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周行止脊背绷得僵直,闻言道:“不是的,我并不喜欢时同学,也没有在纠缠他。”

        不知道那些奇怪的传闻是怎么传出来的,但是他真的不是同性恋。

        至于爱慕恋情,他现在暑假边打工边照顾亲人还来不及,真的没有时间再做多余的事。

        “说谎可不是一个好品质。”时夫人放下咖啡杯,撩了撩头发,抬起眼露出不屑的眼神,“我也能理解,毕竟……你的父母都已经去世了吧,据说寄养在亲戚家里,没有父母教养的小孩会这样无礼也不奇怪。”

        周行止握紧拳头,呼吸加粗,紧紧咬着嘴唇没有应答。

        时夫人冷冷地哼了一声,慢慢撩起眼皮,“像你们这张的人,估计就是得过且过,但是我们嘉辰可不一样,他以后是要出国留学再继承家产的,一分钟都耽误不起。

        你的那些可笑的念头,永远也不可能实现。我劝你还是收收野鸡变凤凰的心,嘉辰以后的妻子一定会是名门里门挑选的大家闺秀,我们这样的家庭是绝对不会接受外来的什么乌鸡。”

        不过是穷酸小子觊觎时家的资产,妄想攀上高枝罢了,这种人他见得还少吗?

        甚至还是个男的,简直可笑。

        她的话犹如尖利的刀片,好像要把所有的遮羞布都扯下来,非要划破两人之间岌岌可危的表面体面。

        周行止猛地抬起头,“不是的阿姨!”

        “不是这样的。”周行止摇摇头,“阿姨,请你听我说……”

        他开始认真地解释,包括误传的喜欢以及因此造成的困扰,学校里的人一直认为他是恶心的同性恋,都在排挤他,他也因此活得很痛苦。

        他应该也是谣言的受害者。

        谁知时夫人只是噙着优雅的微笑,打断了他的话:“好了,我知道了。”

        很显然,这个傲慢的女人并没有在听他说话,甚至没有想要理解这个人所表达的意思,只是固执得相信自己所认为的。

        时嘉辰很优秀,被男人喜欢也不奇怪。

        她要做的,不是听取这个男生的辩解,而是打断他的妄想,仅此而已。

        “你开个数。”

        女人清冷的声音在周行止耳畔回响,他一抬头,就看见了女人高高在上的神情,她只是擦拭着自己新买的包包,甚至没有看他。

        周行止站起来,清瘦的肩膀不自觉地颤抖,“阿姨,我真的不是同性恋,也不需要什么钱,请您不要用钱来羞辱我……”

        他紧紧抿着嘴唇,睫毛如蝶翼般颤抖,看起来比瓷器还要脆弱,却还是坚定地说:“您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就来为难人的行为,才是真正的蛮横和傲慢。”

        时夫人轻轻地笑了一声,上下打量他的穿着。

        上本身白色t恤,下面是洗旧的牛仔裤,背着黑色的双肩包,那双鞋看来也已经穿了很久……浑身上下不超过两百块。

        她的视线就像是某种能剖开表面看到内里的器皿,一眼看破眼前的人藏在纯真外表下的贪婪、市侩和算计。

        “五百万,离开我儿子。”

        时夫人从精致的手提包里拿出一张崭新的支票,问服务员要来一支笔,在上面洋洋洒洒地填上了几个数字。

        然后盖上笔帽,把支票推到周行止的面前。

        那一刻,周行止的脑子一片空白。

        他的一切好像都是无用功,而他整个人仿佛成了一件能轻易用钱来衡量的商品,在这些富人嘴里只是一个贪婪卑鄙无耻的小人。

        是愤怒吗?

        不,是很可笑,也很悲凉。

        他已经被轻而易举地定罪了,没有人愿意听他多说一句,从学校里的同学老师,到家里人,再到眼前的贵妇人。

        他的语言就像是空气一样,没有任何力量。

        挫败感从他的心底油然而生。

        “就这么点钱,打发乞丐呢?”

        这清朗的声音把周行止从巨大的羞辱感中唤醒,他抬头一看,是火锅店的老板。

        沈念深。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他们身边,正用一种不可置信的神情看着他。

        别看了,求你快走吧。

        周行止几乎想要把头完完全全埋在桌底,把自己整个藏起来。

        他最难堪的一面现在也被其他人看到了。

        时夫人侧目,手上还在轻抚自己的玉镯,“你是谁?”

        沈念深故作高深道:“不愿意透露姓名的目击市民罢了。”

        时夫人:……?

        时夫人打量了他一眼,看向周行止不屑道:“是你的同学吧。”

        沈念深穿着简单,就差直接穿着大裤衩大拖鞋上街了,堪比中年保安大叔。

        他的面容显得很稚嫩,眼睛大大的,脸上圆圆的还有软乎乎的嫩肉,乍一眼看上去真的像个放了暑假无所事事出来乱晃的高中生。

        小小年纪,长得一脸狐媚样,就连简单的衣服也挡不住,果然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时夫人嗤笑一声,“你来替你朋友讨公道来了?”

        周行止紧紧地抿着嘴唇,压低声音道:“老板,请你回去吧,我自己的事自己会处理好的。”

        你自己处理好?

        等你委委屈屈地被渣攻他妈欺负最后还能跟渣攻he吗?!

        他要是不管都对不起他看书时的高血压!

        咸鱼也是有底线的!

        沈念深敲他脑袋,“你看我的。”

        时夫人不满与这两个乳臭未干的小屁孩无视她的存在,冷声开口,“我是听错了吗?你觉得五百万少了?”

        这种名场面他能错过!拜托这可是天上掉下五百万耶。

        到时候他提出跟周行止二八分,不过分吧。

        出门一趟白拿一百万,哪里还有这么好赚的钱?

        沈念深清清嗓子提醒道:“倒也不是,只是您知道的吧,赠予现金属于偶然所得,按照税法是要缴百分之20的税的,所以税后500万意味着您必须给我方500/08,也就是625万。”

        作为一个经典被社会毒打的社畜,他对于税前款还是税后款那可太敏锐了!不说税后都是耍流氓!

        时夫人:……

        周行止:……

        周行止抓着沈念深衣摆的手都在颤抖,“沈老板,我不打算要这个钱的……”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尾音都有些哭腔。

        沈念深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你以为你这钱是白拿的?”

        周行止抬起头,眼底有一丝显而易见的茫然,好像在问:不然呢?

        “他时嘉辰直接或间接引起校园暴力,你受到语言暴力、侮辱、欺凌、殴打高达三年,你的精神损失、时间损失、不需要赔偿?”

        周行止瞪大了眼睛,手指一下子就缩紧了。

        时夫人就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冷冷地嗤笑一声而后训斥道:“贪得无厌。”

        沈念深眨了眨眼睛,“难道您觉得您儿子不值得这个价钱吗?现在通货膨胀得厉害,业内行情都卷成什么样了?电视剧里都要一千万起步了诶,这边才五百万呢亲亲,夫人不会是拿不出来这个钱吧?”

        时夫人:……

        沈念深怀疑地挑起眉毛,“这不是您自己开的价吗?您不会是给不起吧。”

        时夫人:……她是开了,但没想到对方真会收,她只是想吓吓这个小jan货,让他知难而退而已。

        时夫人哼声,摸了摸肩膀上的皮草,“果然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你接近嘉辰也只是为了钱罢了,真是令人作呕。”

        周行止见事情越来越出乎他的意料了,顿时有些手足无措,凑近沈念深道:

        “沈老板,他们这些有钱人很厉害的,还是不要跟他们硬刚比较好。即使他们给了钱,最后也一定会想尽办法收回去的,这些人黑的都能说成白的,想要倒打一耙轻而易举。”

        沈念深倒是有些惊奇,赞赏地揉揉他的脑袋。

        小朋友还是聪明的啊!

        他还以为这小孩是纯傻清高不要钱,没想到人家也知道钱款会被追回。

        时夫人眼睛一转。

        倒也不是不能给,赠与现金是可以被追回的。

        只要他拿了钱,她转眼就能把钱要要回来,还能让儿子和学校里的人都知道这小贱人的真面目。

        到时候一人一口唾沫就能淹死他。

        时夫人想到这里嘴角勾了勾,“好,你现在保证以后都不再接近时嘉辰。”

        沈念深拍拍手,“好耶,那咱们就先签个赠与合同吧。”

        在古早法盲文走法律程序

        他终于出了口恶气,爽了!

        可恶的释然文学,他和释然文学势不两立!

        赠、与、合、同。

        时夫人:……

        时夫人:!!!

        时夫人:焯!

        签了合同就属于拥有法律效力的赠与,她是无法追回钱财的!

        那五百万真就等于是白给了?!

        时夫人的动作一下子就僵住了,脸上的镇静不复存在,看向沈念深,眼里是止不住的惊讶和慌乱。

        这是什么人啊?

        真的是高中生吗?

        沈念深叹了口气,“您也知道的吧,直接给钱万一被当成不当得利就完了,您要是想要回去随时都能追回,虽然我知道您不是这么缺钱的人,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时夫人:“……”

        “夫人,需要找个公证人吗?”

        时夫人:……

        “财产转移完成之前都属于可追回的,所以您可以直接给我们打钱吗?“

        时夫人:……

        焯。

        时夫人拨弄着头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摩挲着染得朱红的指甲,动作有些慌乱。

        这下子她是真的开始慌了,她本来就没有要给这个小屁孩五百万的打算,对付区区一个毛头小子,一番羞辱就已经足够让他知难而退。

        而现在……

        她哪里一下子拿得出五百万出来啊,钱又不是大风刮下来的。

        她丈夫虽然是时家人,但是处处受限,只是靠着股份分财勉强度日,只是个没用的中年草包。

        她虽然借着时家的光在外面作威作福,但是这一点还是明白的。

        时家的家主只有时闻野一个,想到那人,她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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