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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五章:往与今


祁仲桐比他更早守候在宋铃兰的身边。

        连潮知道。

        他是在宋铃兰十二岁的时候开始陪着她,可祁仲桐却比他早了整整四年。

        他是先凤君送给铃兰的,祁仲桐却是八岁的宋铃兰跪在太上皇宫殿门前求来的。

        连潮不知道这些事情里最细节的部分,只是听宫人谈起过。

        八岁时宋铃兰跟着太上皇和先凤君去甘霖台祈福,也就是在甘霖台,她第一次见到祁仲桐。

        那日大雨滂沱,她怕泥泞的山路弄脏了自己新做的花鞋便踩着旁边的石头前行,却不想踩到一个松动的石头,她便顺着山路滑了下去。

        雨大雾深,就在大家遍寻无果的时候。

        祁仲桐带着她出现在了宫门前。

        再后来,他便是公主伴读,再往后,加官晋爵一路向前。

        直到今日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摄政王。

        宁朝以女子为尊,男子不得入朝为官,却偏偏给祁仲桐开了特例。

        为什么?

        因为他是宋铃兰跪了一天一夜求太上皇放过的人。

        再有后来,便是连潮陪着宋铃兰了,祁仲桐不知缘何对宋铃兰越来越冷言相待。

        真是世态炎凉,人心不古。

        他拉上身后的门,在心里替她不值,轻声叹了口气往外面走去。

        宋铃兰翻了个身,听着廊下的脚步声逐渐远去。

        她与祁仲桐之间有很多事情莫说连潮,就是那群八卦的宫人都不知道。

        比如,祁仲桐为何打死也不做公主伴读……

        她深吸了一口气,嘴角却浮现出一抹笑容来。

        那时年幼,太傅便是母亲指给她的授业先生,祁仲桐便是指给她的伴读。

        许多大臣的女儿都来到宫中与她一同学习,祁仲桐因生的美貌常被那些个小姑娘戏弄,说要把他娶回家。

        宋铃兰护着他却被那些小姑娘们一起嘲笑,她记得最深的便是那一句——这人是公主的人,以后是凤君,可别再打他的主意了。

        小小的人不理会这些嘲笑,把祁仲桐牢牢的护在身后,昂着头颅要与她们比试一番,若是她与祁仲桐赢了,那些人就要遵守承诺给他道歉。

        一群小娃娃便决定以捉迷藏来定胜负,她们藏,宋铃兰和祁仲桐找,若在一炷香的时间里找到全部人便算二人胜利。

        宋铃兰应了她们的比试,定了隔日为期。

        隔日来临时,她便与祁仲桐捂着眼睛等待她们藏好,等背完一篇《劝学》之后便放下了手去寻找那些藏好的人。

        为了节省时间二人商议,一人往东找,一人往西找,等到两边找完后在北边集合再分配任务。

        一开始还十分顺利,在假山上,石洞里,房梁上,屋脊背面找到了许多人,二人在北边汇合之后发现仅剩四个人没有找到便又分头去寻。

        这一寻,又是好长时间,一炷香的时间将到却还有最后一个没有找到。

        宋铃兰把往南方向的房屋,花丛,树杈……都一一找了个遍,却始终没有找到那个人藏在何处。

        她停下了思索了一番往北边寻去,北边除有一个千鲤池外建筑稀少,该更好寻一些。

        她在北边也寻了良久,最后一人却始终不见,这场比试在那些人的倒数声中结束。

        也在此时千鲤池中有一人叼着一截中空的草茎探出头来,身边都是那些人起哄的声音,她四下环顾却不见祁仲桐的身影。

        担忧涌上心头,那泡在池子中的人说听见他的脚步声往更北处去了。

        更北处更是荒凉。

        如果宋铃兰没记错的话,那个方向有宫中太监的净身房。

        她着急地往前跑去,到了净身房处一掌推开了房门,祁仲桐手里拿着刀,脸上染了一道鲜血。

        她把目光往下看去,祁仲桐的脚下也是一滩鲜血。

        那血看得她头发昏,脚还没迈入房间便身子一软昏了过去。

        再后来发生了什么她也不知道,睁开眼便在椒宁宫中。

        再往后,祁仲桐虽说是她的伴读却不愿意再跟她进学堂之中。

        ……

        祁仲桐到底有没有被阉啊?——宋铃兰思索着又翻了个身。

        怎么后来宫中竟然没有关于这一段的八卦后续?

        这一段后续当然不会有!

        祁仲桐身居高位,自然有的是办法手段让那些想拿他当谈资的人噤声。

        他躺在长昆殿的床上,手里紧紧握着那块宋铃兰送他的令牌。

        这一夜格外安静,也格外暗潮汹涌。

        摄政王夜宿宫中的消息从宫中传了出去。

        天不亮宋铃兰便被一阵阵急促的脚步声吵醒,她点了灯哑着声音问道:“又怎么了?”

        连潮贴在窗户上小心翼翼地说道:“陛下,太上皇敕旨到了,快出来接旨吧。”

        宋铃兰拿了衣服披在身上,心里思忖着母亲向来对她纵容,好端端的拟什么敕旨。

        她开门接旨,伺候太上皇的太监展开手里的锦帛念道:“太上皇有旨:兹闻摄政王祁仲桐,温良敦厚,纯善聪敏,品貌出众,孤闻之欣喜。今皇上年近双九,适婚娶之年,当择贤婿与配。成佳人之美,将仲桐许配皇上封为凤君,礼仪等由礼部操办,择吉日完婚。钦此。”

        “什么……?”宋铃兰的瞌睡被这道敕旨赶走,看着念旨的公公说道,“母亲要赐婚?寡人和摄政王?”

        “是啊,”那公公收了锦帛递到宋铃兰面前说道,“皇上您新衣都赐了,也该给别人一个封号才是。”

        “这哪行……寡人去找母亲。”

        那太监拦不住她,干脆随她去了。

        他把那道敕旨拿在手里摇了摇头,太上皇真是料事如神,早知皇上会不接这旨也没有布告中外,连椒宁宫伺候的人都全部换成了她的人。

        宋铃兰赶到太上皇所住的长宁宫,里面灯火明亮倒像是在等着她一般。

        她走进屋中,母亲果然已经等着她。

        手里捧着的书在她来的时候放下,慈爱的目光看向来人,却渐渐转为严厉:“没接旨?”

        “母亲……”她小声喊着,慢慢挪到太上皇的身边说道,“祁仲桐那么讨厌我,我娶了他不就是引狼入室嘛……”

        “我还当你不懂呢!”她的母亲把手里的书掷到桌子上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你既然知道这些事情又怎么还让他侍寝,还赐新衣呢?”

        “儿臣没有……”她挠了挠后脑撒娇般蹲在母亲身边说道,“他老是欺负儿臣,儿臣气不过戏弄一下他而已,并没有发生什么。”

        “再说,”她舔了舔下唇,“祁仲桐年不及弱冠,也不应嫁娶。”

        “你呀——”太上皇用指头轻轻戳了一下宋铃兰的小脑瓜。

        宋铃兰娇憨一笑起身坐到母亲身边,一双手又不停歇的攀上太上皇的手臂:“母亲,那就把敕旨收回吧……”

        “唉……”她叹了一口气看着靠在肩头的宋铃兰,“母亲既知道这一层又怎么会真的将你与祁仲桐成婚,吓唬吓唬你罢了,不过你这年纪也不小了,是该找个人陪着你了。”

        “不不不,”她头摇得像拨浪鼓,“不着急,父君给我挑的好夫君还没有出现呢!”

        “父君挑的?何时挑的孤竟不知?难道是……连潮?”

        “哎呀不是连潮,这件事情就无需母亲费心了,等缘分到了那人自然就会出现了。”

        “那他不出现还要我女儿等着不成?”

        “到时候他若不出来我另娶他人便是——”

        宋铃兰见母亲脸上倦容尤显又再无他事要交代便作礼拜别,离开长宁宫时看见有宫女端着东西往大殿里急匆匆地走着,她瞥了那东西一眼,是一件绣着紫藤花的衣物,袖口滚金,是父君的遗物。

        她们皇室一脉凡是公主皆以花名做名,所娶凤君衣物上就要绣此花以示身份。

        她回过神来,往门外走去,连潮已经挑着灯在宫门外等候。

        “皇上你出来了。”

        “嗯。”她应了一声跨出宫门。

        “上朝时间就要到了,皇上您是——”

        “回宫换衣服吧。”

        连潮明白了她话中的意思陪着她回往椒宁宫。

        一路都还顺利,就是在途经长昆殿的时候一只通体雪白的猫拦住了她的去路。

        连潮要赶它却被宋铃兰制止。

        那猫也是奇怪,蹭着她的脚不愿意离去,她索性蹲下身子,小心翼翼地探手抚摸它雪白的毛发。

        有呼噜呼噜地声音在猫咪的身上传出,她惊了一下缩回手却被连潮嘲笑。

        “这小猫咪喜欢陛下。”

        “是吗?”她抬头看着连潮在她的身边蹲下,“小猫咪喜欢我……”

        她沉思了一下将那只猫咪抱入怀中起身:“带它回椒宁宫吧。”

        那猫咪也是神奇,被她抱在怀里既不叫唤也不挣扎,漆黑地眼眸滴溜滴溜转着,可无论转向那边最后都会看向她。

        “啊啊啊,好可爱,连潮你看。”

        连潮听着她的话歪过头去,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它头上的毛,发出赞叹:“真可爱。”

        宋铃兰抱着小猫回到了椒宁宫,让宫人给它安排了吃食和住所,自己则换上了朝服准备前往麒麟宫中。

        小猫咪似舍不得她走,冲她喵喵叫着。

        她弯下身子抚摸着它的毛叮嘱着:“等我回来再陪你,一会会儿就好。”

        语毕她才念念不舍地走出了椒宁宫。

        她不知道途经长昆殿的时候还有一个意外,那便是坐在屋脊上看着她的祁仲桐。

        他右手握着一只玉笛,高高地看着不远处怀里抱着猫的女子,口中不屑地说道:“一只猫而已……”

        瞧见连潮歪过身子抚弄那只小猫时心中更是不屑:“干什么靠那么近,一只猫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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