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魂飞魄散
沼泽里的妖怪很强，可也并不在他的话下，简叔虞甚至没用多长时间，就将那妖怪砍成了两半。可偏偏在他离开时，他听见沼泽里传来了悲戚的哭声：
“你为什么要杀我？为什么！”
“我好痛，好痛啊！”
“求求你饶了我，饶了我吧……”
“恶鬼，总有一天会有人来灭了你，你等着吧！”
“妖孽！你究竟害了多少人命！”
……
那一声声，一句句，分明是惨死在他手下的冤魂的话语。他转过身去，发现无数魂魄从沼泽里飞了出来，围绕在他身边旋转。
它们哀求着、痛哭着、咆哮着，悲愤的神情好似要将他即刻吞噬殆尽，简叔虞的心乱了，因为它们，全都是死在他手下的冤魂！
吴国昌！
山匪！
捕快！
三千七百五十八条人命！
简叔虞骇得跪倒在地，手中的宝剑也落在了地上，他抱着头，捂住双耳，无助而又悔恨地看着它们。
“你们，你们都没有入轮回吗？”
他的声音哽咽了，因为他知道，他一直都知道，凡冤死之人，无不魂含怨气，若无高人解脱，根本入不了轮回，只能游荡在这世间，成为一只孤魂野鬼。他简叔虞不仅害得他们痛苦枉死，更让他们灵魂受缚，不得解脱！
想到这里，简叔虞顿觉痛苦万分，恨不得立时用长剑将自己碎尸万段。他泪流满面，悔不当初，一步步爬到它们面前，以近乎哀求的语气询问道：“告诉我，我该怎么做，我要怎么做才能让你们解脱？”
他痛苦地趴在地上，哭得青筋暴露，撕心裂肺，而那些冤魂则发出了一声又一声的尖叫。
这尖叫声，常人听不懂，但修仙之人却听得明白，它们是在叫他去死。
果然，已经失去理智的简叔虞拾起身旁长剑，抵在脖颈间说道：“如果我死，能让你们解脱转世，那简叔虞愿意以死偿罪！”说着就要拉剑抹脖子。
一直作壁上观的顾萧萧再也忍不住，想要伸手去夺那剑，然而在这个世界里，她仿佛就只能是个旁观者，只能眼睁睁看着一切发生而无能为力。
她穿过了简叔虞的身体，眼看他就要身首异处，这时候空中却传来一个女声。
“叔虞……”
这一声“叔虞”唤回了他的理智，简叔虞立即停下动作，不可置信地看向四周，呢喃道：“诗、诗韶？”
那群冤魂见简叔虞停止自戕，立即发动攻势，前仆后继地向它攻来。简叔虞本能地举剑要挡，可看到其中一个约莫八岁的女童的脸，他的歉疚之情瞬间占了上风，让他愣了一下，而就是这一下，让群鬼有了可趁之机，纷纷钻入他的身体。
顾萧萧眼看着这一切发生，却是毫无办法。终于，在群鬼的影响之下，简叔虞再次丧失理智，变成了以往残忍嗜杀的恶鬼。
只见他口吐黑气，双目血红，满脸的阴狠毒辣。当最后一只冤魂钻入他的身体后，他阴鸷一笑，伸出长舌舔了圈嘴唇，好似饿了一般，往山外的村庄跑去。
顾萧萧跟在他身旁，一遍又一遍呼唤他的名字，可是没用，根本没用！她只能看着他再一次化身恶魔，看着他屠杀孩童，看着他吸魂食血。她流着泪，大声质问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可回答她的，是村民绝望的惨叫，是死者痛苦的哀嚎。顾萧萧绝望了，无力地瘫坐在地。
就在这时，一名只有两三岁的孩童跌跌撞撞地跑到了死去母亲的身旁，摇着母亲的身躯痛哭。孩童的哭声引起了简叔虞的注意，他咧嘴而笑，鲜血和碎肉顺势从他的嘴里流了出来。孩童被他的模样吓得哇哇大哭，跌坐在地无法动弹。
“娘！娘！”他大叫着，可这次再也没有娘亲来保护他了。
简叔虞一步一步走向孩童，与此同时，一道绿光自他脑后飘了出来。那绿光来到顾萧萧面前，摇身一变，竟成了叶诗韶的模样。
叶诗韶握住顾萧萧的手，急切道：“姑娘，我需要你帮我。”
顾萧萧大惊道：“你，你看得见我？”
叶诗韶点头道：“我一直依附在叔虞的魂魄之中，法阵没有发现我，自然无法影响我。”
顾萧萧道：“法阵？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叶诗韶道：“我也不清楚，但随他出生入死这么多年，我大概能猜出，这是一个能够将人心里的恐惧幻化出来，然后以此杀了入阵者的法阵。对叔虞而言，那三千多条性命就是他的恐惧，而你害怕的，就是哪怕来到了二十年前，你依旧无法阻止浩劫。”
顾萧萧恍然大悟道：“难怪，难怪我只能作壁上观，是因为我怕，我怕自己无法改变一切。”
叶诗韶一笑，握住她的手安慰她道：“但是你现在有办法了。”
顾萧萧道：“什么办法？”
叶诗韶道：“既然这个法阵是以入阵者的恐惧为武器，那么我们只要击毁恐惧，自然就能破阵出去。现在，我需要借用你的身体，让你能够参与此事，也让叔虞能够看到我。”
顾萧萧疑惑道：“看到你？什么意思？”
叶诗韶听到此言，忽然凄凉一笑，说道：“他现在痴了，若非强烈的刺激，如何能让他夺回理智？也好，他现在没了理智，做了什么，醒来之后也一定不会记得。姑娘，请你……不，是求你，求你答应我，千万不要告诉他我的事。否则，他就真的没法走出来了。”
顾萧萧忽然生出了一股不祥的预感，她不停摇头，想要拒绝叶诗韶，可叶诗韶不由分说，直接占领了她的躯体。
叶诗韶将顾萧萧变为自己的模样，在简叔虞抓住孩童之前挡在了他们中间，抱着孩童问他道：“叔虞，你要伤害子誉吗？”
叔虞……
叔虞……
叔虞……
饶是被唤醒了魔性，饶是被三千多条冤魂占领了身躯，当简叔虞听到她的声音，见到她的脸，还是忍不住留下了泪水。
“诗……韶……”
他张大嘴，努力喊出这个名字。叶诗韶凄然而又幸福地一笑，站起身飞到他面前，一吻他的血唇，低声说道：“傻子，别再念着我了。”
她的声音，她的吻，就像是一道光亮照进了简叔虞的内心。对亡妻的思念瞬间战胜了那三千多条冤魂，冤魂们哀嚎着被赶出了简叔虞的身体，叶诗韶见状，最后看了一眼简叔虞，仿佛要将他的模样刻进自己的灵魂，随后她留下一滴泪，飞出顾萧萧的身体，飞向了那三千多条冤魂。
“叔虞！救我！山匪来了！快救我啊！”她佯装自己被山匪所伤，大声呼唤着。而简叔虞的记忆瞬间被拉回了简宅，他仿佛又看见了下人们惨死的模样，又看到了屈辱而死的爱妻和孩子，他愤怒了，大喊一声抽剑挥砍。这一剑包含真气，瞬间将那三千冤魂斩为灰飞，同样，也将置身其中的叶诗韶斩为了灰飞。
在魂消魄散的时候，叶诗韶看着简叔虞，笑着流下了最后的眼泪。
幻境，
破了。
简叔虞无力地摔倒在地。
最后一击用尽了他全部的力气，他晕了过去。而如叶诗韶所言，他在随后一刻都处于疯癫的状态，醒来之后，自然也不会记得自己做了什么。顾萧萧走到他身旁，替他抹去脸上的泪水，也替自己抹去泪水。她决定替叶诗韶守住这个秘密，永永远远地守住这个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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