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天赋苏州取经景圭志华轻生
王莹下午约见了刘森林，并驱车去了圣源湖酒店的一楼大厅，二人找了张靠墙角桌子坐下来。王莹说今天为了她弟弟王新请请班主任。刘森林这才知道王新原来是王校长的儿子，幸亏小伙子很优秀，不然就真觉得对不起王校长了。
“嗨，王新是你弟弟，怎么不早说啊！”
“是王新不让说的，他想靠自己，不想沾我爸的光，更不想沾我的光。”
“那今天怎么想说了！”
“当然，没老师的热切关注，学生成才也很难。其实，我还有另外一件事，听说你和董雪在……”
“怎么你也听说了，那可都是瞎传的，她就是经常因为工作上的事找我。当然，我们也很谈得来，也承认我对她的印象也的确不错。”
“你们相互了解吗？其实董雪这个人像个谜一样，大家都不太清楚她。”
“这一点倒是，她从来不谈她的过去，我问她哪个大学毕业的她都不肯说……不过今天你怎么问起这个问题？”
“哈哈，没什么。我听王新一说，我感到好奇，想问问，关心一下我弟弟的班主任，不行啊！”
刘森林的直觉告诉自己，王莹对自己是有了好感，她今天是特意来提醒自己的。其实他对王莹从第一次接触时，就有一个异样的感觉，只是不敢往那一块想，现在王莹的工资是他的三倍还多，长得又天生丽质的，又是王校长的千金。刘森林笑了，心想如果此生能追到王莹，人生也就无憾了。
“想什么呢？坏坏地！”
“噢，不好意思，没什么。吃菜！吃菜……”刘森林一脸的窘相，只得低下头去吃菜了。
当夜幕降临，炊烟笼罩整个大地的时候，王莹和刘森林步出酒店，王莹开车先送刘森林去学校，因为班主任晚上要签到，到达校门口时，王莹放下了刘森林，驱车回家了。
苏州的夜晚更加得迷人，王天赋仰望星空，只见那半圆的月亮里，一片亮，一片暗。月亮周围紧紧地绕着一个蓝色晕圈。目光离开明月，才发现在远离明月的天空上还有数不尽的星星。它们像熠熠放光的钻石，有的放射着耀眼的金辉，有的发出微微的白光。它们有的疏散在各方，有的密集作一簇，天空被它们装饰得多么美丽、壮观啊！月光和泛黄的灯光为大地铺上了一层银色。
“君到姑苏见，人家尽枕河。古宫闲地少，水巷小桥多。
夜市卖菱藕，春船载绮罗。遥知未眠月，乡思在渔歌。”
唐朝杜荀鹤的这首《送人游吴》在老王的心里不知吟诵了千遍还是万遍，运用到此处虽不恰当，但也别有一番风味。因为这也是唐颖最喜欢的一首描写苏州夜景的诗，虽遥隔千年，却是一样的繁华。当老王诵出这首诗的时候，唐颖的眼睛有些湿润了。此时的老王也正坐着唐颖的车去唐颖家坐坐，二十多年了，来到苏州总得去拜会一下唐颖的家人吧！当老王提出的时候，唐颖没有拒绝，当老王买东西的时候，唐颖也没有客套。
当汽车到达“苏苑新村”小区时，已是夜晚十点多了。唐颖家已是漆黑一片。“您老公可能已经休息了，太晚了，我就不打扰了，还是明天再来吧！”
“到家门口了，怎么能又走呢，还是上去坐坐吧，其实孩子的爸三年前就走了……其实我们结婚后一直也不是很快乐，因为我的心里一直没有放下你，为此他总感觉不到我对他的爱，于是精神有些抑郁，时间长了就得了肺癌，对于他的去世我至今还是很内疚。孩子呢在上海交大读书呢，平时家中就我一个人，整天孤魂野鬼似的。”唐颖已眼含了泪花。
“什么？……怎没听你说啊！”老王张开的嘴回不去了。
“你不是也没问过吗？”
是啊，老王一直没问过，对于她成了另外一个男人的妻子，在他心里一直是个遗憾，这种遗憾他埋藏了二十多年了，谁也不知道。
老王走进唐颖的家，明显的感觉到房间的凄冷，他禁不住想到了李清照的《声声慢》：
寻寻觅觅，
冷冷清清，
凄凄惨惨戚戚。
……
梧桐更兼细雨，
到黄昏、点点滴滴。
这次第，
怎一个愁字了得！
当他看到客厅的沙发后墙壁上唐颖和女儿的合影时，才感觉到一丝的温暖，应该说孩子和大学时唐颖差不多，青春靓丽，很有朝气。
“孩子叫什么？和你当年简直就是一个人啊！”
“叫周小赋，就是你王天赋的赋……你还记得我当年什么样子？”
“那哪忘得了呢！这一生也不可能忘了！”老王没有多想，说的极其自然和真诚。这令唐颖非常感动，她想让老王抱抱她。两个人相拥在一起，王天赋情不自禁地轻吻了唐颖，唐颖也蜻蜓点水地回应一下，很是甜蜜。
老王听唐颖介绍她毕业后的经历，老王听一会感叹一会。当老王要向唐颖介绍自己时，却接到赵学刚的电话。
“老赵，出什么事了！”老王心里七上八下的。
“这么晚了，本不想给你说的，今天晚上柏校长被一个初中学生的家长打破了头，我们已把他送到了医院，刚检查包扎完，现已回到学校。至于原因，电话里一句两句也说不清楚，你心里有数就行了，具体情况，等你回来我再向你汇报。家里的事啊，你就放心吧！”
老王这次出门时，就一再嘱咐柏景圭，初中的孩子年龄小，家庭背景都是较好点的，让他一定要谨慎！千万别出什么叉子，可结果还是……
老王已没了谈天的兴致，说是今天有些累了，想先回宾馆休息，唐颖想说不如今晚你就留下……可话到嘴边没说，说是要送他，他没让，打的回了香格里拉。
应该说江苏的这次“高中学校管理交流会”开得还真是不错，老王听了一天，收获颇多。晚上在宾馆和韩主任还一个劲地交流，两人谈兴正浓的时候，又接到老赵打来的电话，说是柏景圭喝敌敌畏自杀了，情况怎么样，还不知道，让他赶快回去。
老王一听，整个人都虚脱了，惊出了一身的冷汗。稍微沉静了一会，他安排韩广文赶紧去买两张高铁票，他要和董校长赶紧回去处理，留下韩广文、郑小姝继续学习，并安排韩广文给唐校长说一下。
第二天，刚上班，老王已坐在了他的办公室。他给赵学刚打了个电话，让他到自己的办公室来一下。
老赵进来的时候手里还拿了柏景圭留下的一封信。信实际就是柏校长留下的遗书，遗书很长，老王来不及细看，先和老赵到急救中心去看了柏景圭，医生说生命暂时没什么危险了，可他喝得时间稍长了些，可能会影响到神经系统，具体结果得一星期后再说。老王对院长说钱不是问题，一定要把柏校长治好，随后他安慰已下岗的柏校长的妻子说：“你放心吧，柏校长的医疗费由学校出，你只管照顾好他就可以。”
回到办公室，老王打开了柏景圭的遗书：
我柏景圭，生于1978年，专科毕业后，在乡泉市第十九中学教书，担任初三年级班主任。每天周而复始地与初三学生一起出早操，直到学生晚上就寝，一天的工作才结束。由于工作努力，成绩突出，逐渐地被提拔为副校长，因妻子在城里上班，我们贷款在金泉广场买了套楼房，可由于妻子的工资很低，每月的房贷都压得我喘不过气来，后来志华中学招聘教师，我瞅准了机会，又借了两万多，成功地当上了志华中学的副校长兼初中部主任，可在这个新的岗位上，唯一让我高兴的是我可以经常见到儿子了。可我并没有快乐几天，来自生活、工作、经济等各方面压力让我难以承受，每天无休止的重复工作，以及“工资月光”的生活，让我感到窒息。现在我想到了死，我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我不到五岁的儿子，希望学校能帮我照顾一下他们母子。
这次被学生胡根林的家长打了，让我无地自容，胡根林仗着自己家有钱，请宿舍的同学集体打的到市里上网不止一次了，这一次我让他们每人交200元的保证金是不对，可我在原来的中学，用这种方法挽救了不少的孩子，切断他们的经济命脉，他们就什么招都没了，如告诉家长，家长势必还会给他们钱，网瘾就很难戒除。这次胡根林晕倒，不完全是因没钱吃饭，主要是上网综合症所致，他家长来到学校，不问青红皂白，见我就打，给我照成身体和精神的双重伤害，致使我在老师们面前抬不起头来，都认为我还不起房贷，想钱想疯了。这次我是真的不想活了。
三月二十七日，这一天工资到账、可能还要发福利，本是让我高兴的一天。并且，此前有传言说，二十七日，市领导要到学校视察工作。并传言每人要发一台笔记本电脑。对这一天，老师们都很期待。我也很在意。二十六日晚上八点多，我给远在老家黑龙江绥化的父母打电话专门提到此事。我说，如果市长来了，就再给家里打电话，如果没来就不打了。这是我与父母的最后一次通话。
这一天，市领导没有来。三月二十七日下午六点左右，我收到工资提醒短信，三月的工资到账。“1450元，少了500块钱。”我将工资短信拿给赵主任看。
二月份，我的收入除了基本工资1450元外，还有500元交通补助，共1950元。
其实，500元补助是来自东海省的一项短暂的补助政策。2010年，东海省对公务员和事业单位的工作人员，以交通补贴和精神文明奖励为名，每月发980元补贴。在乡泉，每位教师变为500元。
这一补贴政策，在东海只执行了一个月。三月份，乡泉市也取消了500元补助。没人会意识到这500元对我意味着什么。
晚上八点多，我参加初中班主任们一起开的考务会，安排第二天初一的月考考试的考务。考务会上，老师们还提到白天学生打架的事，这一天，六班的一个学生和三班的学生打架，班主任处理不了，就推到我这儿了，我把这两个学生批评了一顿，还把学生赶回家反省。这件事情这样处理我老觉得烦躁不安。
晚自习后，我每天要和三名班主任值班查宿舍。
晚上十点四十分左右，查完宿舍后，我没有回家，而是独自回到办公室，关掉灯，拉上窗帘，我的心情非常郁闷。
我们学校实行封闭式管理，每个月只有一天假期。学生和老师过着格式化的生活，按照固定的程序每天周而复始。
每个班主任，负责五六十名学生的各个方面，而我要负责整个初中部，早上六点十分上操。早上五点四十分，我从闹钟中醒来。有时，脸不洗就往学校走，六点之前，赶到值班室看着班主任签到，再到操场与学生一起跑操。
每天跑操时，班主任老师要跟着，和学生一起喊班训和口号，驱走睡意，振奋精神，我还得检查督促。
包括早晚自习，每天十三堂课，上到晚上十点左右，班主任要到宿舍确认所有学生都在，等学生上床熄灯后，再回家休息，我则检查班主任是否来值班。
我每天晚上十一点才到家，如果五岁多的儿子醒着，就和儿子玩一会，等小家伙放过我，我才能睡下。有时，回来实在太累，就脚也不洗，儿子也不理，直接睡下。
每个月，学生放假休息一天，而这一天，老师们要把月考的试卷判完。有时节假日也不放假，还得补课，班主任要比平时上课更累，我心里也更加得不轻松。平日里，我事无巨细都要关注到，“谁班的学习成绩最近提高了，谁班的学习成绩下滑了，需要跟班主任谈谈”。
每天我的脑袋都是嗡嗡的，到晚上，基本上就不怎么转了。有时想不管那么多，但总不能因为自己不负责任毁了一届学生。唉！当个领导也真不容易，官职越大，责任也越大。我们工作就是全部，吃饭睡觉都是为了工作。
有很多班主任对我说：“没有人愿意当班主任，都是您当领导的强派到我们头上的。可作为一个学校工作总得有人干吧，我又有什么办法！”
做班主任每月只是多200元津贴，可我的也并不比他们多。工作负担太重，收入与付出不相称。作为学校来说，我们新建学校也面临很大的升学压力。优质生源被挖走，要想把学生的学习成绩提上去，需要加倍努力，还要严格管理。‘有学生时，就要有老师；有老师时，就要有学校领导’这是我给老师们提的要求，我怎能不自己先做到呢？唉！我也是自讨苦吃。
……
王校长啊！我知道您也不容易，可我真的是熬不住了。
半年多来，我的头发脱落得厉害，我想，如果头发再掉，就去剃个光头。
想起我当年参加高考，高考成绩663分，我们那一片的孩子都没考过我，至今，这仍是父母的骄傲，大家都说我的“天赋”不错，可命运给我开了个天大的玩笑，第一志愿我竟然没走成，第二志愿又落空，因为家里穷，我不得不上了个师范专科，当上了老师。
哈哈！这个太阳底下最光辉的事业，真光辉啊……
……
二000年十一月，大三下半年，我找工作时需要一部手机。为了给我买一个450元的手机，妈妈卖掉了自己的项链。六年后，这部手机转给父亲继续用。
二00一年，时任乡泉十九中的校长刘兰山等人赴聊大招聘教师，学校承诺每月700元工资和六个月后就能入正式编制，这一点吸引了我。
对我来说乡泉，是一个从未听说过的地方，去还是不去？心想这个地方总比农村强吧。家里帮不上忙，也只能靠我自己了。签约入职需要毕业证，可我柏景圭还欠学校三年学费拿不到毕业证。没办法父母只得找亲戚借了27万元，终于补齐了大学学费，拿到毕业证。从此，乡泉十九中的学生有了一位说英语有些东北味儿的老师。
二00三年，经人介绍，我与马婷婷结婚。马婷婷是乡泉人民医院放射科护士，非正式员工，每月基本工资308元，再加上60元补贴。我经常对我妻子说：‘只要我们俩过得幸福，有钱没钱无所谓。’其实真无所谓吗？这其中的苦只有我知道，整天的吵吵闹闹也让我疲惫不堪。……办公室的窗帘紧闭着，校园死一样的寂静。我太累了，办公室的灯已被我关掉！在我的人生里已没有了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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