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42章
书房，烛光明灭，顾明翊从书架夹层取出一个匣子，开了锁，里面不是什么珍贵的宝贝，只是一个普通的荷包。
甚至看得出来，绣这只荷包的人绣工并不精湛，针脚很笨拙。
这个荷包他一直带在身上，只是年过一年，磨损严重，后来他就没有再带着了。
顾明翊从怀中取出明桥送他的那个崭新的荷包，两个并排在一起，上面的刺绣图案，纹路，一模一样。
顾明翊忍不住笑了，眼泪从眼角滑落。
“顾明翊，你在里面吗？”门外传来明桥的声音。
他将门打开，明桥提着灯笼在门前，笑意明媚，“我看书房亮着灯，你还在忙公事吗？”
“没有。”
“回去休息吧。”
明桥点了点头，顾明翊接过她手里的灯，去牵她的手。
明桥以为元锡早就睡了，没想到他还醒着，元锡揉了揉眼睛，“母亲，我今晚能和你们一起睡吗？”
顾明翊皱了皱眉，明显不同意，刚要开口，明桥便掐了一下他的手，先他一步同意了。
“好啊，我也想跟锡儿一起。”
明桥铺了床，元锡躺在中间，明桥跟顾明翊一左一右，她握着元锡的手，孩子的手胖乎乎的，
“锡儿这段时间，在姨母家每日都做些什么？”
“看书，写字，陪姨母下棋，跟姨父练武，外祖母去将军府送了很多东西给我。”
元锡突然这么一提，明桥也想到自己也很久没去看崔氏了，不知道她最近怎么样，寻个时间去荣国公府看看吧。
明桥又问了他一些日常小事，旁边的顾明翊不出声，就静静地听母子俩讲话。
元锡还有话想跟明桥说，顾明翊出声打断提醒，“夜已经很深了。”
元锡哦了一声，伸出胳膊悄悄地抱了下明桥，“母亲晚安。”
明桥半夜迷迷糊糊睁开眼，身边的人换成了顾明翊，元锡早不知道去哪了。
她揉了揉眼睛，问，“锡儿呢？”
“我送他回自己屋了。”
“好吧。”明桥撇了撇嘴，不知道元锡明天早上起来发现在自己屋是什么心情。
明桥刚用完早膳，就有丫鬟进来通传说顾蕙娘过来了。
“二嫂，我听下人说你和二哥从西南回来了，怕你们一路舟车劳顿，昨夜就没来打扰。”
明桥放下手里的菊花茶，笑眯眯的问，“婚事筹备得怎么样了？可还一切顺利？”
“顺利，已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我嫡母最近忙着跟几位太太打叶子牌，也懒得再在这个节骨眼上，再为些小事刁难我。”
明桥吩咐丫鬟将梳妆台边的箱子搬了过来。
“这都是我为你准备的嫁妆，有一处宅子，田契，还有一些珠宝首饰，你看看合不合心意？还有这箱子的底下，我给你准备了些银两，万一你出嫁后遇上什么急需要花钱的事儿，也能应付一阵子。”
“这一箱子的嫁妆你自己收着，还有一些衣物和日常用品，我待会让人送到你们院里，这是我私人备的，不算公中的那份。”
顾蕙娘怔了下，她自己亲生的姨娘连条被子都没给她缝，明桥竟给她备了这些。
顾蕙娘看着自己面前的东西，抿了抿唇角，“这已经比顾国公府公中的那份嫁妆还要丰厚了。”
“二嫂，你的恩德，蕙娘会一生一世，铭记于心。”
“别这样，应该的，快起来。”她突然跪下，明桥吓了一跳，“小事而已，不必放在心上，你过得舒心自在最重要。”
明桥也没想过要顾蕙娘报答她，她既然已经帮了顾蕙娘和萧迟的婚事，干脆就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了。
顾蕙娘的婚事是在三月里的好日子办的，很是风光热闹，金氏象征性的淡淡的说了几句吉祥话，从自己手腕褪了只镯子下来给她套上。
苏姨娘在一旁的位置坐着，想到自己这阵子对顾蕙娘的冷漠，心里不由觉得愧疚，泪水在眼眶打转，她急忙拿起帕子擦去了。
吹吹打打了一天，热闹方歇，外面的宾客散去，整个宅子都清净了下来。
顾蕙娘头上戴着新娘的冠，很沉，陪嫁的丫鬟春烟进来问她要不要吃点心。
在顾国公府时，她身边贴身伺候的丫鬟就只有春烟一个，她嫁人，金氏也只同意让春烟继续跟着服侍她。
顾蕙娘思考了一下，“算了。”
寅时天不亮就被拉着起来化妆，忙了一天，又累又晕，脖子都快断了，还不如再撑一撑等揭完盖头再吃。
“姑爷。”春烟给他行了礼。
顾蕙娘看到一双黑色的靴子停在自己面前，他好像没喝多少酒，身上的酒味并不重，萧迟应了声，拿过一旁的喜称，挑去她头上的盖头。
盖头底下的女子，一身红色嫁衣，明艳动人。
“饿了吧？我让人给你煮了面。”萧迟温声开口。
顾蕙娘抬眸看着面前穿着红色喜服的男子，像喝了酒似的晕乎乎的，头重脚轻，刚站起来差点摔回床上，幸好萧迟眼疾手快的扶了她一把。
“小心。”
萧迟从一旁的下人手里端过面，放到她面前的桌上。
面擀得很细，上面撒着绿油油的葱花和鸡肉丝，喷香扑鼻，面刚出锅，烫得很，顾蕙娘低头吹了吹，用筷子挑着几根面尝了。
察觉到顾蕙娘的目光落在门外仆妇的身上，萧迟解释道，“我去牙行雇了几个下人，平日里负责做饭洒扫。”
“我还以为是什么长辈呢。”顾蕙娘上次来的时候，宅子里还只有萧迟一个人。
“以前我一个人住，我是个粗人，饿了随便吃点干粮馒头，渴了就盛一瓢凉水喝，可如今我娶了你过门，自然不能再像从前一样了。”
看着她面碗快空了，萧迟倒了两杯酒，将其中的一杯递给她，“你我已经拜过堂，喝了这杯合卺酒，我们便是夫妻了。”
顾蕙娘本来以为会是那种浊烈的高粱酒，没想到入口酸甜，竟是果酒，她抬眸看向面前的这个男人，他虽然看起来像个粗人，却处处细心体贴。
明桥回来后，忙完了顾蕙娘的婚礼，又将店里的账目都对了一遍，又拟定了下个季度的生产计划和营销策略，将在杭州开分店的具体事宜提上日程，顺便尝试研究了几个新产品。
她白日里做事的时候，顾明翊和元锡很少会打扰她，最多就是在她旁边坐一会，看看书，很快就出去了。
一连忙了半个多月，才将事情处理完，刚好庄子里的管事送了新鲜的莲子过来，明桥让丫鬟给她在院子里摆了张躺椅，一边晒太阳一边剥莲子，打算晚上给元锡煮个莲子羹。
莲子剥完，凉风拂面，盆栽里的花骨朵微微曳动，明桥突然想起来上次盘点她的私人库房的时候，有把积了灰的古琴，也不知道是原主自己买的还是谁送的，明桥吩咐丫鬟将琴搬出来。
她试着拨弄了一下琴弦，音质比她想象中的要好很多，这把琴的做工也十分考究。
明桥试着回忆了一下脑海中的曲谱，认真的弹了一首曲子。
丹橘还是第一次知道明桥会弹琴，在荣国公府时，府里的人都知道四小姐生性顽劣，不学无术，实在跟“琴棋书画”四个字联想不到一块儿去。
她一首曲子弹完，顾明翊倚着柱子，给她鼓了鼓掌。
“少爷。”丹橘起身给他行礼。
明桥吐了吐舌头，“被你听到了。”
“很好听。”
她学古琴的时候，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也就能勉强能弹完整一首曲子，实在算不上精通。
“这是我听过的最悦耳的琴音。”
明桥白他一眼，只当他是在说胡话。
“今天怎么回来得怎么早？”
“看你这段时间整日忙着生意上的事情，实在辛苦，晚上带你出去划船，顾少夫人愿意赏脸吗？”
“那我就勉为其难的给你这个面子吧。”
晚上的时候，明桥穿了条白色的裙子，外面套了件粉色的外衫，她没带侍女，手里提着个食盒，在院门口的竹林下等他。
顾明翊刚出来就看到了她，大步朝她走来。
“手里拿的什么？”
“给你做的一个小点心。”
两人出了府，上了船，这是一艘只能容纳两三个人的小船，无数萤火虫从草丛中飞出来，围绕在湖面上，亮莹莹的，明桥将灯笼搁到一旁的甲板上，将食盒中的点心取了出来，食盒的保温效果很好，点心还冒着热气。
“我也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上次我做了炸鲜奶，看你好像还挺喜欢的，就给你做了一份。”
顾明翊将她冰凉的手抓过来握住，“辛苦了。”
“小事，你快尝尝。”
顾明翊看着食盒中的炸鲜奶，微微而笑，头靠近她的位置移了一下。
明桥瞪他一眼，将手从他掌中抽出，拿了块炸鲜奶喂他。
“好吃。”
明桥还从食盒里拿出两瓶酒，将其中的一瓶给他。
酒是刚酿的青梅酒，虽然不比陈酿过的酒醇厚，但入口酸甜清爽，还带着青梅的香气，别有一番滋味。
明桥和他碰了杯，喝了两口酒，将头倚在他的肩膀上，看着湖面的风景，凉风吹在脸上很舒服。
她突然来了兴致，想起了一首前段时间在西南听过的歌谣，清了清嗓子，对月而唱，“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
纵我不往，子宁不来？
挑兮达喜，在城阙兮。
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顾明翊的目光柔软，眉眼间满是笑意，一身青色衣袍，清风霁月，不染杂尘。
明桥眼睁着看着他靠近，男子的吻落到了自己的额头上，眼睛上，唇上，轻轻吮吸，像含着花蜜，他的手掌灼热发烫，动作却很温柔，像是对待一件易碎的绝世珍宝。
过了很久，顾明翊才喘息着放开她。
她酒量不错，但不知为何，此刻感觉醉了，脑子一片空白，晕乎乎的。
“顾明翊。”她开口叫他的名字，声音很低，若不是顾明翊的注意力全在她身上，只怕是听不见了。
“嗯？”
“我喜欢你。”明桥又重复了一遍，“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你便在我心里住下了。”
他怔了一下，伸手将她搂入怀中，声音低哑，“明桥，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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