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欺负
星期二又有最期待的体育课。
“这回先测坐位体前屈，然后再测引体向上或者仰卧起坐。”老师坐在板凳上，根据名单喊人。
体育馆内一部分学生在练习拉伸，其余的人就围成圈看老师测试。
人圈外徐晨坐地上，双臂都要伸脱臼了也碰不到脚尖，无奈地拍了拍站旁边的陈子舟，“你来帮我压一下。”
陈子舟撸起袖子，一副要干大事的架子。
徐晨吓得弯腿，警告他：“有什么仇什么怨现在不准报复回来啊！你别给我搞残废了。”
“不至于。”
徐晨半信半疑地直回腿，弯腰伸长手臂，“那你来吧。”
陈子舟微微蹲下膝盖顶在他背部，边发力，边注意徐晨手脚之间的距离。
徐晨手指绷得笔直，还是没有碰到脚尖，“再用力点。”
陈子舟还没使出全部力气，徐晨“啊”了一声，痛得马上求饶：“停停停停停！”
“你自己说再用亿点力的。”陈子舟笑着松开他。
“草！”徐晨反手去打他小腿。
陈子舟后退一步躲了过去。他抬头恰好坐在不远处的靳放对视。
靳放韧带一直很好，上学期测试成绩是20厘米，根本不需要这几分钟的拉伸。
老师喊道：“下一个陈子舟准备。”
陈子舟挤进人圈里，看到陈明拼命地努力，都快把腰折断了，最后得了个“1厘米”的成绩。
“这也太短了吧。”陈子舟说。
“男的肢体僵硬一些，就没几个长的吧？”旁边的男同学说。
陈子舟脱口而出：“靳放的就长啊。”
才来的唐梦雅只听到这句话，拉着一旁的徐媛小声吐槽：“我靠，陈子舟那么那个啊。这是能直接说的吗？”
“？”徐媛反应一秒，直接笑出声，狂拍唐梦雅的肩：“人家说的是拉伸长度。”
陈子舟：“？”他侧头看向两人，不说拉伸长度还能说什么？
后也反应过来，低声说了句“我草”，感叹这群女生是真的强……
他的测试成绩是154cm。
很快就轮到靳放了。
他果然不负众望，弯腰轻轻松松就推到那个小铁片，手指修长的好处也体现出来了。
老师：“205，再来点儿。”
靳放头贴下去碰到衣物，上身牵动衣服，露出一截腰。
陈子舟目光流转，反复品尝回味。
女生看着他交谈。
“靳放都压那么远。”
“他真白啊！”
“好羡慕～”
陈子舟回神，不再看他，谨记自己的身份。
肖想如泡沫般被欲望鼓吹得愈发膨胀，即使某天爆炸，也不过是微不足道的水花。但这是他第一个，或许也是唯一的泡沫。
“好了，22。”老师登记成绩。
徐媛撞了下唐梦雅，“确实好长。”
靳放起身路过时低头多看了一眼她。
徐媛忙闭上嘴，移开视线又迎上陈子舟的目光，想起昨晚开车把车轱辘碾在了两位正主身上，霎时尴尬得无地自容。
唐梦雅及时拉走她，叹气道：“好姐妹，有你真是我的福气。”
两个女生挤出人群开溜。
陈子舟垂头抿嘴憋笑。
他是变态，上厕所偷看过。
嗯，确实好长。
体育课结束没多久，传闻又出来了。
文科班的年级第一真是处处跟年级第二对着干。普通的引体向上测试，都要放话说超过他。
不多不少，就刚好多了一个。
众人都清楚，这不明摆着想压一头吗？
晚自习下课，陈子舟手撑下巴等靳放写完题。
稍微关系熟一点的男生都问他为什么还不走，陈子舟以“不想挤楼梯”为借口赖在教室。
室内还有几人在奋笔疾书，他也不好和靳放搭话，无聊地趴在桌上。
靳放盖上笔盖，把书放进抽屉里，收拾书包，起身把座椅归位，出教室。
动作行云流水，视陈子舟如空气。
草，又不等他？陈子舟愣怔了一秒，追出去，却发现靳放站在楼梯口那儿，欣喜道：“在等我？”
“我不想旧事重演。”
陈子舟回想起“地咚”那次，“你以为我想啊？”
他差点就幸福不保了。
靳放浅浅勾起个笑，下楼。
“你不觉得白天那传闻太离谱了吗？”陈子舟不自然地扣了扣额头，“说我故意比你多做一个。你排在我后面，我怎么知道你能做几个啊？”
靳放安静地听他说。
“我也没有经常挑衅你吧。”陈子舟有些紧张了，庆幸以后不会结婚，不然怕老婆肯定会被说“耙耳朵”。
“我不在乎，你挑衅也没用。”
靳放的神色融入黑夜，跟着消沉下去，眼眸却随灯光熠熠生辉，周身是一如既往的神秘。
“是吗？那你做好准备，”陈子舟扯起一个笑，“这可能是你最后一次年级第一。”
刚走出校门，路灯下靳放的睫毛明显一颤，反问道：“是吗？”
陈子舟呼吸一窒，心被轻飘飘的两字闹得狂跳不止。
不是因为内容，不是因为声音。
能找到的唯一缘由就是——他可能真的很喜欢这个人。
“那我拭目以待。”
“那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靳放手一扬，转身回家。
两天后剧本出来了，增加了老师、家长角色外，霸凌者和旁观者的数量也多了起来。
大家利用课间休息时间熟悉剧情，老班也允许他们拿出晚自习时间排练。
陈子舟看了两三遍，把台词背了个七七八八。
晚自习，众人找了个安静的空地排练第一幕。
霸凌者徐浩因为入校被欺负过，所以心理扭曲，在高三的学业与家庭双重压力下，撞上新生魏珂，把自己情绪以霸凌的方式宣泄在了魏珂身上。
陈子舟收起剧本，很快进入状态，表情变得阴霾，手插兜吊儿郎当地站在校门口。
靳放走近，视线在他脸上扫了一秒，再面无表情地越过他。
“喂！”陈子舟转头大喊一声。
靳放没理他。
陈子舟看着那身影有些出戏。
无数个日夜观望过的背影，他熟悉到无法代入这是一个新生，又立马回过神调整状态，上去扯他手腕，“我他妈叫你，听不到吗？”
“有事？”
场景与过往的记忆重叠。
入学军训的第一天，他被教官安排在了靳放的旁边。
教官：“记住旁边同学的脸，下次不要站错位置了。”
大家纷纷扭头熟悉彼此的五官，陈子舟转过去看到侧脸的瞬间心漏了一拍。
迷彩帽挡住烈日，眼眸像波光粼粼的湖面，明亮而又平静。
他目光顺着鼻梁下滑，落在紧抿的薄唇上。唇色在白皙的皮肤下衬托明显，那一抹粉红擦在了他心上。
陈子舟“诶”了一声。
男生转头淡淡地说：“有事？”
陈子舟是想搭话交个朋友，但对方冷到像在直接表示不愿，便改口说：“不是说要记住旁边人的脸吗？我怕你到时候站错了。”
男生眨了下眼，沉默两三秒后又目视前方，“不用，你记住我就可以了。”
“……”
十六岁的第一次相遇，赶在夏季结束前见色起意，偷偷的心动历经四季轮回，延续到了十七岁。
“班长，忘词了就看剧本。”徐媛的一句把他的思绪拉回来。
草……陈子舟重回状态，朝靳放迈步，理直气壮地说：“没事啊！”
他上前轻拍靳放右肩，嘴角上扬，坏笑道：“不过我喜欢没事找事。”
近距离接触下，贪婪从眼眸里冲破，似要把人生吞下去。
靳放的神情如破了冰的湖，终于出现一丝情绪。
“心情不好，想找你解解闷。”陈子舟说。
靳放蹙眉紧闭嘴，与他对视。
僵持间明目张胆的压迫与无声的反抗齐发。靳放横了他一眼，拍开肩上的手，继续去报道。
“聋子？”陈子舟钳住他肩头，强迫他面向自己，掐住他下颚，咬牙切齿道：“老子跟你说话听话不到？”
大家屏住呼吸，排练气氛本该很轻松，但入了戏的陈子舟就是个活脱脱的小混混，都在庆幸自己没被霸凌过。
陈子舟表面紧绷着脸，却在担心把人掐疼了，又嚣张地推了下靳放。
按照剧本，靳放应该后退几步，但他直接向后倒。
陈子舟下意识去抓他，但手只拽到校服外套衣领一边。
两个方向的力同时作用，拉链的拉头顺滑地朝下溜。
靳放还是摔坐在地，手肘勉强撑着上半身，胸膛有节奏地起伏着，面带不悦。
外套几乎全部敞开，校服滑下去卡在手肘处，露出单薄的白色内搭短袖。
这凌乱的模样，真就成了一朵花。
陈子舟慌乱地把他拉起，看到他的手掌没破皮才松口气。
其他同学关心道：“没事吧？”
“是不是第一次排练，所以推人的时候没做好准备？”
“不好意思，我放弃了，”陈子舟松手，“我好像不适合演这个。”
光推一下就怕人受伤。
怎么狠心欺负，他喜欢都来不及。
“你说不演就不演了？”第一个提出反对的是靳放。
“靳放，我们换角色吧。”陈子舟又强调一句：“你来欺负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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