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24章
“顾兄，不介意老夫无约而往吧？”
先生打趣道。
顾焯笑得很拘谨，坐在那里不敢乱说，只是轻轻笑着，“怎会！先生能来，是焯的福气”
顾怀之见两人聊着，自顾自地离开房间，在回来时手中端着酥香的点心和崭新的茶具。
“瞧！刚夸孩子敏锐熨帖，性子沉着冷静。这就听着声儿来了”
“还是先生教得好”
“焯兄说笑了，怀之你去看看屋里的猫儿可还在，别弄坏了我那些名贵书札就不美了”
两人你来我往，气氛不错，顾怀之收到先生的暗示，随即款款而去。
回到屋子，一人一猫，安静如鸡。
他想着先生留下的策论题目：大善之欺，谰言乎？，整理整理思绪，下笔略顿，徐徐写写。
【圣人曰：所谓诚意者也，毋自欺也！亦毋余欺也，．．．．】8
这次的策论题目很微妙，简而言之：善意的谎言，是谎言吗？这句话成功让顾怀之想起亲爹一连对自己隐瞒实情，再度说谎的场景，从阿娘假死到家里出事情，父亲选择隐瞒，从来没有考虑过自己的处境，想法若不是自己是外来灵魂，恐怕也难以应对如此挫折的风波。
他希望不要对现在的自己太过保护，什么都需要去揣测，只会浪费更多的精力，既耽误学习的进程，也避免徒增不必要的危机，故而：善意的谎言于他而言，不可取之！亦不可为之!
也许没有选择的权利，但是有改变的能力
一支笔，一盏墨，一见书海一坐就是一整日，少年施施然起身，临床而眺，抻了抻身姿，发麻的手脚总算是渐渐恢复生机，碧空湛蓝如洗，屋里满室墨香隐隐浮动，鼻尖处被空气里流淌着的馥郁芬芳冲击着，发昏的脑子顷刻清明几分，通体舒泰，薄唇不自觉地呓语道：“唔”
。
“喵呜~”我饿了！求喂~
打呼噜的猫儿吃了墨水，满脸荒唐，叫声莫名弱小无辜又可怜。
听见喵呜喵呜声，顾怀之眸子骤然侧目看向墙上某处，好似在确定什么。
“差点忘了”
泛黄的日历上，明日被大大的墨圈勾出来，很是突兀，他想起来，明天好像要去郊外踏春，很有可能游园。
临走前还不忘拎着那只文盲·猫。
“看样子，你今天的课业并没有完成”
他很认真地望着那黑乎乎的猫脸，全然不顾猫儿那幽怨的眼神。
“嗷呜~”在猫界，能捉到老鼠就是最靓的崽！给他一个白痴的眼神自行体会。
顾怀之：“难道你不知道捉老鼠也是一个学问，没有知识，这样的你不就沦为宠物？”
“嗷~嗷！”不管是文盲猫还是黑猫只要能捉到老鼠就好猫！
顾怀之：“难道你不知道？有追求的猫都偷偷努力学习，然后一鸣惊猫，惊艳猫界所有崽崽！”
“难道你不知道：学会孔孟庄，走遍猫界都不怕！”
“还有，你不会以为吃点墨水就是文化猫？真是粗鄙之猫!”
见猫儿这般抗拒，他难得有点心思逗趣逗趣。
“有没有猫告诉你：站得高，看得远，怎么样？这样的自己是不是蠢毙了”
他饶有兴致地固着猫儿身子，将那墨黑的小脑袋对着清澈见底的水缸，目睹了阿狸那耸耷的胡子，轻笑道。
“有没有猫告诉你：进别人房间门，要提前打招呼？怎么样？这样飞跃的姿势是不是酷毙了？”
他双手一扔，猫儿凌空一跃，然后稳坐轩窗台时，浑身毛发与五官齐飞。
最后的最后，猫儿彻底焉儿耷耷，对镜黯然神伤。
“对了，明天要去见你家主子了，捯饬捯饬自己”
少年端着东西往外走，还不忘提醒猫儿。
阿狸趴在窗台上，不知何时，留意到仲夏将至，万籁俱盛。
这院子里的花“你方唱罢，我方登场”的既视感，挨着窗台的那盆栽是橙红的君子兰，也是那人最常侍弄的花，冬春之时是花期，多头群开，两两对称成长，整个花株远远看去像极了一面花扇子，颇有一股文人之风，花色饱满，艳而不俗，很得江南文人的喜爱。
君子兰对面是一个歪脖子李树，花开霏凡，枝叶纹理分明，遥遥看去随风颤动的嫩叶还有细细的茸毛，在正午之光照耀下异常透明，花蕊泛红，花茎通体为雪白，根根绿茎撑着整个花朵，风过时繁花簌簌而动，最为圣美。
靠近门口的是一株桃树，其叶夭夭，其花灼灼，芳菲不尽，花瓣绯红漫天飞舞，有的落到假石上，有的散到岩石路径上，有的倾洒在那人的眉眼、秀发上很是惹眼。藏匿于角落的是一株红梅，枝干虬乱，通体反黑，遍体生芽，枝叶稀稀拉拉，若不是凑近看，很难发现。
但猫儿知道他窗头那有一株吊起来的幽兰，那墨绿的枝蔓层层包裹着粲然挺立的花朵，常伴左右，花开半夏，香气四溢，每每想要靠近都会扑空一场，唯有站在案桌尚能窥探其一二真容。
偷得半日闲，若是没有什么特别的约会，顾怀之最喜欢打理后院那些花花草草，松松土，除除草，去去病叶，添添水一番活动，身心得到彻底放松，还能重温一些诗词歌赋，学之以校，从而加深学习效果，这就是“纸上学来终觉浅，得知此事要躬行”。
毕竟别人送到嘴里的“墨水”没有收获感、成就感，自然就难以产生情感共鸣，从而达到学以致用的成果。他想：有机会一定要见识山川大海，这样才不负知识，不负青春！
“阿狸，快去洗洗脸”
眼看着那猫儿昏昏欲睡，顾怀之竟嗤嗤笑出声来，抖落疏离，生出皎皎如月的美感。
这一幕被楼上的少女捕捉到，霎时红了脸。
少女眼睁睁地看轩窗阖上，柳叶眉似蹙，柔柔问道：“哥，那是”
泪雾朦胧，眼神怯怯地看向一旁高大威猛的少年郎，欲言又止。
顾琅桓摸着妹妹的头顶，将人带进里边，含笑道：“妹妹，别忘了我带你出门前有君子约定：任何事情以哥哥马首是瞻，对不对？”
顾琅愉瞧着自家哥哥那酸溜溜的语气，用帕子捂着嘴，顿时羞赧道：“哥哥`”
“你也说了是君子约定！人家可是女儿家~”
秀眸微动，少女说话芊芊，面容皙白，整个人灵动逼人。
顾琅恒听这话，霎时气笑了，宠溺道：“好妹妹，你饶了哥哥吧”
“这次出来，我可是打算少胳膊少腿回家，你要是出点篓子，你这是打算要我的小命啊”
大哥走之前还面提耳命一定不要让妹妹受委屈，一定不能受一丢丢伤害，不然剃头来见。
“我们好不容易回江南，坐了一路船，你又是整天出去谈生意，徒留人家在别院，好不容易出来走走”
“来书斋就算了，人家看看这里的风景又怎么了！”
“哥哥~好哥哥！一眼，我就看一眼”
顾琅恒被自家妹妹推推搡搡，又是端茶又是撒娇，很是享受，不过瞧着丫头那欲语还休的样子确定不是看人？
为了让妹妹开心，他板着脸，很威严说道：“说好只看风景，不可以瞎看”尤其是那些个卖弄风骚的男人。
“吱吱”窗户再次打开时，只见满院春色，不见仙！少女那跃雀的眸色渐渐灰败下来。
顾琅恒四处晙巡一番，未见少年的身影，堪堪松了一口气，对着妹妹絮絮叨叨：“都说江南好，风景如画，雨如烟，就连脚下的一砖一瓦皆是韵味儿，果然别具一格”
“妹妹，听说这个书斋设有君子六艺，有专门的地方用来陶冶心情，要不我们也下去看看跑马骑射竞赛如何？”
顾琅愉摇摇头，痴痴地俯视着下边，怅然若失。
“妹妹，听说抚州最近郊外春色正浓，不如哥哥带你去踏春”
自家妹妹最是喜爱江南的一花一草，房中一应用具皆是江南所购，布局很是雅致，很是向往江南生活，这次趁着自己外出回乡祭祖，央着求着来一次江南，若是来一次这里，此生也算是无憾。
因此他们逗留多日，顾琅恒生怕怠慢了妹妹，想着法子让她开心，哪怕是露出丝丝笑意也满足了。
“听说抚州县凡是有威望的家族都会趁着春夏交接之时，出去打马骑射，曲水流觞，亦或者吟诗作画，交流切磋为次，最重要得还是查看各家儿郎的品行与才德，为求得佳婿，亦或者了解各家的往来亲疏，若是博得高彩，也能为夫家争个美名”
这话徐徐吹进了顾狼愉的心坎上，荡起阵阵涟漪。她仰着头，笑问道：“哥哥，那我们也可以去看看嘛”
顾琅恒想了想，答应了！好不容易见妹妹喜笑颜开，这点事情他当然能做主。
“好了，你这几天闷坏了，今天好不容易出来一趟”
“快尝尝这里的富贵四花”
顾琅愉含着雕花，细细嚼嚼，眼底缓缓浮现出绚丽的笑意，喟叹道：“这里的点心丝丝扣心，缕缕恬淡，真是名副其实”
顾琅恒也觉得这雕花点心确实很美味，味道不甜不淡，每一朵雕花虽然粗糙，但是其形其色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听说，这只是厨娘们雕刻的花点心，若是掌柜子亲自上手雕花，那才是上上品，可惜至今也没有人尝到那雕花，唯一一朵幽兰花雕现在被放置一楼，栩栩如生，凑近还能嗅到幽兰的芳香”
这创意倒是引起了少女的注意，她莞尔笑道：“呐！哥哥，现在知道这家书斋生意为什么这么火？”
经过妹妹提醒，顾琅恒手一紧，脑子里这才想起：好像确实如此，自家店铺有的东西，人家有，人家有的东西，自家没有，这不就是创意嘛？要是将这里的一些创意带到盛京那边，肯定会收获不菲。
“果然还是妹妹通透”
他脑子一向只能看到一二，自家妹妹看事情不仅能得见一二，还能窥见三四，总是能猜透里头的关窍，这么一来，回盛京后自己说不定能少吃点苦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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