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二章千思冢（2）
阿染惊讶，“本魔王倒是听闻他喜得一子，可、可他连自己的儿子都不去看一看吗？”
阿虎干咳两声，“许是有更重要的事情。”
阿染摆出一副八卦脸，又问：“那妖后还不生气呀？”
桤暮回道：“妖界还没有妖后。”
阿染最喜欢听神界、仙界和冥界的丑闻，还有人界的话本，唯独对妖界的事情没有太大兴趣。
现在回想起来，百年间确实没听说妖界办过喜事。
“那小皇子是谁生的？”阿染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息，笑容贼贼的。
阿虎吞吞吐吐道：“听说是，是妖皇喝多了，酒后宠幸了一个小妖，这才……”
“哼哼，我就知道！”阿染作出意料之中的样子，替那个不知名的小女妖感到不值，连连骂道，“这个妖皇，负心汉！薄情郎！真不靠谱！”
阿虎似是想要辩解，张了张嘴，又觉得多说无益，最终又把嘴老老实实闭上了，咬着牙听阿染继续骂。
“阿虎，你送枳果的时候可要替本魔王好好说说这个妖皇！沉迷女色便也罢了，他这把年纪好不容易有个儿子，怎么如此不上心？魔界素来与妖界交好，他要是不乐意养儿子，我就把小皇子接到魔界来，给小皇子订个娃娃亲。”
阿虎赶忙摆手拒绝：“不不，那就不必了，我替你教训他就是。”
“这还差不多。”
阿染轻哼一声，转而对桤暮说：“桤暮，本魔王可以助你修习，如你所愿帮你去仙门复仇，但有个条件。”她故意板着脸，“你要从此入魔界，为本魔王所用，永世忠诚，不得背叛，否则本魔王就让小阿嚏吃了你，连骨头渣子都不剩下！你可愿意？”
桤暮怔住：“小阿嚏是？”
阿虎笑着解释：“是魔王大人养的宠物，沉睡在魔域海底的一只饕餮罢了。”
桤暮：“……”
桤暮心里有些含糊。世人皆说魔王残暴狠戾、杀伐果决，今日一见似与传闻大不相同，举手投足间更像是天真少女，说出的话满满稚气。
一时间，他也不知道投奔魔界的决定究竟是对，还是不对了。
阿染见桤暮迟迟不答应，便说：“没关系，你可以考虑……”
“不必考虑，我答应。”桤暮想到自己已是走投无路，便答应道，“我愿永远效忠于魔王，永生永世为魔界效力。”
阿染跳了一下脚，特意强调道：“是魔王阿染！”
“是是是，我桤暮，永远效忠于魔王阿染，永不背叛。”桤暮哭笑不得地补充道。
阿染这才满意，在桤暮面前挥手幻化出上百种兵器，任他挑选，“你手上的双斧拿来砍柴都嫌钝，从这里面挑选一个吧。”
桤暮一眼就看中了一把宣花斧，指着宣花斧道：“我要它。”
“眼光不错。”阿染笑了笑，“这把寒铁宣花斧，斧头所用的寒铁是本魔王从仙界门主泽隐的藏宝阁里偷来的，斧柄则是本魔王夜探广寒宫砍下的月桂树枝，后命魔界最出名的匠师打造而成。”
阿染绕着桤暮走了一圈，“你真身为木，却选了与之最相克的斧作为武器，看来也是天生反骨，本魔王十分欣赏。”
“这月桂树不是砍不断吗？”阿虎说道，“当年吴刚犯了错，天帝罚他砍月桂树，每砍一斧，斧起而树创，然下一刻创口马上就愈合。阿染，你是怎么砍下月桂树枝的？”
“砍不断？吴刚心悦姮娥元君，却不敢得罪天帝，没有胆量带姮娥私奔，只能以伐树为由赖在广寒宫外，盼着偶尔看上姮娥几眼，故意不好好砍树。”阿染讽道，“这老小子贼得很，你想，树砍断了他不就得走了吗？几根破树枝而已，我用小阿嚏修指甲的小刀一划就断了。”
她抄起桌上的白玉壶一饮而尽，痛快地打了个饱嗝儿，“万魔山中有一座木屋，僻静清幽，桤暮，你就住那里，回头我命人送几本心法过去，你好好修炼。”
安排妥当后，阿染环顾左右，奇怪道：“还有一个游魂去哪里了？”
阿虎指着房梁：“在那儿。”
阿染走到梁下，发现原来游魂被那股起力量刮到了房梁上，卡在其中。
游魂本就面无血色的脸上更添了几分惨白。
阿染打趣道：“哟，这里还藏了个梁上君子。”
游魂冷漠得像块冰疙瘩。刚才他一直尝试着自己从梁上下来，奈何本体受损后，这副身体使不上一点儿劲，根本下不来，索性安安静静地等在梁上。
阿染用双指对着游魂轻轻一点，他就从梁上飘了下来。
因为身体太轻，游魂飘了好一会儿才落地。他面无表情、双目空洞地站在阿染面前。
阿染细细打量着游魂：个子不矮却佝偻着背，显得干瘪瘦弱。眼睛好看但没有光彩，脸颊深深凹陷、头发也胡乱地披散着。露在破烂衣裳外的手臂上、脖子上遍布着深浅不一的疤痕，有的看上去像是陈年的旧伤。
其中有一道疤很是眼熟。
阿染拨开游魂散乱的头发，发现他额间那道极深且还未愈合的伤口周围，正泛着幽冥绿光。
阿染了然于心，后退两步对游魂施起法术，一道金光从她的指尖流出，后飞入游魂的胸膛，自其心口处向周身蔓延。
游魂身上的疤痕被金光覆盖，慢慢变得浅淡，直到消失不见。
“阿染！你做什么？”阿虎惊讶不已，高喊着提醒她，道，“他可是冥界的游魂！冥界啊！你怎么能用凤凰之力替他疗伤？”
阿染专注于疗伤，分不出精力回应阿虎。
凤凰之力在游魂身上游走了一圈，治疗其旧伤、愈合其筋骨，后又重汇于额间的伤口，附于此处的幽冥绿光逐渐消失，伤口渐渐闭合，留下一条极浅的疤痕。
游魂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原本轻飘透明的身体已经变得如常人一般实实在在。
他猛然抬起头惊愕又疑惑地盯着阿染。
“阿染！”阿虎见她一收回凤凰之力，立刻跑到她身边，抓住她的双肩焦急问道：“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
阿染的面色有一丝青白，可她笑着摇了摇头，“不必担心。”
她说的是不必担心，而不是没事。阿虎不动声色地把她往自己的怀里揽。
怎能不担心，凤凰之力是她的本源力量，除非遇到强敌保命，否则不会轻易动用。
他现在不仅担心，他还后悔——后悔带游魂来见她、后悔容许她办婚事、后悔助她建千思冢……千不该万不该，不该任由她胡来！
阿染从不在外人面展现出虚弱的一面。她曾说，遇敌交战，打不过可以跑，但一定要跑得快，跑不了就硬撑，不能让人看出破绽，如果连撑都撑不住，那就以火自刎，死后烧得干干净净，连尸骨都不给敌人留。
此时她借势转身，以阿虎的身躯作遮挡，默默凝神运功，想要尽快恢复凤凰之力。
阿染背对着游魂，缓慢道：“本魔王修复了你的本体，想来你应该如实交代，你究竟做了什么让冥后亲自对你动用噬魂刑？”
说话间，她已将流失的凤凰之力恢复至九成，又歇息了片刻便从阿虎的怀中抽身离开，并悄声告诉他，“我没事了。”
阿虎见她确有起色就放开了手，可他的目光还是时刻紧随着阿染，生怕她有不舒服。
游魂没有回答，倒是盈盈问道：“魔王大人如何知道是噬魂刑？”
“本魔王对这伤很熟悉。”阿染轻描淡写，道，“噬魂刑乃冥界独有刑罚，除冥后之外六界无人会用，无论是谁受到此刑，本体和修为都将不复存在，沦落成连冥界最低阶的鬼兵都不如的游魂，受冥界众生的欺辱。”
盈盈又问：“既是如此，离开冥界不就行了？”
“受此刑者大多离不开冥界，离开了就是死，转世投胎连凡人都做不了，只能当牲畜，这就是冥后对背叛者的惩戒和诅咒。”阿染指着游魂说，“他受刑后还能离开冥界，活着到魔界来，想必是有极为强大的执念护体。”
执念，那是六界中最奇特的力量，无人可破。凡有执念者，若其执念强到一定程度，可神形永存，至于是以何种方式存在，那便无人知晓了。
“本魔王从未见过有谁因执念至深而保形魂不灭，你还是头一个。”阿染端量着游魂说道。
游魂垂着眼，不作声。
阿染又问他：“你身上的伤非一两日造成。既然冥后待你不好，你为何不早些离开她，非要等受了噬魂刑才……”
“她没有。”
阿染本以为游魂可能是被冥后拔了舌头，没想到，他突然出声辩驳，“她没有待我不好。”
阿染蹙眉，“难道你的伤不是她做的？”
游魂又不说话了。
问十句答一句，阿染没了耐心，烦躁地下了逐客令：“本魔王救了你，你却不以诚相待，看来你没有必要留在这里。阿虎，送客！”
阿虎巴不得这倒霉蛋赶紧滚，阿染话音刚落他便作赶人之势。
游魂却不为所动，立于原地缓缓说道：“我叫书游。”
阿染登时瞠目结舌。
她绕着游魂来来回回转了三四圈，张着嘴“啊”了半晌，不敢相信道：“你就是那老女人养……呃，你就是鬼兵书游啊？”
阿染原本想说“你就是那老女人养的小白脸啊”。
书游面色冷峻，紧咬着唇，不作一言。
桤暮对外界的事所知甚少，他疑惑地看向正在一旁偷笑的盈盈。
盈盈悄声告诉他：“冥界盛传，冥后身边有一个贴身伺候的鬼兵，名字就叫书游。冥后性情暴戾，稍有不满就对其打骂。你看他刚才身上的伤，还有额间的噬魂刑，那些都是冥后的杰作。”
“这又怎么了？”桤暮仍不明白，不就是多受了一些伤吗？他指着阿虎说道，“他不也是魔王的近侍吗？”
“哎呀，你可真是块木头，那能一样嘛！”盈盈笑他，将声音又压低了几分提示道，“贴身伺候什么意思你不懂？这书游就是冥后的男宠！”
说是悄声，其实在场的都听得一清二楚。
阿染特别尴尬，心想怎么好端端的惹上冥后的男宠了？早知道就不把他招来了！
她瞪着眼对阿虎耳语道：“我让你调查他们的背景，你怎么连他是冥后的枕边人都没查清楚？”
“你昨天说让我今天就把他们带来，时间紧迫，我来不及查那么全。再说我问他的时候，他就跟个哑巴一样什么都不说……”阿虎心虚，“那现在怎么办？”
这鬼兵饱受虐待还能在冥后身边待那么久，如果不是与冥后有深仇大恨，心怀叵测蛰伏其左右，就是对那老女人有情。
阿染本以为是前者才出手相救，想着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但刚才听他话里话外还挺维护冥后，看样子是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阿染微微蹙眉，心道：他在我涅槃之年来到魔界，难道是冥后派来的？
阿染心里隐隐不安，对阿虎说道：“阿虎，书游跟你住到忆灵殿，你先带他们下去吧。”
阿虎虽不乐意这鬼兵与自己同住，可他明白阿染这是要他盯着书游，还是点头应了下来，带着他们三个离开了千思殿。
阿染盯着书游孱弱的身影，心有不服：“被打得连本体都差点没有了还不忘说替那老女人好话……哼，那老女人竟有如此忠实的拥趸，真是叫人恨得牙痒痒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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