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十四章
“因为你之前说没有晼晚我早死了，意思不是欣赏她吗，现在又问我她在哪，不就是在乎喜”在狻猊阴恻恻的目光下风汐声音越来越小，直至嘀嘀咕咕。
狻猊额上爆出青筋，皮笑肉不笑：“神明本是无情种，无爱无恨以成就大道，祖明那棺材脸在你身边那么久，你就没有察觉？至于我，我能看得上的只有世间最珍贵的财宝，什么晼晚早早，我没兴趣。”
难怪兔兔倒追了几百年，都没成功拿下祖明。
头一次听说神明的心性，风汐心中暗怼：“我看你情绪挺丰富的，嘴巴那么毒，脸皮那么厚，也不像个神明。”
“我本来就不是上古神明，隔了几代混血，只是有个血脉的后辈罢了，”狻猊不耐烦的打断了她心里的叨叨絮絮，“骂我的话还非要刻意用神识告诉我？”
风汐顿时啥都不敢想了，心底满是做坏事被人抓包的心虚感。
等等，神识？
她能通过神识传话了？
反应过来后风汐万分欣喜，她真的拥有神力了，虽然是被动触发的。
狻猊不知道风汐又是哪根筋抽风了，怂样转脸便喜笑颜开，他手指敲击着烟斗提醒道：“喂，废话了这么久，也该告诉我，晼晚在哪里了吧？”
“我不知道。”风汐几乎不带思考，答得迅速。
“你耍我？”没有得到想要的回答，狻猊一脸阴沉，墨紫色的瞳孔蹿着怒火，恨不得就此刻将面前之人拆骨入腹。
“我本来就不知道，我被她锁在房内，而晼晚也一直没有现身。”风汐无辜的眨眨眼，“你只要我回答问题，但也没有要求我给出准确的答案。”
“行，再说说你怎么打开机关跑进暗道的？”他像是被风汐的诡辩气笑了。
“晼晚没有出现，但是给我指了路，我跟着指路进入了地牢，不巧触发了机关，接下来的事你也知道了。”
狻猊听闻一时哑然，满脸无法理解：“所以，你根本不清楚对方什么来历，就跟着她的指路过来了？”
好像，确实是不知道何种来历，她对晼晚一无所知。
风汐语塞，但并不是所有事情都能对他全盘托出的，只得单薄的反驳道：“我相信她，她不会伤害我的。”
狻猊鼓掌赞叹，语气尽是揶揄：“真是伟大的感情，有时觉得你机灵到让人气得牙痒痒，有时见你痴笨又恨不得把你打清醒了。”
“你还有什么问题？”风汐不置可否，一心想出去医治晼晚，没有心思和他谈天说地。
“暂时没有了。”他将手中卷轴抛掷风汐怀中，“此地无法使用法力，但对神力没有什么限制，你可以试试。”
“你不能使用神力吗？”风汐勉强接住了卷轴，边展开边问。
“法力是后天修炼得以强大，神力是先天拥有无法改变的，上古神明的直系后代本是少之又少，神界陨落后活着的更是寥寥无几，我神力自然微弱。”狻猊并不避讳这段往事，面色坦然。
对着微弱的光线，风汐仔细研究卷轴上记录的法阵，用未凝的血去补齐阵法中褪色的细枝末节，任由晼晚飞至肩头都没有反应。
晼晚歪头盯着她认真的神情，被忽视了的心情有些莫名落寞。
原本可以安静的等待不去打扰，她鬼使神差的贴近了风汐的面颊。
“咦？”感到脸畔蹭上了毛绒绒，风汐才察觉到晼晚已经清醒了，顾忌狻猊还在不远处，她欣喜的压低声音，“你还难不难受了？再坚持一会，我们通过这个法阵就能出去了。”
晼晚眸色变得暗沉，不似原来的剔透，可能是因为附近光线太暗，风汐估摸着。
她扑棱了一下翅膀，柔和的力量游走在风汐体内。
晼晚面向法阵，用眼神示意。
风汐心照不宣将手贴上补完的法阵，听得石块缓缓转动声，法阵中央的蛇型散出光芒，浮着腐木的气息从石块后四溢开来。
轰然破开了面前的法阵，一条岔路口跃入眼帘。
“我们各选一路。”
“我们走同一路。”
两人同时开口，对视后又同时陷入了沉默。
“此处是女娲的地盘，只有你能打开，若你丢下我跑了怎么办，走同一条路。”狻猊眼神凉飕飕的，负手站在原地，一副任谁都别想说服的样子。
晼晚好不容易清醒过来，她本有一肚子疑点想要单独细问，而且若被狻猊察觉到自己的神力是借肩上山雀的，以他多疑的性格免不得又是一番盘问。
风汐忖度着拒绝：“我们各走一路更节省时间，我不会抛下你的，我可以与你定下血契。”
本以为这么说狻猊会放心，不料听闻他先是一愣，接着乐不可支的捧腹大笑，表现夸张到风汐感到莫名其妙。
“哈哈哈哈，我还是头一次听说定血契，”笑够了的狻猊靠着墙垣直起身子，“听好了傻子，血契对神魔都不会起作用，唯独人族有轮回，自然只有他们中的修仙者会定血契。”
内心如同被狂风暴雨打翻的船只，风汐瞳孔猛地缩小震颤一点一点消化他的话。
与朝宴签订契约的场景历历在目，那时她以为自己可以活下去了，欣喜若狂的差点忘了他还在身旁。
朝宴面不改色估摸着早就知晓，但不曾对风汐吐过半句真话，亲眼看着她怀着虚假的希冀在他面前费力演出。
骗子。
胸腔中涌动着无力的怒火，风汐的拳头攥紧又松开。
当初答应的那般迅速，现在想来，在朝宴捉摸不透的眼里，一定将她狠狠嘲笑了一番吧。
如若不是血契，他们融血时所定下的又是什么？
细思极恐的风汐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那我们一起吧。”
风汐没了与他争辩的力气，整个人怏怏的随意选了个路口。
狻猊不知道是自己哪句话戳痛了风汐，让她忽然变得失魂落魄。
一路上无论他说什么，风汐都是心不在焉的随口应付。
每走深一寸，夹道的灯火变应声而亮，前方道路一览无遗。
“你脸色不好，没事吧？”晼晚在她耳畔轻问，温柔的语调将她从负面情绪中拉扯出来。
还有晼晚的伤要医治，现在出去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风汐垂眸压下心中不岔，艰难的露出一个难看的笑脸：“我没事的，倒是你，身子怎么这么凉？”
不像一个大病初愈后该有的健康体温，晼晚此时全身寒如在冰泉浸泡过。
“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若你不适我”晼晚的“离远些”还没说出口，风汐已经将她拥入怀中，用温热的体温包裹着晼晚。
“我抱着你吧，我身上暖和。”风汐摸了把手她感极好的柔软腹部。
晼晚目光怔怔，竟有些贪念这个怀抱，没有挣扎摆脱：“不冷吗？”
“冷，但是两个人就不会冷了。”风汐拥的更紧了些。
“真是让人感动的主仆情深，”狻猊摸了摸两臂激起的鸡皮疙瘩，“我竟不知道卿云泽里除了兔子还住着山雀。”
说起兔子，风汐猛地回想起约定在门口等待的兔兔。
“我困住此处这么久，也不知道兔兔现在怎么样了。”
狻猊挑眉，笑言：“那只兔子？她早就回去了，我亲眼目睹，说不定心里巴不得你死在里面，好和她的祖明长相厮守呢。”
“什么？”风汐凝眸盯着笑容玩味的狻猊。
“哦对，你才恢复正常恐怕不记得了，那只兔子不是一般的妖，那是狐仙和兔妖的混血，很有意思对不对？兔子本是狐狸的食物，竟然爱上自己的食物？太愚蠢了。”
见风汐慢下脚步聆听，狻猊又说道：“后来她的父母都死了，被他们的同胞杀死的，那只兔子本是为了召请神明被你带走，可谓是杀戮无数呢。”
“你又是怎么知道的？”风汐面色不虞。
“你以为她区区一个小妖怎么会有屠村的本事，当然是以狐仙尾巴做交换，我来助她完成心愿，你看，魔核丹，小小一颗便能快速提高法力，服用的越多会变强越强，当然，心智也会渐渐被魔吞噬。”
狻猊的手心静静躺着一颗漆黑的药丸，散发着不详气息。
风汐目眦尽裂，扬声问：“你竟然给她吃这种东西？”
“你生什么气？她可开心的很，想要在这个残忍的世界活下去总是要付出代价的，而你，无忧无虑的神女大人，你又有什么立场去指责他人的选择？”狻猊不怒反笑收起药丸，神情理所应当。
风汐深感和他立场不同交流困难，抑着怒火道：“如果不是被你花言巧语哄骗，她也不会那样选择。”
“你错了，”狻猊嬉皮笑脸，根本没有把生命放在眼里，“让她做出选择的不是我，也不是她自己。”
她不自觉的攥紧拳头，又无从反驳的松开。
风汐别过头去不想再与他聊下去，冷漠的结束了这场不愉快的交流。
比起对兔兔选择的痛惜，对狻猊怂恿的仇恨，她更讨厌无能为力到只能袖手旁观的自己。
过往无法追溯改变，风汐现在只想保护身边的人。
“此处有人来过了。”又是往深处走了几步，狻猊收起玩世不恭的嘴脸，快步上前去。
几盏高烛刻映在墙壁，此处灯火通明，寂静的石室内滴落断断续续的水珠音，桌案上还有被翻动的痕迹。
“人鱼烛是不久前被点燃的，走的仓促来不及拂去，”狻猊冷哼一声，“怕不就是那位晼晚阁下闯了进来。”
被他人提起，晼晚卧在风汐怀中神色都未变。
她们一直待在一起，风汐自然明白不是晼晚，只说道：“门口的法阵只有女娲及其后人才能打开。”
“谁知道除了我们进来的是什么鬼东西？”狻猊耸肩拿起桌案上的兽骨，风汐也探过去拿起一片。
龙飞凤舞的文字她本该看不懂的，指尖触碰的瞬间，那些字符仿佛有了生命般，蜂拥而至钻入脑海，灵魂犹如被分成了两瓣，两股意识互相拉扯着。
“喂，你怎么了？！！”见风汐面色痛苦蹲下了身子，狻猊伸手想要扶起她，不料转手被她用力推开，狠狠撞在墙上，砸的背后生疼。
坠落下去那一刻他几乎感觉到了骨头的断裂，整个人疼痛的蜷缩在一起瘫倒在地。
面前的场景如山崩地裂般动摇。
幻视间迷迷糊糊睁开眼睛，风汐的面前正站着一袭白衣女子。
女子冷若冰霜，嘴角下抿毫无温度，没有高光的双瞳紧紧盯着她冷汗涔涔，因痛苦而狼狈的面容。
在疼痛欲裂中，风汐看清了。
那是自己的脸。
“喂！你想把这里埋了吗？自杀也不要带上无辜的人啊！”耳边焦急的声音像是挂在遥遥天边。
疼痛感让汗水和泪水混杂在一起，风汐手足无措，亦不知道该如何逃离出去，只觉得身体难受到了爆炸的临界点，她张口想要让狻猊快跑。
求生本能却口不择言的抖出孱弱声音：“晼晚救救我，朝宴，救我”
下一秒，整个世界都寂静了下来。
像坠入了没有生机的死海，光芒在触手不可及的彼岸。
肺叶灌水，窒息感无孔不入的传递到身体每一处，风汐觉得身子在不断的下沉，意识即将要被这片深海吞噬，她伸出手，什么也抓不住。
手心贴上了一处冰凉，接着十指相扣，风汐下意识想要甩掉这块寒冰，却被攥的更紧，分明是不允许她松开的意思。
“风汐，醒一醒，”陌生而又熟悉的稳重声音在海鸣中回荡，“尝试控制它。”
风汐不知道那是谁，但是那的声音仿佛迷雾中的灯塔，带她拨开云雾，觅见光明。
眼前的面容不断放大，与她额间相抵，充斥着的痛苦渐渐平息下来，游走的暖流理顺了她的紊乱的力量。
风汐做了一个稀里糊涂的梦，看不清前面那个人的脸，她理智是想醒过来，又安心的任由自己被牵着走出黑暗。
最后，风汐看清了那个人的背影。
朝宴逆着光，淡笑的转过了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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