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第48章
因帖子的事，顾凯再次找了过来。
许是受帖子下面的污言秽语影响，昨晚钟一宁噩梦连连，两次惊醒浑身是汗。上了一上午的课，太阳穴隐隐作痛。这会儿树下被秋风一吹，连着打了两个喷嚏。
她手捂住鼻口，缓解想继续打喷嚏的感觉：“有事说？”
顾凯单手抓着背包带，看她眼睛略红，想关心她，但考虑她可能不那么稀罕自己的关心，进入正题说：“帖子的事和我没关系，我实名评论解释了，目前已经顶到评论第一。但其他事我不清楚，所以我只解释了我的那部分。”
钟一宁明白：“谢谢。”
顾凯还有话要说：“我觉得你可以找戎学长、李学长和苏那个谁，让他们做个澄清比较好。人言可畏。”
“知道了。”钟一宁示意校门口的方向：“我有事，先走了。”
离校的途中，李栗子截了顾凯在帖子下面的发言给她看，语音说：“这不就是‘不要拉我下水’的意思吗？”
（文学院）顾凯：【南泉山的事纯属子虚乌有，楼主不要造谣了。我和钟一宁是普通朋友关系，没追过她。】
这么说也没错。
钟一宁不太在意地装好手机，去往校外附近的住所。
两小时前戎礼打电话说他会过来一趟，听不出喜怒，但声音微沉，似乎心情不好。
故而进门被他热情地吻住的时候，她没有反抗。
过了会得空，钟一宁靠他怀里喘息，说：“我大概会感冒，不赖我，你自己要亲的。”
戎礼捏她耳垂，忽然想起论坛里她和顾凯的牵手照片，揽着她往卫生间走：“先洗手再吃饭。”
他给她两只手打上香皂，有意无意地搓着右手腕处的泡沫，“手腕好细。”
钟一宁不说话，静静地看着他的举动。
他自以为藏得好，但盯着手腕处的眼神骗不了人，像冒了火。
时隔一天，他竟还是如此地计较，令人感到意外。
钟一宁任他搓洗，问：“结婚照挂好了？”
“没。”戎礼说，“这礼拜回家，你和我一起挂。”
说完拧开水龙头，顿了顿又把水关上，语气软了许多，“我不是命令你，你可以拒绝。”
钟一宁心里想笑：“哦，我拒绝，这礼拜不想去银海。”
戎礼哑巴吃黄连，闷头不言，帮她把手上泡沫冲洗掉，扯过毛巾擦干净。
饭后她还没离开家，李栗子打电话和她说，论坛的事有转机了，让她赶紧上线看看。
论坛版块已经被她删了，她把戎礼的手机拿过来登录。
（经管院）李承远：「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登上来了。大家好，我是李承远。我知道，你们都是一群没有朋友的可怜人（微笑）。」
发帖时间22分钟前。
评论区见风使舵：
【好啦好啦，大家散了吧，毕业五年的学长都诈尸上来澄清了，朋友关系啦。】
【我就说不是，你们思想真脏，钟自个就是白富美。】
【又有人实名澄清了！】
钟一宁按照同学指路，摸进了苏宿的澄清帖里，帖子还热乎，几分钟前发的，澄清和她的朋友关系，并且还说自己有女朋友。评论下面赵敏敏留言说这个女朋友就是自己。
她以为两人和好了，然而转进微信群，李栗子正在问这事。
赵敏敏说没有和好，就是和苏宿约好了配合一下。
她心里有些五味杂陈，感觉人生在世，还是要多处些朋友。
有事的时候这些朋友是真肯出面。
“我去学校了。”钟一宁寻到厨房洗碗的男人，从后面拥住他。
“星期五我接你。”戎礼道。
钟一宁从他身后歪头问：“你今晚不留这啊？”
戎礼侧过脸，垂睫看她，语气稍微意外：“你来？”
“感冒不想睡宿舍，想让老公抱着睡。”钟一宁在他脸上亲了口，火速溜走，“晚上见。”
其实不用问都知道，这件事是戎礼让他们俩澄清的。她没有刻意微信和他们说谢谢，处理人情这种事，以戎礼的身份去做比较好些。
/
冬至的时候，钟一宁和她们开始琢磨寒假实习。
她本可以不用为这种事情烦脑筋，但那样会感觉自己和大家格格不入。
果然，过于平坦的人生并非完全快乐，最起码不充实，让她不止一次迷茫。
近期两人相处，戎礼总发现她心不在焉。他想成为她的依靠，而不是派不上用场的附属品。
于是这晚做的时候，他故意钝刀子割肉，成心拖着让她难受，低着嗓子道：“问我。”
钟一宁被吊得难受，理智全然不在正常状态，迷迷糊糊听岔了，抬起头吻他。
戎礼停下，拿住她下巴，掰过她的脸，好笑道：“不是让你吻我，是让你有不懂的问我。”
“这样让我怎么说。”钟一宁拿开下巴上的桎梏，看着男人沁着汗的锁骨，等情潮淡了，道：“感觉自己像废物，不知道能做什么。”说这话时眼角变得湿润，她眨了眨，把难过的感觉憋回去。
“想不想继续念书？”戎礼拨开她脖颈上汗湿的发丝，想起自己那会同样迷茫过。
“想法不强烈。”钟一宁道。
“实习呢？”戎礼退离，看她表情闪过难受，躺下后把她捞上来，继续。
……
结束后，戎礼也有些喘，扯过被子将两人盖住，说：“想实习就实习，想念书就念书，不要管是不是分隔两地。”他难得对她严厉，“我不是你迷茫的理由。”
钟一宁的确想过继续念书，也的确是因为戎礼降低了念头，故而现在她想做另一件事。有这种念头的时候，她生出强烈的必须感，感觉这念头就是对的，她就要这么做。
“我想，”于是她说，“寒假去嫦娥岛看看。”
她想要岛。
抢他想要的东西。
这种事挺不地道的，从他手里获得了岛的全部信息，如今还想插一脚抢使用权。
坦白告诉他：我要抢了。
他能怎么办？
和她斗？
把她当成竞争对手？
察觉她意图时，戎礼没说什么，只是后来每当想起这件事，还是忍不住发乐。
/
今年的安市比往年冷。
寒假将临的时候下雪了，下挺大，树上冰雪把树枝都坠断了，交通堵塞了好几天。
刘满一个人来接她的，由于是礼拜二，钟一宁下意识以为他在忙，便没有询问。
车开了一段路，最后路口停下等红灯的时候，刘满没忍住：“你怎么不问老板为什么不来？”
钟一宁本来发着消息，闻言顿了顿，意思意思问：“为什么？”
刘满立马道：“他两小时前准备来接你的时候，不小心在公司车库里边摔了一跤。我接电话赶过去，他扶着车门站外边没进车，让我过来接你，说路上不好走，怕你等急了。”
“打电话问过了？”钟一宁边说边拨了戎礼的号码，“怎么摔的，什么情况？”
“他走得急，没看见地上的冰，我就看见他扶着腰，也没见血，估计磕哪去了。”
刘满说完，她电话通了。
钟一宁着急询问，小半晌戎礼才有说话的机会，笑了笑：“你回来再说。”
结束电话，她泪腺没绷住。刘满听见声，后视镜里看了眼，整个人也慌了：“没、没事吧？”
“怎么可能没事，电话里都说不清楚了。”钟一宁眼睛湿润，做了最坏的打算。
然而回到红叶，她进门就看见客厅那边坐着两人，但没有戎礼。
她回头询问刘满，刘满摇头表示不知道。
客厅那两人暂时也没说话，望着她好一顿打量。其中一个年纪稍长，约四十岁，穿黑羽绒服，板板正正的长相。
还有一个花白头发，年纪大了，戴着老花镜，斯斯文文的。
老人礼貌收回目光，顿了顿再次望过来，问：“你是谁？”
钟一宁没想到有天回到家，竟会有人问“你是谁”。她往屋里走，边搜寻戎礼，边和两人问好。
她知道来这的人，肯定不会是普通人。戎礼不会随便把人带过来，只有可能这是戎礼的亲人。
看年纪，或许是爷爷？
老人和中年男人对她身份同样好奇，他们并不知道戎礼结婚，但对戎礼家里出现女人这事，都挺意外。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笑了。
钟一宁给刘满打眼色，刘满会意给两位添茶，刚端起茶杯，看见男人从楼上下来。
“爷爷，”戎礼拿着两本书过来，很自然地揽住她，“这是宁宁，您孙媳妇。”
“爷爷好。”有人介绍自在得多，钟一宁嘴巴甜甜地喊，手背到身后捏他胳膊。
“没事。”戎礼知她什么意思，小声说，“摔的时候接到爷爷电话，没和刘满说清楚。”
“看我这老头子，哎哟，两手空空的来，也没带礼物。”老人激动站起来，让中年男人开车去取钱。
知道老人性子，戎礼没阻止，把书放茶几上：“两本，我让人去图书馆找找。”
“这个不急。”老人重新坐下来，关注点全在她身上，片刻后问，“你们？”
戎礼道：“领证了。”
老人似乎一口气没提起来，手捂心口冷静，给钟一宁吓了一跳，生怕把人吓出个好歹来。
戎礼让她稍安勿躁，继续和老人家说：“她还在念书，不宜摆宴，毕业再补上。”
老人松了口气：“我以为你和你爸……”顿了顿，把原本想说的话咽回去，对钟一宁慈爱道，“不管怎么样，婚礼要办，这是一个男人该做的。你不要松口。”
/
夜里，她把戎礼睡衣撩起来，看后腰上磕的淤青，碰了下，他面不改色，想来不严重。
钟一宁倒了些红花油在手上，帮他揉伤处：“诶，你爷爷说什么你和你爸呀？”
戎礼趴着，下巴杵在交叠起来的手臂上，面上神情淡淡，沉默了会老实说：“我爸把我妈骗回家，我妈生气，不肯要婚礼，我爸随了她。”
钟一宁不懂：“骗？”
自从温泉过后，戎礼想过把这件事说给她听，感觉这会是到了说的时候。
“我爸，”戎礼吐露事实，“隐瞒已婚。我妈和他回老家，才知道他有老婆。两人吵了一架，我妈要和他分手，他不肯，因为我妈当时怀了我。他和他老婆是青梅竹马，他老婆本来不肯离，后来我妈过去，听说我妈怀孕，就同意了离婚。”
这种行径堪称人渣中的极品，而且听上去，他爸更像是利用了他母亲怀孕，和原配离婚。
钟一宁没表态，只在心里暗暗吐槽，毕竟这两人已经故去了。
戎礼继续说：“我爷爷秉持家丑不外扬，奶奶却性子刚烈，不喜欢我妈小三上门，对外说我妈怀孕逼宫，事实看上去也的确是那样。奶奶天天咒我妈流产，我妈还爱我爸，没有离开这个男人，咬牙把我生下来，赌了一口气，最后我果然是男孩，奶奶的骂声少了。也幸好我妈和我爸在外打拼，只是每每过年回去，还是会被当地的老人家戳着脊梁骨骂。我有记忆的时候，我妈就经常哭，也不闹。一件很平常的小事，她一个人待着默默流泪。我那时候不懂，听我爸说她烦，我心里也觉得烦。后来我妈哭成了眼部皮肤病，治疗好了又继续哭。所以我一直一直讨厌女人哭。”
钟一宁手停下来，想起餐厅那会。所以当时她给戎礼的第一印象是令他讨厌的吗？
戎礼想到这问题，翻身把她手拉过来握着：“不是你想的那样。”
钟一宁非常不确定地问：“我让你改观了？”虽然她相信戎礼对她的感情是真的，但她觉得自己没那么大魅力。
“这是一件悲伤的故事。”说着悲伤，戎礼却还笑着，“原配那个阿姨，其实怀孕了。”
钟一宁哽住了。
这真是造化弄人。
灯不暗，将戎礼眼里的内疚暴露彻底，小半天才从那种情绪里挣脱出来：“我妈正是因为后来知道这件事，过不去那道坎，在我十五岁的时候，郁郁而终。”
钟一宁俯下身把他抱住，安慰地亲亲他的脸，在他耳边小声说：“都过去了。”
这种事不是当事人，永远无法体会痛苦。单就旁观者角度而言，戎礼父亲该承担巨大的责任。
离婚时，不知原配怀孕，说明近期和原配还好过，但戎礼母亲也是那个时候怀孕。
出轨的男人不该获得原谅，同时骗着两个女人，实在混蛋。
这么说，原配的孩子应该和戎礼差不多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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