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十一章月柳镇（2）
吃了一顿没滋没味的饭后，阿染并没有填饱肚子，打算拉着君安上街寻找一些此地的特色小吃解馋，正往外走的时候恰巧碰上了打扫完后院回来的越河。
越河见他们要出去，便打了个招呼，随口问道：“二位这是要去哪里？”
“街上随便逛逛。”阿染道，“你知道月柳镇哪里有好吃的吗？”
越河笑问：“客官这是没吃饱？”
被人说中心事，阿染有些尴尬地咳了两声后，面不改色道：“也不是没吃饱，你们店饭菜不错，不过我还想再品尝一下此地的其他特色小吃。”
越河表示理解地点了点头，热情介绍道：“那我一定要推荐镇子西口的巧手点心斋，里面卖的糕点是全镇最好吃的！尤其是酥油饼，每日限量销售一百只，多一只都不卖！所以每次我都要起得很早去排队，稍微晚一点就售罄了，就这还不一定排得上呢……我们老板曾想要花重金将点心斋的糕点师傅请来店里，可人家说什么都不乐意……”
阿染边听边摇晃着君安的胳膊，“卷卷，咱们也去看看吧！我想吃酥油饼！”
君安知她嘴馋，心想买一只酥油饼尝尝鲜对阿染的身体应该没什么影响，便答应了她去巧手点心斋。
越河却劝道：“你们别白费力气啦，瞧瞧现在都什么时辰了，酥油饼早就卖光了。”
是了，越河刚才说他一早排队都不一定买得到。
阿染略感失望，又越河问：“那还有其他好玩的地方吗？”
“你们想怎么个好玩儿法？”
“人多一点，热闹一点。”
“那不如去集市看看吧，再过一日就是腊八节了，集市上应该有很多摊位卖年货，什么花灯啦爆竹啦，琉璃、油彩、年画儿……可多了呢！您要是想吃小食，集市上也有卖麻花蜜饯的……”
越河突然想起了什么，把洒扫用具都收了起来，又摘下了头上的小二帽，拂去干活时落在身上的灰，一副急匆匆要出门的样子，说道：“这样吧，我带你们去，刚好我也有一些东西要到集市上去买。”
君安问道：“你不用顾店吗？”
越河苦笑了一下，指着空荡荡的厅堂，“您瞧瞧这店里，除了您二位哪儿还有别的生意呀！这日子口儿，在外的人都赶回家过年了，正是咱们这种店生意冷清的时候。”
阿染不经意问道：“那个山前客栈也是如此吗？”
“这……”越河一怔，敛了敛神色道，“我不清楚。”
越河看向阿染的眼神中隐隐流露出几分戒备之意，令阿染和君安有些意外。他们交换了一个眼神，默契地结束了这个话题，却不约而同地觉得：关于山前客栈，这店小二一定知道点什么！
君安握住阿染的手，“走吧，咱们早去早回。”随后又对越河说，“麻烦你带路了。”
越河应了一声，带他们前往集市。他低着头在前面走了一路，心里反复掂量。直到快进到热闹的集市里，越河才转过身挤出一抹略显牵强的笑容，迟疑地问道：
“你……你们打听山前客栈做什么？”
他可算是问了！阿染长舒了一口气，憋死我了！
看着阿染豁然开朗的表情，君安忍俊不禁，“没什么，听说那山前客栈里有一个伙计很会酿酒，我想买一些来尝尝。”
君安并不爱饮酒，而是昨晚阿染说梦话提到山前客栈有美酒的时候恰巧被他听到，这才临时想到了借口。
越河明显神色一松，还没来得及说话便被阿染先声打断。
“卷卷，你还会喝酒？！”
君安淡淡地“嗯”了一声。
这是找到酒友了啊！阿染喜出望外，急急问道：“你酒量如何？”
“没醉过，不知。”
哟呵，口气不小！阿染听来满都是挑衅之意，她平生最受不得激，尤其是在喝酒一事上，自认为从未遇过敌手。
听君安这么一说，阿染更是坚定了要和他一决高下的心，昂头道：“哪天比比看？”
君安并不上当，“我比较喜欢独酌。”
阿染摆了摆手，“独酌有什么意思，对饮，对饮才有趣！这样吧，择日不如撞日，我看就今天，咱们改道……”
“阿染。”君安拽住了她，指尖点着她的眉心，一字一顿道，“休想饮酒。”
阿染面无表情，“哼！”
越河出来打圆场道：“二位二位，既然咱们已经到集市了，咱们就先逛一逛此处吧！哎你们看！有耍猴的啊……”
“你没见过耍猴啊！”阿染吼了一句，然后气哼哼地扎进了围观耍猴的人堆里，还抢了个前排位置，蹲在地上跟猴子大眼瞪小眼。
越河：“……”
越河向君安投以同情的目光，感叹道：“你娘子气性真大。”
君安微微一笑，“还未过门呢。”
“那你还敢娶啊？”越河上下看了君安一眼，虽然带着面具看不清真容，但瞅这身形与气度，长得应该不赖，怎么就非那母夜叉不可呢？
“当然要娶，她对我来说，意义非凡。”君安拍了拍越河的肩膀，以一种过来人的口吻说道，“再者，夫妻过日子哪有不吵架的？习惯就好，将来你成了亲也是如此。”
说罢，君安又在心里补了一句：兴许你还不如我呢。
越河却想：若真碰上这么个母夜叉，还不如打光棍！他呵呵笑道：“大可不必。”
阿染蹲在地上打了个喷嚏，暗忖道：谁！谁在骂我？
她揉了揉鼻子，抬眼便看见那只被人用铁链锁住脖颈的猴子正做着一个又一个有难度的翻滚动作，引来周围百姓一阵阵叫好声。
阿染歪着头，细瞧着那猴子贼溜溜的眼睛，越看越眼熟，总觉得自己在哪里见过它。
在哪儿见过呢？在哪儿……等等！
这不是山魈嘛！魔界的马侯魔君啊！
虽然它并非马侯的真身，而是马侯以魂入舍，暂且依附于猴子体内，可阿染还是认出了他。
她腾一下站起来，双手叉腰，咬牙切齿地瞪着马侯。
堂堂魔界七君之一，竟然被凡人这般戏耍，传出去魔界的威严何在！她魔王的颜面何存！
阿染耸起眉毛，周身不自觉地凝出肃杀的魔气，怒指着马侯恶狠狠地传音道：“给本魔王滚出来！”
那猴子缩着脖子瑟瑟发抖，下一刻便往地上一倒作昏死状，滑稽可笑的模样惹得那些不明所以的围观人群哄然大笑。
与此同时，一道凡人看不见的绿影从猴子的身体里迅速飞往小巷当中。
阿染绷着脸往人群外走去。
君安也看见了那道光影。他想要追上阿染，奈何她的脚步太快，他才迈出一步时，阿染就已经和他拉开了很大的距离。
为了不让越河起疑，君安只好急忙传音问道：“阿染！你去哪里？那绿影是什么东西？”
阿染步履匆匆并未停下，传音回道：“我办点事很快就回来，你不必跟着，记得套一套这店小二的话。”
君安不放心地又往前跟了几步。此时阿染已经到了巷子口，余光瞥到君安欲往这边走来的身影，立刻传音喝止道：“别跟来！”
“阿染！”君安再喊时阿染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转角处。
君安怅然若失地站在原地，阴云笼罩心头，寻思着必得找时间好好与阿染聊一聊她这个不由分说、拔脚就走的坏毛病。
越河左右瞧不见阿染的身影，便问道：“噫，那位姑娘呢？”
“许是生气了……”君安随口编了个瞎话，然后忧心忡忡地望向巷口。
阿染说过，六界之内只有天帝才可能对她产生威胁。刚刚的绿光显然是来自魔界，大概……也许……可能是伤不了她的吧……
只有这样想君安的心里才能有一些安慰。
君安转头对越河说道：“麻烦你带我去买一些糕点。”
“人家都把你一人留在这里了，你也不生气，还想着给她买好吃的哄她？”越河不由得对君安竖了竖大拇指，笑道，“你对她可真没得说！”
君安喃喃道：“那是你不知道她为我付出了什么。”
越河顺着他的话问：“她付出了什么？”
君安却沉默不答了。
越河以为君安有难言之隐，便没再多问，而是带他来到一家卖糖瓜儿的摊子前，建议道：“买这个吧，姑娘家心情不好的时候都爱吃些甜食。”
君安点头，一摸腰，发现自己还没有准备凡人所用的银子。
越河见状，直接从钱袋里掏出银两把账结了，并对君安说道：“我觉得与你们挺投缘的，这袋糖瓜儿就送你们了，全当交个朋友。你看看还有没有其他想吃或想买的东西，尽管告诉我。”
君安谢过，抱着糖瓜儿跟越河到别处去逛，边走边道：“我记得你们老板叫你越河？”
“对，我叫越河，是个孤儿。当初是老孙头捡到了我，把我养在了小店。他希望我以后可以越过星河、游历天下，自由自在的活着，便就给我起了这个名字。”
越河摸摸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可惜我长这么大，还从来没离开过月柳镇呢，倒是辜负老孙头的一番良苦用心了……对了，那你们呢？我该如何称呼你们？”
君安亦是笑笑，“在下君安，刚才生气离开的是……”
“你未过门的娘子嘛！”越河抢着回答。
君安不否认，说道：“她叫阿染，前些日子不满家中给我们定下的婚事，便离家出走了。”
“阿染，是个有趣的名字。”越河琢磨了一下，稀奇道，“不过就她那阎王脾气，她有什么可对婚事不满的？”言外之意就是有人乐意娶她就不错了。
君安脚下一顿，看了越河一眼，“她脾气怎么了？”
越河连忙说：“没有，她脾气挺好，挺好的。”
君安又向前走去，继续道：“我找了她很久，走遍了许多地方，幸好最后在韩家村寻到了她。”
“我知道那个村子，那里的村民会定期到这里的集市采买，集市上很多人都认识他们。”越河回忆道，“可是你这么一说，我好像真的很久没有在集市上看见他们了。”
“有一个村民上次从月柳镇回去之后就生病了，行为癫狂、模样可怖，其他人看了都很害怕，纷纷说他是因为去过月柳镇的山前客栈，被客栈里的邪祟附了体，所以才性情大变，自那以后便无人再敢进来镇子了……”君安边说边暗自打量越河的反应。
果然，越河的脸色愈发难看，到最后脸完全黑下来，垂着眼睛，声音低沉而态度强硬道：“不可能！
“什么？”
“山前客栈绝无问题！”
越河重重地说完这八个字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闭上眼深深呼吸了几口气，脸色才有所缓和。
然而他不愿再说下去，生硬地挑起其他话题，“我，我要去买花灯了。”说罢转身便走。
君安跟在越河身后，凝视着越河绰约挺拔的背影，想到在来的路上阿染传音于自己的那番话：
“卷卷，我总觉得这个店小二在隐瞒什么。从店里能直接看到山前客栈，客栈生意如何他能不知道？就算他不关注，那凭孙老板见钱眼开的样子，怎么可能不让店小二去打探同行的情况？
“除了对山前客栈避讳不谈，瞧他那模样也完全不像个店小二的样子，没见过哪个店小二长得如此高壮的……总之，你等一下找机会盘盘他的道，看能不能问出点什么。若碰上嘴硬的，我便用这把短匕撬开他的嘴，看他说不说！”
看来阿染的怀疑很有道理。君安想，越河的确有所隐瞒，还是要好好地问上一问。
思索间便来到了卖花灯的店铺。
铺子门前人头攒动，越河和君安挤了好一阵子才挤进店里。
越河晃着手中的银票对卖花灯的掌柜的说：“我要买那个最大的走马灯！”
掌柜的看了一眼他指的灯，不好意思道：“实在不巧，那只已经被别人预订了。”
“预订了？”越河立刻挑起眉毛高声质问道，“谁呀？谁跟我抢灯！”
身后传来一个几不可闻的声音：“我。”
君安循声看去，只见一位脸色苍白、形销骨立的少年毫不费力地从人群间隙里穿了过来，停在他们面前，抬起头安静地看着他们。
看清来者后，越河顿时没了声音。
君安发现越河眼观鼻鼻观心，耳根处还浮出了一抹可疑的红。
君安眨了眨眼，这什么情况？
少年身上透露着与他的相貌全然不符的沉稳老成，说话的时候虽是嘴角牵笑，声线却冷冷清清，开口对掌柜的道：“既然他喜欢那只走马灯，那便让给他吧。”
少年说完转身便离开，一句多余的寒暄都没有。
君安对着正在愣神的越河问道：“你认识他？”
直到少年走出店铺，瘦削的身影消失在长街的人群中，越河才回过神，惘然自语道：“认识，他是……星琢。”
君安还在等越河继续说下去，结果越河只是默默付了银子，接过那盏走马灯走出了店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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