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生
杨锐从沈清那里出来，准备去见祁行臻，才发现自己忘记拿药了。让祁行臻先去医院等他，自己回公寓拿药。
公寓地处郊区，很偏远。也只有季程住在那里。
杨锐推开门的时候，看到季程站在客厅里，拿了那瓶药在看。他一身灰色的短袖，头发很顺的贴在额前，比往常那个桀骜的形象多了一些温和乖顺。
杨锐走过去，问了一句废话：“在看什么？”
季程没注意到后面有人，听到声音明显惊了一下，见是杨锐，原本淡漠的神色又冷了一些。
杨锐走过去，从他手里接过了药瓶，淡淡一笑，说：“我的。”
季程眼中的厌恶和嘲讽更甚，他立马松手，转身就要去另一边，根本不想和杨锐这样相对，或是同处同一个空间。
杨锐却偏不如他的愿望，伸手拉住了他的胳膊。“做什么？又不是给你吃的。”
季程随意的瞥了他一眼，“给自己积点儿阴德吧。”
杨锐看着药品的包装，都是专业性的名词，很难看出这是用来堕胎的。他没想到季程认得。“这么在意我积不积德？”
季程有些不耐的掰开了他的手，“之前觉得你没人性，还想着自己是不是什么时候得罪过你，让你这么耗费周章的折腾。”他顿了会儿，看向杨锐手里的那瓶药，说：“现在看来······呵，和得没得罪过你没关系，你这人烂透了。”
杨锐知道他误会了，盯着季程琥珀色的冰冷眸子看了会儿，说：“想什么呢?又不是我把别人肚子搞大的，别人生不了我的孩子。”
开口，连他自己都没想到居然这么一句解释。
话说完，看到季程微顿的目光，又像是找补似的，上前靠近了他，伸手摸了摸他的脸，戏弄一句：“不过要是你来生，我或许可以接受。”
季程被他的话恶心到了，忽的一下拍掉了他的手，“有病。”
杨锐也不在意，跟没事儿人一样。
·
祁行臻从医院大厅里出来，却没想到迎面碰上了沈清。
他原本转身想走，沈清却已经看到了他，朝着他走了过来。
“在这里做什么？”
祁行臻说：“找杨锐。”
沈清看他清隽淡漠的神色，“你们最近也别走太近。”
他视线一瞥，看到了入口绿植那里站着两个高个子男人，靠沈清近了一些，低头说：“有人跟着你。”
沈清像是早知道，“祁汕云刚刚送来了医院，乱七八糟的人都盯着。”
她之前还能在祁行臻面前说“你祁叔叔”，现在就是带着厌恶的一句“祁汕云”，或许连这个名字都恶心的不想叫，但是她情绪隐藏的好。
祁行臻放低了声音，两人就像是聊着家常，“你动手太早了，他现在出了事情，只会惹来很多麻烦。”
“早吗？”沈清反问。
不早了啊，她等这一天等了二十多年。二十几年的日日夜夜怎么过来的，只有她自己知道。她隐藏着眼神里的疯狂，说：“再说人不是没死吗？”
祁行臻静静的盯着眼前的母亲看了会儿，突然一句：“我在想，是不是有一天你也会直接动手让我消失？”
他说这话的时候很平静，淡淡的没什么情绪。
沈清的表情有一瞬怔愣，抬头看比自己高出了那么多，帅气异常的脸。眼前的是她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可她从来没有仔细的看过他的面容。
其实他的眉眼和自己如出一辙，很多人也都说这个儿子像极了她，可是，在看着的时候，却会从他的面容里看到另一个人的影子。
明明是完全不同的气质，一个痞意懒散，而另一个······她猛的停住了念头，没有再想下去。
祁行臻的话，她一时之间没有答上来，刚要开口说什么，不远处有几个医护人员焦急的跑进来，担架上躺着一个年轻的女孩儿。
是夏天，女孩身上的衣服淡薄，她身下大滩的鲜血便没有任何遮挡的冲击视线。那血晕染开来，触目惊醒。
这么一个插曲让祁行臻有些失神，沈清早就挪回了视线，却见祁行臻还在盯着那群人离开的方向。“认识？”
祁行臻否认。
沈清也没有再多话。
祁行臻回神，问：“跟着你的那两个人，要处理吗？”
沈清说不用。现在正在风口浪尖上，盯着她们的人自然不在少数。
只是她和祁汕云一向低调，很少在公众场合露面，盯着她的人又是谁？他们自然不会主动招惹警方那边的，但是被其他人盯上也很麻烦。
“会有人去处理。”沈清说着，见祁行臻的外套领口有些乱了，伸手去理。
手刚伸出，祁行臻往后退了半步。
沈清一愣，只是片刻又若无其事的收回了手。她说：“有什么事就交代杨锐，他会尽全力帮你。”
祁行臻皱眉，沈清突然的亲近让他格外不适。
沈清又交代了几句，就转身去了住院部。
祁行臻出来，见医院门口不远处停着一辆救护车，司机带了手套在清理车，那上面全是血迹。
祁行臻的车就停在那辆救护车的旁边，他走过去车门刚碰到车门，听到司机旁边一个清洁工模样的人说：“怎么弄成这样，不好打扫吧？”
司机正把沾血的毛巾放进水里，叹了口气，“可不？擦也擦不干净，看的人头晕眼花。”
清洁工“啧啧”了两声，“这血流的，半条命都没了吧？这是伤到哪儿了？”
司机说：“······一个小年轻胡乱吃药，孩子流了。”
祁行臻的动作停了下，救护车旁边的两人见一个高大帅气的青年正看着他们，以为是救护车挡住了他开车，有些歉意的，“不好意思哈，我这就往旁边挪挪。”
“不用。”
他们还没说什么，就见那年轻人已经上了车。
一会儿车子启动，祁行臻手握着方向盘，车窗半降下来，他听到那两人的声音渐渐变小：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不靠谱······喝了堕胎药吧？胡乱吃药，一不小心可是要出人命的······
渐渐远了，他也没听清身后的声音。
一路开回了那所房子，路过繁华的市区，直到确定没有人跟着，才轻打方向盘转弯，一直开上了崎岖不平的小路。
窗外的高楼渐渐远了，只有山林一排排的向后滑去。
他猛的又停下了车子，看向了那瓶被他上车后就随意丢在车前的药瓶上。
将视线移到窗外，这里人烟稀少，除了苍翠的山林什么都看不到。他环着臂，有些出神的盯着外面没什么可看的景物好半晌。
他拿了药瓶，将它从半开的车窗里丢了出去。
他想到了许苑的模样，之前没想到堕胎药会有那样的影响，流那么多的血，以她那样差劲的身体会没命。这会儿他才意识到，他还没想让她死。
让许苑消失吗？
他费了那么大周章才将人不动声色的带到了无人知晓的公寓，所以为什么要让她消失？至于那个孩子······孩子，那就生吧。
·
回了公寓，还是一片安静的样子。
只是今天静的着实有些诡异了。客厅里没有人，他去了卧室，还是没有人。
他在卧室里站了一会儿，见洗手间的门半开着。他听到里面有声音，推门进去，见到里面的一幕，呼吸一滞。语气蓦的凌厉：“你找死吗？”
站在洗手台旁边的人回头，许苑的脸上褪尽了血色，一手握着杂碎了的玻璃碎片，手腕处却是一抹刺眼的红。
惨淡一笑，“我就是在找死。”她说着，手下又用力了几分，碎片扎进皮肉，眉头紧皱着，额头都是细密的汗水。
“放下！”
她非但没有，尖锐的碎片还一直抵着手腕，凹凸不平的碎片让伤口看起来更加触目惊心。“你想让我死，对不对？”
祁行臻的眼神像是要杀人，他迈着步子就要过去，一步还没落地，许苑往后退，她身后已经靠上了墙壁，急促的呼吸着，可是气息又那么虚弱，像是站不住了，眼神里面却都是怆然。
他停了下来，甚至是往后退了半步。满是阴沉的开口：“这是做什么？”
“放我离开。”
“不可能。”
他的回答果断的让她绝望，秀美的脸上却带上了狠厉，猛的又用力，划破的伤口肉眼可见的血流的更多了。
“让我离开！”
祁行臻的视线移到了她的手腕上，他盯着那抹鲜红看，“不可能，你知道的太多。我放你出去找那些条子跟我作对？”
背靠着墙壁，疼的她身体微微颤抖，他的回答在预料之中，她低声的，“那你杀了我啊，你杀了我······”
祁行臻忽的抬眸。
“你就这么想死？哪有那么容易的事。许苑，别想离开，不可能。”
“为什么？”
祁行臻不说话了，一双含冰的眸子打量着她。
“我离开又怎样？祁行臻，就算我被你困在这里，就算我知道的情况没有告诉那些警察，你的身份就真的瞒的住吗？他们还是会怀疑你，或许他们知道的比我知道的还多·······”
“是，那又怎样？”他神色晦暗，喉结滚动，只说了这么一句。
“怎样？我也不知道应该怎样。祁行臻，我不愿意待在这里，不愿意！”她的头发凌乱，声音近乎嘶吼。连她自己都没发现，眼角已经有泪水滑落。
她从来都是安静清冷的模样，这样的疯狂和倔强是祁行臻没见过的，他冷眼看着。
“你跟我说，从今以后没人决定我应该怎样活着。你也不能决定。我不会待在这里，人不人鬼不鬼的由你折磨。让我离开，或者·······”
她手下用力，身体也站不稳了。
“你在威胁我？”
许苑看着他，没说话。
祁行臻上前一步，“好，你先把东西放下。”
“你别再过来了。”她已经退无可退。
“别再过来了！”
她声泪俱下，身体发着抖，看上去疯狂却又无助。
从来都是她一个人，那些难熬的孤独，经历的伤痛，从来都是她一个人。
他嘴上说着“好”，可却不断的逼近，许苑快被他逼疯了，“祁行臻！”
被他带来这里这么久，她从来没有说过一句低微的话，这时候，在意识都已经不清晰的时候，她说：“放了我吧······”
他猛的冲了过来，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死死的揽住，手里的玻璃碎片被轻而易举的夺过去丢进了垃圾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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