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第三十一章折腾（2）
阿虎冷笑一声，讽道：“马侯能有这等魄力？”
“他当然没有，可他背后的主谋就不好说了。”
阿染给了阿虎一个眼色，阿虎便顿时明白，此事的背后定是少不了傲殷的挑唆。
见他俩眉来眼去，麒麟族长又急又疑，忙问道：“你们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我的麒麟儿们……”
“不必担心，那些麒麟暂时不会有事。”阿染说，“据我所知，麒麟兽若是身死，御兽符也就没了效用，所以马侯必定不会让他们有性命之忧。况且，马侯是有胆子谋财，没胆子害命的。”
“话是这么说，可我担心依他们的性子，是宁死也不肯交出御兽符的啊！”麒麟族长叹道，“我们麒麟一族虽不比从前那般位望通显，然风骨尚在！麒麟儿们更是年轻气盛、性子刚烈，如若真的被人抢走御兽符，他们定是宁死不会成为旁人的兽奴！”
话也不必说得那么绝对吧？
阿染突然就想到了星琢。虽然表面上看是越河对星琢付出甚多，但实际上是他们两个一起守着客栈，互为忠仆，且星琢还因此放弃了回归神界、重新修习的机会。此间丹心赤忱，岂是区区一张御兽符所能比拟的？又或者对于星琢来说，御兽符早就不在自己手里了呢……
她想的出神，没有注意到麒麟族长面露难色，几次张口，终究未言一字。
倒是阿虎见其似有所求，主动说道：“你要说什么就直接说。”
麒麟族长左右为难：“我知道此事与魔王大人无关，只是，我们徘徊多日依旧没有线索，我想，能不能……能不能请你去通报一声，劳烦魔王大人出面帮帮我们，寻找麒麟儿们的下落……”
阿染曾听说麒麟大都是好脾气，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她看这位族长年事已高且言辞诚恳，又想到星琢唤自己一声阿姐，愿意管一管这闲事。
不过有一点她很好奇。
“你怎么能确定麒麟失踪与魔王大人无关？”
麒麟族长愣了一下，似是不大愿意回答，支吾了几声踌躇道：“这，这就要说到一些旧事了……听闻，麒麟族的老族长与魔王大人乃旧交，关系甚好，故后辈们都觉得，失踪一事并非魔王大人所指使。”
“旧交？”阿染上下打量着麒麟族长，心道他都已经这么老了，那位老族长岂非快要作古了？
她飞快地回忆了一番，并不记得除了星琢之外，自己还与什么老麒麟有过往来。再一思忖，她便想到许是几百年前自己睡着前的事情，不记得也是正常。
见对方好像并不知道她就是魔王大人，阿染问道：“你似乎连魔王大人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怎知她与你们的老族长是旧交？”
“我也是曾听主族长老们提起，自从老族长不知所终后，麒麟一族的气数就每况愈下，仿若群龙无首，各自漂泊四方。虽说各支各脉再难聚齐，可无论是族中哪脉、无论身处何处，只要是碰见了那位魔界之主，必会受其恩惠照拂，得其所赠的珍稀灵药、心法古籍和武器等物。可惜，我们这一脉旁支只是寻了个僻静之所圈地自修，几乎从未离开过钟山，所以至今也没有见过那位魔界之主，不知晓其名其貌。”麒麟族长深深叹气，不抱希望道，“那都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想必现在关系也……哎，罢了，还是我们自己再找找吧。”
魔界的祖宗里居然还有那等良善之辈？！阿染暗暗惊讶，正准备应下寻找麒麟之事，突然听那麒麟族长又“啊”了一声，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说道：“对了，听说那位魔界之主在入魔之前曾经是神……”
“阿染！！！！！”
“？！！！”
麒麟族长的话尚未说完，阿虎就大声吼了一嗓子，吓了阿染一跳。
阿染瞠目望向阿虎，一脸疑惑不解。
阿虎露出略显僵硬的笑容，言语间甚是激动道：“这些事情，好像……好像和寻找失踪的麒麟兽没有关系吧？阿染，我看咱们还是别浪费时间了！你也知道，马侯那家伙贪财爱势，若是为了笼络什么魔官魔商，直接连符带兽一同卖了出去，再想寻回可就更麻烦了！”
阿染颇为认同地点了点头，可直觉告诉她，阿虎这般反常一定是在隐瞒什么。
“阿染？魔王……阿染？”麒麟族长倏然瞪圆了眼睛，上下打量着眼前的女子，有些难以置信道，“你就是魔王大人？”
“我是，但我并非你口中的那位魔界之主。”阿染说，“放心吧，你的麒麟儿们会平安回来的，我替你找，不过，你们不能再在这里待下去了，这是魔君马侯的封地，万一你们出了事情，我实在不便插手去管。你们麒麟一族虽有神力在身，却是大不如前，若与魔者相斗定是占不到半分便宜。仙界最好也不要去了。我不知道你对麒麟失踪作何看法，然依我之见，仙门主不可能不知晓实情，你若带他们回去仙界，无异于再次身陷他人阴谋之中，到时候若想自保，怕是难上加难了。我知道人界有一个地方灵气丰沛、有助修习，很适合你们，且那里的福德正神是个尽职尽责的，你将难处说与他听，他定会秉公处事、护你们周全。此外，那里或许还有你们想见的……呃，人。”
她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星琢，想了想，还是以凡人的身份称呼他。随后，她又变出一张月柳镇的舆图递了过去，“只不过你们要答应我两个条件。”
麒麟族长看了看舆图，又看了看魔王大人，仔细端量了一番后双手接过舆图，道：“您请说。”
“其一，到了那里之后只可按照图中所示入住山前客栈，不可另居他处。其二，尽可能让这些麒麟兽以人之形态生活，以免露出真身吓到凡人，徒生麻烦。”
麒麟族长点头应是，深深躬身道谢，然后带着麒麟一族离开了魔界。
看着他们落寞孤寂的背影逐渐没入黑暗，阿染惆怅道：“万古神兽竟落得如此下场，真是令人唏嘘。”
她感慨了几句，命阿虎亲自送他们离开魔界以免节外生枝，自己则直接闯进西部找马侯了。
一推开礼典局的大门阿染就喊道：“马侯！你给本魔王滚出来！！”
没喊几句马侯就颠颠儿地跑了出来，恭迎道：“哎哟，不知魔王大人前来，下君有失远迎……”
“少废话！说，麒麟呐？！麒麟在哪儿！！！”马侯胆子小，阿染要从气势上先唬住他。
马侯装傻：“什么，什么麒麟？下君不知道您说的是什么……”
还装？阿染冷冷地扫了他一眼，哼道：“明人不说暗话，直接点，你就说多少灯油能换那些麒麟兽和它们的御兽符吧？”
马侯吞了吞口水，迅速在心里算了一笔账：若是坚持不认，用贩卖御兽符所得之财与北海游商私下交易，买来的灯油不但比魔王大人往日分配给西部的还多，而且还能剩下不少钱财。
可若是说了实话……马侯偷偷瞟向阿染，只觉得她笑容里透着的奸诈之气更甚于自己，她才是实打实的奸商！
踌躇之际，阿染又说：“本魔王现在还有耐心跟你谈，若是你再装下去，本魔王便是将整个西部翻个底朝天，也要把你藏匿的麒麟兽和御兽符都找出来带走，到时候定叫你血本无归！如果神界借此发难，本魔王还会第一个拿你去顶罪，把你交给那些神官，管你是进丹炉、绑雷柱还是被灌铁丸，抑或是天帝亲自施行法外苦楚，本魔王都会当作没有看见，好让你尝一尝见死不救是何滋味！反正啊，魔界不缺你一个，魔君之位你不想坐了，有的是屁股痒的。”
马侯万没想到只是买几只不成气候的麒麟兽，竟有可能惹来这么多麻烦，于是赶紧趁魔王大人反悔之前哆哆嗦嗦地举手比了个五的手势，在触到魔王大人质疑的眼神后，瞬间又收回来两根手指：“三……三成……行、行吗？”
“行，当然行了！”阿染一口应下，心里盘算着，若是灯油总量就少，那多这一成与以往的两成有何区别？她斜睨双眼，讥笑道，“不就是比以往多了一成而已，魔君何苦这般大费周折呢？”
马侯欲哭无泪，这笔买卖，亏大发了！
就这样，阿染就出了被马侯关押起来的麒麟兽，并将它们的御兽符如数归还。她让阿虎再跑一趟，亲自护送这些麒麟兽去往月柳镇与麒麟族长汇合。
阿虎有点不高兴，说：“阿染，我替你跑腿，跑几趟都无所谓，但是，你以后能不能别再背着我只身前往那些不存之地了？太危险了！你这样我真的特别担心！身为你的近侍，我就是要保护你的安全！总不能白拿你给的俸禄、白吃魔宫的饭呀，你说对吧？大不了我辛苦一点，使用法术将这些麒麟兽瞬时送到人界，那也就是回来多吃两碗饭的事儿，总比你再受了什么伤的好……哎哎哎，你跑什么？！你听没听见我说的呀？！阿染！！！”
阿染：“……”
事情总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麒麟失踪一事解决后，魔界衍曦堂的灯师紧接着生了怪病，整日昏睡不醒，即便是醒着，也都是一副哈欠连天、萎靡不振的样子。
阿染命方还去给那些灯师“看病”并开几副药方敷衍了事，并未深究，且此后也没有再过问其他。因为她知道，这是讳在暗中修习那几本假秘术，试图以此操控灯师们的思想或魂魄。
本来就是假的秘术，结果当然如此。
阿染的全部心力都放在了修葺长明殿这件事上，特意找来魔界最厉害的百工把长明殿里里外外好好修缮了一番，还在长明殿的后院外另扩了一块土地重新建造楼台，取名望舒台。
连雾闲来无事，拉着刑掖去筑地现场看热闹。饶是他已见过六界不少奇景，此刻站在长明殿前仍是口呆目瞪，久久不能回神。他仰着头去算这座望舒台究竟有多高，然而脖子都仰酸了还是没能看到楼台之顶。
连雾不禁调侃道：“月即望舒，意为思念，她建造这望舒台，莫不是借着楼台之高诉相思之苦？思念浓一分，楼台就筑高一层？”
刑掖笑了笑。
连雾看着望舒台对刑掖说道：“不过，阿掖魔君，最近魔界上下可都是对她颇有微词啊，说她色令智昏，整日不务正业，大兴土木、穷奢极欲，不顾及他人疾苦，净做一些劳民伤财之事……”
刑掖的笑容渐渐凝在脸上，眉心蹙起，眸中寒光凛冽。
连雾颤了一下，指指东边，说道：“你别瞪我呀，又不是我说的，想也知道那些秕言谬说是从那里传出来的……”
刑掖眸色微缓，却仍没什么好脸色。
连雾叹道：“你我都知道，她这样做是为了让那些百工匠师、厮侍杂役和其他低阶魔农什么的都能名正言顺领俸生活，否则眼下没有灯油，大家的日子都很难过。”他朝刑掖走近一步，压了压声音问，“我的意思是，我们要不要帮一帮她？”
刑掖抛去一个眼神：怎么帮？
“偷光。”连雾同他耳语，声音不大不小，“当初神界有十只三足金乌，后因其作乱只留下了一只，便是现在天上值日的那个，其余的被分别关了起来。不如咱们从剩下的九只里偷来一只？不，也不能说是偷，暂借罢了，借它来魔界照照光，待灯油之事解决了，还是会还回去的。”
刑掖歪头看着连雾，眼里挑起一抹玩味：你要去神界？
连雾惯常讨厌神界，其避讳神界的态度与楠桦避讳北海有过之而无不及，所以此时被刑掖这么一看，连雾就有些吞吞吐吐，面露难堪道：“我，我也不想去！这不是见她实在为难么……哎，我打听过了，余下的九只三足金乌里，有一只被关在了大次山，那地儿偏，没什么人去，咱就把那只给偷……呃，借来？”
刑掖微微颔首，迈步而去。
“你干什么？！”连雾刹时拉住他，心头一紧，说道，“不成！你答应过我此生不再踏入与神界有关的任何地方！大次山再偏，那也是在神界的范围之内！你你你，你不许去！！”
刑掖侧过身抱臂面对连雾，那样子似是在说：万一被发现，你打不过他们。
连雾懂刑掖的意思，眼神越过刑掖瞥向他身后的草丛，置身事外般哼道：“那就让魔界黑着吧！反正酬酢司的灯油还够用，刑科司若是不够，就来我这里拿……”说着又用扇尖点了点刑掖的胸口，笑道，“不过，得你亲自来。”
刑掖：“……”
此时轻风拂过，那草丛里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他们不动声色地看过去，听见那处传出几不可闻的两声“咦”“呕”后，又是一阵窸窣，才彻底恢复了安静。
连雾失笑：“阿掖，你说她要听就听呗，何必偷偷摸摸的呢！”
刑掖亦是弯了弯嘴角。
连雾见他笑，自己的心情也大好，说：“我还以为你要跟君安打一架以解心头之气，没想到，你只是暗中跟随、远远观望，并未出手。怎么，你不气他害得魔王大人少了一根骨头啦？”
“还是气。”见四下再无旁人，刑掖才开口说道，“但君安对她好，便不用再打。”
“如果有一天他对她不好了呢？”
刑掖沉默了一下，缓缓吐出一个字：“杀。”
连雾愣了愣，随即大笑：“刑掖魔君当真是爱憎分明、恩仇必报！不愧与她师出同门啊！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哈哈哈哈……”
而连雾口中的那位“一家人”，刚才从草丛里踮着脚尖偷偷溜开后，就直奔大次山去了。
鸟没偷到，只偷到一颗鸟蛋。
可鸟蛋有什么用呢？她又孵不出来。
哎，真是折腾！
阿染想了想，还是把鸟蛋还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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