”

  “半个小时前,”老卢看了眼手表,说:“等会儿也回来了。”

  正说着,电话响了,他接了起来。

  不过片刻,那头的声音传了过来,“卢队……那个医生杨锐,死了。”

  “……怎么回事?”

  “像是自杀……你快过来看看吧,尸体都冷透了,房间里面全是血……”

  老卢挂掉了电话。

  他面色凝重,眉宇间化不开的低沉,对上高渐德疑问的眼神,“我们迟了一步,他死了。”

  照片上,一身白大褂的男人还在儒雅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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