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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仰


  救护车很快到了,看着来的人忙前忙后将人抬上了车,陈钊站在旁边看了一会儿,牵着陈子言就往后退。

  小云朵吓坏了,站在门边眼泪一大颗一大颗的往下掉,又不敢出声哭出来。

  陈钊真心觉得自己倒霉透顶,真是好事没他份儿,这种事情一碰一个准儿。
  这要是陈子言没在他身边站着,陈钊能立马潇洒转身离开,他不是热心市民。

  可偏偏陈子言就在旁边,小孩子声音充满着稚气,还在一句句的哄比他小的小云朵。

  陈钊叹口气,罢了,就当是自己这次日行一善了。希望今天积的这点福报,能让他以后阴沟里少翻船。

  医生问:“病人是不是有心脏病?”

  陈钊没好气道:“这我哪儿知道?我不认识这人,就一恰巧路过的。”

  他怕但什么责任,还特意强调了自己就是一路过的。

  救护车开走了,陈钊带着两小孩儿在路边打了车,在车上暗自思考了一会儿
  ……他恍然大悟,这得给祁行臻打个电话。好歹也是他女人的母亲。

  清清嗓子,拨了电话过去。

  几声嘟嘟的响声之后,电话被挂断了。

  陈钊拿着手机愣了一会儿,眼看着旁边的小云朵又要哭了。
  又作罢了,算了,自己的小算盘以后再打,小姑娘乖可怜的,又是人命关天的事儿,还是先通知许苑。

  他不知道联系方式,弯腰问小云朵:“知道你姑姑电话号码不?”

  小云朵擦擦眼泪,她原本是记得的,可是现在一紧张忘记了。

  陈钊有些烦躁的抓抓头发,又给杨锐去了电话。

  他问杨锐许苑的联系方式,杨锐还有些疑惑,以为他又要搞什么事情。

  陈钊觉得自己真委屈,他没那么多的花花心思,倒是祁行臻和杨锐,这两个看着人模狗样的,不清楚心里打着什么算盘。

  救命要紧,陈钊突然有了一些顾忌,没对杨锐说什么事,只问了许苑的联系方式。

  ·

  许苑来的很急,她刚从学生家里出来,还背着大提琴。

  跑的太急了,中间好几次差点撞到人。

  急症室外的长椅上坐着小云朵和陈子言,陈钊摸着犄角旮旯去抽烟了。

  一回来,就看到许苑额头都是汗水,嘴唇都有些苍白。

  这得着急成什么样?

  陈钊难得的同情心泛滥了一回,踌躇半晌,开口:“那个······你也别太着急,医生在里面呢。”

  许苑没说话,只是站在急症室门前。

  陈钊平时团油嘴滑,这会儿嘴有点笨了,“坐一会儿吧,刚推进去,这一时半会儿医生也出不来。”

  许苑慢慢的情绪也平复下来,“谢谢你。”

  陈钊挠挠头,“没啥。”

  对他客客气气说话的人不多,许苑的一句感谢,倒让他格外的不好意思了。

  许苑坐在长椅上,她有些出神的看着头顶的白炽灯。心跳的很快,又急又快。

  她靠在那里,大脑里面像是一片空白,什么都来不及想,什么都扑捉不到。

  她想起今天早上着急出门,来不及吃早餐。妈妈从厨房出来,硬着拉着她,在她手里塞了牛奶。

  她笑着对她说:‘今天早点回来,我做你爱吃的。’

  许苑一边着急忙慌的穿鞋,一边应着说:“好。”

  她走到大门口的时候,回头看,院子里的蔷薇开的正盛,一大簇一大簇的花朵。妈妈站在门边,冲她挥了挥手。

  许苑心里一滞,一种预感油然而生。

  眼睛慢慢的有些干涩,她坐在那里,身体都有些麻木了,手脚是冰凉的,从头到脚都冷透了、麻木了。

  急症室的门开了,带着口罩的医生出来,许苑想赶快站起来,问问情况怎么样了。可是,光是站起来的动作,她都完成的异常艰难。

  不用问医生,好像已经有了预感。

  她尽力,把眼底的潮湿和酸涩压下去。手撑着座椅的边缘,站起来。没等她走近,医生就走近了她。

  “病人家属?”

  “是,我是她女儿。”

  医生看着她,又一瞬的沉默。他们早就见惯了生死,也不过是重复着之前可能说过无数遍的话。

  “你母亲心脏功能衰竭严重,还有其它的并发症状,······”

  许苑几乎是有些麻木的说:“这些我知道。”

  许是看到了年轻女孩神色之中的平静,医生开口:“再治疗,也只会是增加病人的痛苦。你进去看看……”

  许苑点头。

  许苑已经做好了准备,可是一进去,看到带着呼吸罩,面色苍白的母亲,她有些挪不动步子。

  她站了好一会儿,朝着病床走过去。

  附身,牵住了那只已经显得有些干瘦的手。平时真的没觉得,这会儿看着病床上躺着的人,才发现她真的很瘦弱,这几年病痛折磨的她,没了以往的精神。

  许苑轻轻叫了一声,“妈妈,”

  许妈妈转醒了,她张嘴想说什么,可是带着呼吸罩,轻微的声音许苑听不到。

  她侧身,还是温柔的眉眼。除却最近几年被病痛折磨的狼狈不堪的时候,她大多时候,其实都是一个娴静温柔的女人,书香门第长大,有一种从骨子里带来的书卷气。

  她最终也没有说什么,只是侧着身,伸手摸着许苑的脸。

  她神色温和的一点点,替她理着跑乱了的头发。眼底里,都是不舍,指尖在许苑的脸上停顿,实在是舍不得。

  许苑附身靠近了她,她把头埋在母亲的臂弯里,“你累了,就先休息一会儿。我和小云朵都在这儿陪你。”

  声音又蓦的哽咽,“但是,你别睡着。你休息一会儿,别睡着······”

  ·

  医生的态度是已经没有治疗的必要性,心脏病虽然经过之前的手术控制住了,但是各项功能衰竭已经到了后期。

  许妈妈的身体一向很差,病变的很快。

  许苑一言不发的听着医生分析,这个年轻女孩的理智和冷静超乎了医生的想象,他也没有拐弯抹角,直接给出建议是让好好休养。

  患病的人为了治病,已经折腾了好几年的时间,检查化疗,还有各种药物带来的痛苦,也只有生生忍受的份。

  既然已经到了无法可治的地步,那还不如让病人少受一点儿罪。

  沈琦也来了,从办公室出来,她拉住了许苑。
  “阿姨她······”这种时候是最难开口的。

  “你还好吧?”

  “我没事。”

  许苑停住了脚步,她靠墙站着,给自己一点凭借。

  “从病发的那一天,我就清楚,她迟早会离开我。可我没想到······会这么早。”

  猝不及防和毫无准备最叫人接受不了。

  沈琦也沉默下来,她是医生,见惯了生死。可是看着许苑,心里的酸涩却怎么也压制不住。

  沈琦抑制不住的细细颤抖着,她不敢去看眼前的女孩儿,不忍去看她的眼睛。

  仿佛看一眼,就会回到那年的夏天。看到满身创伤,眼神空洞悲戚的女孩。

  她攥紧了手,才勉强压制住了情绪。她走过去抱住了许苑,想要说什么,却又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

  黑色短袖,工装裤的高瘦青年进了商场。他带着鸭舌帽,将帽沿压的很低。低着头,露出白皙的下巴,有些不近人情。

  他到了商场的底下一层,在储物柜前站定,打开了柜子,将手机关机放了进去。锁上柜门后径直离开。

  离商场大约四五公里的地方,有一个教堂。

  教堂已经废弃不用了,但它的侧门开着,偶尔有人进来参观。

  祁行臻进去后,伸手从里面反锁上了门。

  教堂是封闭式的建筑,可中间栽种着一棵很大的银杏树,树冠长的太大了,从房间里径直长出去,为了不影响它的生长,教堂的顶部就开了一个出口。

  粗壮的,得有两三个成年人才能环抱住的主干旁,围着一圈座椅。一个穿着蓝色工人服装,带着帽子口罩的男人坐在那里。

  “方柘。”

  男人回头,有些疑惑的看了眼向他走近了高大年轻人。可是片刻,他又回过了头去。

  “我知道是你,家在湖州,家里还有一儿一女。女儿今年······两岁?”

  祁行臻不慌不忙的开口,他说完,男人终于转过了身。在看清来人鸭舌帽下隽秀的面容时,叫方柘的人表情怔愣。

  “沈清是你什么人?”

  “母亲。”

  方柘沉默,有些疑惑的看着祁行臻。

  “你来做什么?”

  “来告诉你,别等了。我母亲不会来。你再等下去······”他抬手看了眼腕表,极从容的一句:“再过十分钟,就会等来警察。”

  方柘猛的睁大了眼睛,可是片刻,他恢复了平静。“我为什么要相信你?”又继续道:“沈清是你的母亲,那你又来找我······做什么?”

  祁行臻走过去,在方柘的旁边坐下,他并不想说太多,“还有九分钟警察就会冲进这里,怎么样,你帮我办件事,我救你一命。”

  方柘沉默。

  祁行臻伸手撑着靠背,清黑的眸色里面,都是漠然。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祁行臻提醒:“还有七分钟。”

  “你到底想做什么,沈清怎么可能会出卖我?”

  “你快暴露了,对她没用,她怎么不会出卖你?”

  “那你?”

  “只是找你帮个小忙,用你在警局潜伏的最后时间,帮我查个人”祁行臻说。

  “谁?”

  他垂眸,停顿了一会儿,从唇齿间一字一句道:“宋铭。还有······五年前刘誉斌事件的来龙去脉。”

  从教堂出来,外面是有些刺目的阳光。
  祁行臻靠在路边,手插在都里,看着不远处在光里显得静谧的教堂。

  只不过几分钟的时间,一些动作迅捷的人鱼贯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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