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触须
旅馆房间内，尤格里斯斜斜靠在墙上，望着坐在床上的伊丽莎白。
“黑发褐瞳？”伊丽莎白咀嚼着这两个词，垂眸不语。
尤格里斯一回到他们临时居住的旅馆，便进了伊丽莎白房间告知她此事。
“对。”尤格里斯说道，“她应该还觉醒了奥秘能力，看样子是使身体某个部位变成黑色液体。”
“我从未听说过这样的人。”伊丽莎白沉吟，“也许是近几年才活跃起来的人物。”
“能看出对方的信仰吗？”她抬头问道。
“不，整个过程中她没有任何有关信仰的语言或者行为。”尤格里斯苦笑，“不过这些事情跟你没什么关系——你已经送我到了圣法蒂，当然随时都可以离开。”
伊丽莎白蹙眉，她的发丝是纯白的，如今编成了辫子散落在身后：“我至少要保证你这段时间的安全。”
“……非常感谢你的好意，伊丽莎白。”尤格里斯调整了一下姿势，认真地说道，“对方的态度还不明晰，不过显而易见的是，那个人是个疯子——尽管她说自己只想要谋财。”
“圣法蒂肉眼可见地会迎来一场动荡。”伊丽莎白接话，“不过你也跟那个叫做福尔摩斯的人说了，你想要在这座城市建立新的秩序。你可以借此机会完成你想做的事——你不是还要找人吗？”
“这是一场危机，但也是一场机遇。我们可以借此看看她到底有什么目的——也许圣法蒂只是一个起点。”
在接下来的半个月里，夏洛蒂福尔摩斯风卷残云一般扫荡了整个圣法蒂城的帮派。
尽管在这途中，无一伤亡，但是那个黑发褐瞳的身影已经深深印入大小帮派人士的心里，令人闻风丧胆。
上午7：00，圣法蒂城西街的一家售卖布林煎饼的摊子。
伊丽莎白刚刚绕着圣法蒂城跑了两圈，此时停了下来，准备先吃个早餐。
今天圣法蒂城的早晨是忙碌而又平静的。来来往往的人群中，神色匆匆的西装男、白发苍苍的老人、无忧无虑的孩童都汇聚在街道上。
偶尔有纹着纹身的小混混夹杂在其中，眼神闪烁，但都不敢有任何轻举妄动的行为。
尽管不想承认，但是那个疯子扫荡帮派的行为，无疑有在让城市的治安变得更好。
伊丽莎白想起了尤格里斯所说的“秩序”。
她面无表情地等着摊主将布林煎饼做好，百无聊赖之中，她的神经一瞬间警觉起来。
伊丽莎白克制住自己没有回头，平静地看着摊主的动作。
她只感受到身边有一个人走近了，接着听到耳边传来的声音。
——“嗯……老板，一张煎饼……多加点糖吧……”光是听着声音就能感受到说话人的困意。
“好……好的好的！”摊主抬头，一看到对方的黑发褐瞳瞬间变了脸。
他将自己历经多年处事不惊的修养都拿了出来，默默将伊丽莎白的饼递出来，然后再一次开始摊饼。
伊丽莎白借过煎饼，转身也看清楚了身边人的脸。
黑色的发尾微蜷，褐色的双瞳中含着生理盐水。对方察觉了她探究似的的目光，也抬起眼回望过去。
视线相碰，伊丽莎白像是炸毛的猫一般握紧了剑柄，眼神犀利，随时都能拔剑出鞘。
就在伊丽莎白以为一场战争即将一触即发之时，对方率先回避了视线。
伊丽莎白诧异，回头看却发现原来是摊主战战兢兢地将煎饼递了出来。
而这个疑似为夏洛蒂福尔摩斯的家伙竟直接付钱，接过了煎饼，不再看自己。
这跟尤格里斯的描述大相径庭。
眼前的人给人的感觉是柔软的、困乏的、无害的，只有在刚才视线相触之时才会有一些锋芒毕露之感。
而尤格里斯的描述呢？疯狂、混沌、胆大妄为，总之不会跟上面的描述混为一谈。
是她判断错了，眼前的少女并不是那个夏洛蒂福尔摩斯？
不！她的直觉不会有错。
伊丽莎白眼睁睁地看着这个陌生人捧着煎饼，在路边径直蹲下，慢条斯理地啃了起来。
新出炉的布林煎饼有着金黄的诱人的色泽，刷上去的果酱分外甜美。在热气腾腾之中，每轻咬一口都是舌尖上的享受。
伊丽莎白捧着饼子，僵硬地看着对方吃得有滋有味。
她今天不应该选择在外面吃的。伊丽莎白冷不丁冒出了这个想法。
她甚至都不该出门！
……算了。伊丽莎白也蹲下来，捧着布林煎饼大口地嚼了起来。
嗯……滋味确实不错……
好吧，她承认，在外面吃也不算错。
解决完早餐后，这个少女站起身，细致地用纸巾将整个指缝都擦干净了，接着低头望向伊丽莎白。
“圣法蒂城确实是个好地方，不是吗？”少女像是在拙劣的搭讪。
“……”伊丽莎白没接话。
对方自言自语似的道：“确实如此，毕竟是被称为诺日瓦那北部的明珠的地方嘛，虽然治安有些差，不过也有在慢慢变好……”
明珠。明珠？！
伊丽莎白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词语，想起了最后收到的那封信。
伊丽莎白站起身，面无表情地问道：“你的名字是……？”
明明很正常的一个问题，被她念起来就像是在审讯罪犯。
黑发少女似乎惊喜的笑了一下，恶趣味地凑近了她，看着伊丽莎白绷紧的肌肉，她一字一顿道：“夏洛蒂福尔摩斯——您早就知道的，不是吗？”
“——我亲爱的朋友，怀特。”
最后一句话她说得婉转绵长，仿佛是一句贴心朋友的嘱托。
伊丽莎白布莱克——不，现在应该是伊丽莎白怀特——在听完对方的话后，突然浑身放松下来。
她主动贴近对方轻轻说道：“你不怕别人知道吗？保密原则。”
“您都不怕，我为什么会怕呢？”夏洛蒂福尔摩斯笑靥如花，“您不是早就施展了您的奥秘能力吗？”
伊丽莎白灰蓝色的眼眸毫不示弱地凝视着对方。
是的，早在她察觉身边有人接近之时，她就是施展了自己的奥秘能力【梦魇】。
她能够借助这个能力做到编织梦境、入梦等等一系列效果。
唯一需要的便是被施展者需要对她放下警惕心，才能够完成。
之前在槭树禁地时，伊丽莎白便是依靠入梦去斩杀尤格里斯梦境中的污染物的。
如今她的能力成功施展，足以说明对方对她并没有警惕心。
——这究竟是骄傲自大，还是有恃无恐呢？
在夏洛蒂开口的一刹那，身边摊煎饼的摊主、街道上的西装男、老人和小孩便一同僵硬地抬起头。
他们的面部无一例外，都空无一物。
尽管都没有眼睛，但他们齐刷刷抬头的动作，好像都在凝视着夏洛蒂福尔摩斯——这个不速之客。
让人来不及反应，他们便连同身边的一切事物逐渐消融，像是在咖啡上的拉花一般扭曲地融入了这个纯白的梦境当中。
此时天地间一片纯白的混沌，既不见其发端，也不见其终极。
“主为什么会有你这样的信徒。”伊丽莎白冷笑，“我只怕你坏了主崇高的计划。”
“您为什么会认为这就不是主想要的呢？”对方一口一个“您”，就像是对伊丽莎白怀抱着憧仰之情的后辈。
“主的意愿我们不能妄自揣摩。”伊丽莎白冷声说道。
夏洛蒂轻笑，转而莫名说道：“‘我将会成为主的怒火，主的利刃，所有不洁之人与堕落者的处刑人……’”
“《圣典》第二章第三段。”伊丽莎白一口报出，像是放松了一些，接着严厉道，“你在妄图成为主座下的惩戒天使吗？”
“主的意志就是我的意志。”
伊丽莎白审视地看着夏洛蒂，她在对方的双眼中看不到任何对主的狂热、崇敬。
这样的一个疯子，真的会成为某位神明的狂信徒吗？
伊丽莎白的心中无限警惕。
“希望的确如此。”伊丽莎白望着对方垂下眼，似乎在思考些什么，她果断开口问道，“我之前的上级出了什么事吗？”
她确实有些担忧。毕竟自从伊丽莎白入教以来，都是这位前辈在前方指引着她，为她传播主的福音。
如今却突然换了一个极不稳定的疯子。
伊丽莎白甚至怀疑前辈出了什么差错。
“嘘——，保密原则。”夏洛蒂将食指抵在唇上，抬眼道，“那位自然不会有什么事。唉，毕竟是主最宠爱的信徒啊……”
最后一句话她说得又轻又缓，似乎还含着一丝哀怨。
伊丽莎白一阵恶寒。
她果断结束了话题，问道：“主的上一步指示我已经完成了，接下来呢？”
“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夏洛蒂的褐瞳凝视着伊丽莎白灰蓝色的眼睛，“你可以去做你想要做的事情了。”
伊丽莎白愣住了。
——她想要做的事情？
“好了，时间不多了。我也要走了。”夏洛蒂挥手，“再见哟。”
不，最后还是不要再见了。伊丽莎白冷漠地想着，将奥秘能力收敛了。下一秒，对方就不见了踪影。
伊丽莎白一离开那个纯白的梦境，疯狂的呓语便疯涌而来。带着红色斑纹的触须渗入她的大脑之中，无数恶意被灌入她的大脑之中。
她僵立在原地，身边摊煎饼的摊主似乎毫未注意到异样。
伊丽莎白似乎闻到了铁锈味，也因此，她猛然清醒了一瞬，内心下意识默念：“异界的旅者……彼世之光……嗯哼——”
三段尊名并未念完，她的思绪便被拖入无尽的红色触须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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