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主人的自述
神秘感很重要。天空神秘，那里住着天帝；海洋神秘，那里住着龙王；地狱神秘，那里住着阎王爷人们习惯对一切神秘的东西顶礼膜拜，俯首帖耳。
我不能告诉你我是谁，做什么的。这叫做神秘感。
我是一个身份贵重的人，也就是你们所理解的贵族。因此我是主人，很多人的主人，主人想让驴子乖乖听话，好好拉车，神秘感很重要。千万不能让驴子们猜出我在想什么，下一步要做什么，驴子么，只需要竖着耳朵听主人吆喝，乖乖照做就足够了。否则容易惹麻烦。
我是一个男人，男人通常喜欢在女人面前保持神秘感。孔子说过，“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在跟一个女人确定远近亲疏关系之前，神秘感比投石问路更有效。
女人的眼睛天生就盯着那些能够引起她好奇心的人和事。只要她开始对我感兴趣，我便会在她面前放下一个对她胃口的饵，她一定会吃下去的，接着便永远跟在我后面，对我言听计从，把我当做她的神，当做她一生的主人，这一点跟傻驴一样。
以上是我迄今为止与很多驴子和女人打交道所总结出来的经验。别用那句老话：“我吃过的盐，比你走过的路还多。”来试图对我指手画脚，虽然我没有好好算过，但本主人喜欢过、爱过的女人多得连自己都数不清了。
一句话，虽然我年纪轻，但我已是经验丰富的过来人。
暮色降临，一轮皓月悬在空中，乳白色的天河如同流云般缥缈，无数星星在无垠的苍穹闪烁。平康坊亮若白昼，悠扬的笙歌雅乐在耳畔飘荡，不时还会听到一缕缕柔软的嗓音在召唤，可今晚，男人们都只会往一家歌舞坊而去——“碧华坊”。
像碧华坊这样的地方我很少去，不需要。因为我从来就不缺女人。只要我出现的地方，女人的目光便不由自主地追随着我，在她们眼中，我是盖世英雄。我的目光只要微微响应一下她们的关注，她们就会欣喜若狂地跟上来，把我当做天神来爱慕和崇拜。
当我踏进碧华坊一楼大厅的时候，吃了一惊。长安城里面有头有脸的人都到了，躲在角落里面那两个我认识，礼部尚书和户部尚书，这两个老匹夫都抱孙子了，居然也来凑热闹虽然我一眼就能认出他们，可他们却不认得我。
乔装改扮，这是保持神秘感的入门本事。此刻的我身着一袭黑色暗纹锦袍，腰系黑色蹀躞带，腰间佩着一把长剑，看上去就是一副江湖侠客的打扮。我的脸上戴着一个黑色面罩，只露出一双眼睛和下颌。
她看到一定会对我产生浓厚的兴趣。
她如同划破夜空的流星一般不知来处，却是璀璨夺目。冥冥之中，我的心中有一种预感，她是个无价之宝。
这是一个谜一样的女人，嘴巴里面吐露着我们大唐的话却诚恳地告诉所有人——她来自几千里外的东极国。就是几百里外的洛阳人讲的话跟长安人都不一样，更何况几千里外的海上岛国。我就举个例子，扶桑国的话没人能听懂；她出现的时候黑夜被耀目的光芒照亮，可她又诚恳地告诉所有人——那是因为一道晴天霹雳正好在她路过的时候划过夜空。又在骗人，她说的那道霹雳连雷声都没有，真把我们当成小孩了；听说她居然跟那个号称偶遇的大唐子民拥抱在一起；她穿的那身衣服从未有人见过；她的背包以及里面的东西都是闻所未闻的宝贝。
这个谜一出现就引起了长安城上上下下的注意，她能言善辩，胆大包天，却又天真得可爱，实在是有意思。
我一定要尽快解开这个迷。
一楼大厅中央一群身着艳色薄纱裙的女子正在舞台上翩然起舞，台下的观众们一边看着歌舞，一边兴高采烈地议论着。
“听说东极国的妖女就在这，今日可以大开眼界了！”
“价高者得，今晚无论如何也要让她陪着咱哥们儿好好快活快活！”
听到这些俗言淫语，我不由得摇了摇头，都是些没有眼光的匹夫。我的目光落在躲在角落里的那两个老头子身上，这把年纪来这杵着肯定不是为了让那个妖女唱首歌跳个舞，难道太子也盯上了。
悠扬的琴声忽地一停。身着一袭石榴红色衣裙的鸨母晃悠着臃肿的身材走上舞台，一张涂抹了一层厚厚脂粉的脸，细细看却是满脸的褶皱，台下嘘声四起。
“各位官爷，”鸨母双手一伸作势让大家安静，粉白的脸颊上显出一抹得意之色：“今晚的姑娘姿容绝世，都是未破身的雏儿，我这上好的货色都呈上来了，你们把银子准备好，还是老规矩，价高者得。”
“东极国的妖女在不在？”
“当然在，各位官人好生看，好生选。”
清冽的琴音悠悠响起。一排身形窈窕的少女依次走上舞台，我的目光缓缓地扫过那一张张浓妆艳抹的脸，心里不由得有些诧然，这妖女换成我们大唐的装束我倒一下子还认不出来哩。
可我很快就把她从那一堆女人当中分辨了出来。
妖女就是扮作我们大唐的女人还是那么的与众不同。
别的女人浓妆艳抹，她峨眉淡扫，身着一袭水红色流霓裙，外面罩着藕荷色薄络纱衣，薄纱下皓白的肌肤隐约可见，乌发盘起双螺髻，髻上佩华美耀目的金钗，一张精致小巧的瓜子脸，躲在那群女人身后的她依然是全场的焦点。
她一定意识到了所有男人火辣辣的目光以及女人好奇的目光都聚集在她身上，紧张让她那莹白柔滑的脸颊上不由得荡起玫瑰色的红晕，急促的呼吸让她花瓣似的双唇微微开启，她一动不动地站在台上，那双乌黑灵动的杏眸异常明亮。
别的女人面带微笑，一双双大胆的眼睛肆意地打量过台下的客人，盼着能找个好人家。可她看上去却像大理石雕像一样冰冷，纤细修长的手指紧紧地攥着一条白色丝帕，那双顾盼生姿的眼眸却像是在找人。
难道在找那个跟她一起出现的男人？那个跟她在牢里度过一夜的男人？那个临别之际恋恋不舍的男人？
我皱了皱眉头，顺着她那突然间透出绝望的目光，望了过去。
“男人啊，”我心里暗暗感慨道：“那个外表英俊挺拔的男人已经陷入了女人的包围圈，也许他跟过来原本打算救她，可没有男人能逃得出温柔陷阱，他连看都不看她一眼。我放心了。”
“主子，看样子这妖女今天热门得紧。”
“不惜一切代价拿下。”
“是。”
一个月一次的拍卖会开始了。叫价的声音此起彼伏，舞台上的姑娘们为了能够抬高身价，纷纷拿出各自的看家本领，乐声、喧哗声、叫价声混杂在一起，令我血脉喷张。
妖女却悄悄地往舞台后方挪去，那双眼睛东张西望，看上去在找机会。想逃走？
“最后一位，便是来自东极国的姑娘。起价一百两。”鸨母激动万分地大声喊道。
“一百五十两。”
“二百两。”
“三百两。”
“三百八十两。”
“五百两。”
“八百两。”
“一千两。”
“一千二百两。”
“来个爽快的，”我吩咐道。
“二千两！”
场上顿时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纷纷向我们投过来。羡慕，妒忌，憎恨，幸灾乐祸，惋惜旁边一个声音低声说道：“哥们儿，你疯了吗？一百两一个，两千两可以买二十个女人了。”
还有一个声音凑合道：“东极国的妖女不过就是一个脑袋，两条胳膊两条腿，至于花那么大价钱么？”
我望向躲在角落里面的那两个老头子，他们正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我。
燕雀安知鸿鹄之志。我迈着大步，平静无波地向她走去。
我看上去很可怕吗？看到她那副噤若寒蝉的模样，我忍不住想笑，这个信口雌黄的妖女也有怕的时候？她的脸色刹那间变得苍白，那双迷人的眼睛紧紧地盯着我的一举一动，里面透出害怕，恐惧，厌恶，绝望，拒绝，慌乱这让我有些得意。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我就想体会一下把妖女踩在脚下，让她颤抖着仰望着我，老老实实地交待，乖乖听话总之，我要征服她，从里到外地征服她。
无论她来自哪里，她也只是个女人，味道跟大唐的女人不一样，我很想知道哪里不一样。
我以一个胜利者的姿态伫立在她面前。台下的男人们都在咽着口水仰望着我，想到这，我挺起胸膛等着她乖乖地走过来。我是个骄傲的人，是块吸铁石，女人的两条腿会听从我的召唤。
“你别碰我，”她的嘴唇颤抖着说道：“去哪里我跟着你走。”
太没面子了，其他女人都是欢天喜地被抱走的。“哥们儿，你行不行啊，不行换别人来。”台下传来阵阵嬉笑声。
我咬了咬嘴唇，心一横，不就主动一次吗？快步走上前，将她一把扛在肩上，向门外已经等候着的马车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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