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第三十五章衍曦堂（2）
小神官先是目露惊喜，很快又变得犹豫不决，慢慢说道：“魔王大人，小神确有一事恳请您帮忙……听闻，魔界的八方来客即将举办一场拍卖会，小神真心希望可以有幸一观！奈何实在一票难求，这才冒然出现在您面前。还请魔王大人特允小神前去魔界，开开眼界……”
原来是求票的。
赠票不难，只是阿染有点奇怪：“本魔王记得，八方来客已在黑市上放出许多门票了，你为何还要说一票难求？”
小神官面露难色：“黑市上确有不少门票，但是小神品级太低，根本无法同神君们抢票……说到底，也就是慕神宴上这些小仙家才将我们当回事儿，在神界，那些神君全然不将我们放眼里，更遑论赠票于我等了。哎，只能怪我们自身修炼不足。”
阿染上下打量几个小神官，又问：“八方来客同样送给仙界许多门票，若你们在神界得不到的话，何不向仙界要两张？既然你说比起神君，仙家更看重你们，他们应当不会吝啬区区两张票吧？”
小神官重重叹了一口气：“实不相瞒，那门票在仙界的价格贵得离谱，莫说送了，即便重金购买都未必买得起，何况人家根本不愿意卖呢。”
想不到魔界一场小小的拍卖会，竟令那些神仙这般趋之若鹜。阿染内心欢呼不已，表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又仔仔细细看了看几位小神官，故意逗道：“既然如此，几位何不趁此机会入我魔界，这样不用门票亦可参加拍卖会了。”
“啊？这……”
小神官们瞠目结舌，面面相觑。他们的确想去拍卖会开开眼界，可也不至于为此失去苦苦修来的神籍啊！就算现在他们还是神界最底层的神官，但是努力修炼，有朝一日总会飞升上神，若为此放弃神籍、归入魔道，实在是太荒唐了！
阿染瞧他们一个个惊悚的样子，仰身大笑：“哈哈哈哈！逗你们的！”随后托掌变出几张拍卖会的门票，赠予他们并说，“本魔王也只剩下这几张了，送给你们吧。”
小神官们大喜过望，捧着双手接过门票，连连躬身道谢，转身欲走之际又被阿染叫住。
“他日若你们在神界呆不下去了，随时欢迎来魔界，夙罗城的大门永远为你们敞开。”
小神官们虽然自知不会入魔，却还是鞠躬表达了感谢。
待他们走后，君安问道：“阿染，你不是一向看不惯神官，为何现在又要拉拢他们了？”
阿染笑了笑，说：“神界又不全是欺世盗名之辈，世风日下皆因天帝整治不力，与他们这种小小神官有何干系？至于拉拢一说，也不尽然。俗话讲，桃李不言，下自成蹊。倘若魔界好，自是来者不断，无需刻意拉拢。若不好，即便人来了，心也不会在此，留不长的。另外，招贤纳士、结交新友，我从不在乎对方是何身份。你看妖皇，慕神宴上诸神诸仙都说他不好，唯恐避之不及，可我却觉得他甚是不错，至少，对魔界不错。”
君安目光一沉，莫名说道：“之前我去妖界归还妖识，曾见妖皇怀抱一婴孩，不知是否为那小神官所说的女子所生。”
阿染猛一拍手：“哎呀，你刚才怎么不说？真是，应当将那小神官留下问个清楚的……”
正当她懊恼为什么没有扣下神官八卦一番时，忽见言午匆匆忙忙跑了过来。
“魔王大人！魔王大人——”言午呼哧带喘地停在阿染面前，气都尚未喘匀便问道，“魔、魔王大人，您……您这么快，就要走了吗？”
阿染打趣道：“本魔王若再不自行离开，怕是会被你们的仙门主扫地出门啦！”
“晚辈还以为您会多待一些时日呢！”言午特别不舍，恳求道，“离下山还有一段路，我且送一送您，行吗？”
“也好。”阿染负手而行，边走边道，“言午，今日夏蝉被杀，你便能升为何川上仙的第五名弟子了吧？”
言午慨然长叹：“是啊，夏蝉他……”
“咎由自取。”
接话的是阿虎。
他从旁边的小路里走出来，神情极为不悦，埋怨道：“我刚才闹肚子去茅房，出来听说你们都走了，就赶紧过来寻你们。谁想到，此处山路太过崎岖，弯弯绕绕迷雾重重，我一时不慎被山石绊了个跟头，竟直接从上面跌了下来！”
“受伤没有？”阿染去查阿虎的伤势，蹙眉责怪道，“都几岁了还这么不注意，居然能从山顶滚下来？！”
阿虎摆了摆手，本想说自己没事，却意外瞥到君安的目光，立刻改口说：“就这儿！疼！哎哟——”还煞有介事地叫了两声。
装，接着装。君安眯起眼睛，打量着阿虎指的部位，幽幽说道：“看你这伤，应是骨折了。正巧，我曾在人界见郎中替人接骨，帮你一把。”
阿虎一躲：“不必麻烦！”
君安冷笑：“不麻烦！”
阿染无可奈何地横档在他们中间：“皮外伤而已，回去让方还开些膏药就行了。”
阿虎撅嘴：“只有膏药啊？”
阿染反问：“不然你还想要什么？这点小伤，膏药都多余，喝两天骨头汤就好了。”
阿虎倒吸了口凉气：“算了算了，还是膏药吧！还骨头汤，就东厨那手艺，别回头骨伤未愈，我又拉了肚子。”
阿染笑着变出几张拍卖会的门票转身交给言午，说：“这是八方来客拍卖会的门票，本魔王只剩这几张了，你转交给何川上仙，就说本魔王诚邀他前来赴宴，八方来客的拍卖会一定比慕神宴要有趣得多。”
言午开心道：“那晚辈岂非很快就又能与您见面啦？”
阿染点头道：“是的，你快些回去吧，别让你师父等着急了。”
言午乐得合不拢嘴，飞速跑回山上与公孙楚会合。
阿染抄了一条小路，不多时就来到山脚下，回首望去，那条路上的野花已经被自己踩得七零八落了。她啧叹两声，转身大摇大摆地离开了仙界。
回到魔界，正巧遇见魔界老农们扛着锄头准备去农作。
老农们一见到魔王大人，便立刻放下锄头朝她行礼。
阿染一一颔首回应，君安跟在她身后，忽觉这一幕有些熟悉。
他的脑海里闪现出一个画面，似与眼前之景甚是相同，只不过画面里朝阿染躬身行礼的并非魔界老农，而是一群身着白衫，衣袂翩翩的人……
“看来老农们今年的收成不错呀。”阿染的声音打断了君安的回忆，只见她笑眯眯道，“如此我便能放心了。”
“放心什么？”君安隐约有种不祥的预感。
“啊，这个，也没什么。”阿染闪烁其辞，转移话题道，“阿虎，今日你只见了一半的慕神宴，后半程没看到实在可惜！你不知道，乐子可大了呢！”
“当初可不是那个样子的。”阿虎的眼神夹杂着说不清的忧虑和失望，支吾了几声，又叹道，“许久以前，仙界尚未举办慕神宴之时，每年都会为新入仙门的求学问道者举办迎新宴。摆宴七日，以曲水流觞为席，那光景……怕是再也见不到了。”
阿染嗤之以鼻：“曲水流觞有何奇特？本魔王打算借以人界七夕之名在魔界办一场夏夜会，算是弥补今年尚未举办花灯会的遗憾，绝对比那什么寡淡无味的曲水流觞席要有趣多了。”
话音才落，连雾便摇着扇子出现，“魔王大人啊，本君劝你，保媒拉纤的事还是暂且放一放，先看看这个。”说着将一封信扔给阿染。
阿染接过翻开一看，顿时变了脸色，沉思半晌才道：“连雾，去准备稽首礼吧。”
连雾别有深意地看了一眼君安：“哟，这是哪位魔者要高升了？”
君安问道：“何为稽首礼？”
连雾解释：“凡有魔者就任魔界要职时，礼典局便会为其举办一场仪式，名为稽首礼，恭祝其拜将封侯、扶摇直上。”
“君安为魔界解决了灯油之难，且随本魔王前去仙界赴宴时护驾有功，本魔王现特命其为衍曦堂堂主，此次稽首礼便是为新任堂主举办，地点就定在魔界北部举行。”阿染面无表情道，“连雾你来主持，三日后带着新堂主前往北部职官处就任报到，顺便见一见吕讳。另外，你再去通知夙罗城和北部的灯师，请他们务必全部参与此次稽首礼。”
连雾颇为惊诧：“两处灯师加起来足有万名！魔王大人，你确定让他们全去北部吗？”
“对。”阿染态度坚定，“阿虎，你先带君安去准备吧。连雾，我有话同你讲，随我来。”
君安察觉有异，想追上阿染问个明白，奈何她一闪身便不见了踪影，而自己也被阿虎一下子拽到旁边。
阿虎伸出手挡住君安的视线：“行了别看了，马上就要举行稽首礼，你总得换一身好衣服吧？再怎么说你也是阿染钦点的堂主，赶紧跟我去百鬼夜集挑两身行头，别到时候丢了阿染的脸。”
君安冷漠道：“你看不出来她是故意将你我支开的吗？”
阿虎抱臂笑道：“看出来又怎么样？她说让我带你去准备稽首礼，我听她的。”
“你……”君安踌躇问道，“你就不担心她吗？”
“担心，可她不想让我知道的事情，无论我怎么问，她都是不会说的。”
君安剑眉轻挑，又问：“那你猜她这次是想做什么？”
“我猜她应该是——”阿虎话说一半突然收声，猛地反应过来，这臭小子可是情敌啊！于是，他瞪眼斥道，“想套我的话？哼，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你去不去买衣服，不买我走了！”说罢抬脚便走。
君安想了想，还是跟着他往百鬼夜集走去。
而另一边，阿染和连雾来到归山居。
刑掖不在，偌大的院子显得十分空寂。阿染穿过亭廊来到茶室，关好门窗后将那封信展开递到连雾手上，问道：“你可曾看过内容了？”
连雾摇头：“不曾，只知道是陈偃派兵暗中送回来的加急信件。”
“信上说，自吕讳偷得假的秘术，便屡屡操纵魔者修炼邪术，造成北部百姓死伤无数。最近她又把心思放在了灯师身上，企图以术法控制那些灯师的思想，将其炼为傀儡并归顺于她，从而掌控衍曦堂，独揽大权。”
“如此说来，更不能让灯师们去稽首礼了啊！避都避不开呢，怎么还……”
“可唯有灯师参加稽首礼，他们，才能名正言顺地进入北部，而不被任何人怀疑。”阿染眸光深邃，特别强调了“他们”二字，意有所指，“如若不然，本魔王便失去了收复北部的良机。连雾魔君，你听懂了吗？”
连雾微微一怔，旋即猜测她是打算将那万名灯师换成魔兵，借机攻下北部。
与其说这是一场稽首礼，不如说这是一次平定北部内乱的战事。
连雾斟酌道：“此行凶险，你还是执意让他去吗？”
这个“他”，自然是指君安。
阿染轻叹：“他带回了灯油，堂主之位实至名归。况且现在衍曦堂明面上还是隶属于职官处，身为衍曦堂的堂主，他去见吕讳再合适不过。”
连雾琢磨了一下，试探问道：“敢情这局，你在他去北海之时就已经布下了？”
“更早。”
“更早？！何时？”
“几月前同你说起灯油不够的时候。”
“什么？！”连雾瞠目结舌，呆滞了半天，突然低吼，“你算计我？！”
“怎能说是算计？那灯油确实是不够了嘛。”阿染乜斜着眼睛道，“原以为凭连雾魔君的魅力，区区几车鲛人油根本不在话下。本魔王就想着，待你从北海回来便与刑掖同去北部，借送油之名，取吕讳之命。可谁能想到，鲛人族换了族长，人家不吃你那一套了。啧，本魔王又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只好改让君安再行北海，后去北部，如此才算得顺理成章，不会惹人猜忌。哼，你以为我不清楚其中的凶险？你以为我愿意让他去冒险？事到如今，归根究底是你的魅力不够！”
“你！”连雾无语凝噎，郁结于心、眼前泛白，一口气卡在嗓子眼，拍着胸口缓了好一会儿，才摆手道，“本君不想听你的狡辩……咱们只说，那些灯师里男女老少、高矮胖瘦皆有，你想偷梁换柱，必会露出破绽。”
“尽量替换吧，把身怀功夫的灯师留下，其余换成刑科司的兵将和你的影卫。那么多灯师，吕讳不可能记住每一张脸。所以只要你的影卫能顺利进入北部，此战便算是有了七八成的把握。至于其他兵将，待会儿本魔王去找方还要一批面具，让他们进入北部时戴在脸上，鱼目混珠……”
“魔王大人。”
“何事？”
“方才你说，你想让谁混在灯师队伍之中？”
“刑科司的兵将啊。”
“还有呢？”
“还有……哦，你的影卫。”
“为什么又是我的影卫啊？！”连雾大声哀嚎，“楠桦也有影卫啊！！”
阿染敷衍：“楠桦太抠。”
“……”
“别担心，此次用不了那么多，你去挑十个相貌端正的就行。”阿染拍拍连雾的肩，叮嘱道，“另外你去把衍曦堂有了新堂主的消息放出去……”
半个时辰后，魔界各部谈论的便全都是君安如何费尽心思留在魔宫、夜夜侍奉于魔王大人左右，最终平步青云，从小厨倌儿摇身一变成为衍曦堂堂主的故事……绯色绵绵，耐人寻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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