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脱险
陆修明声音微弱：“井水冰冷，若在水中浸泡一夜，对姑娘身体不好。”
许棠玉怔怔的看着他，默默低下了头:“多谢大人。”
井壁内，安静地连心跳都能听见。许棠玉在他的怀中，动也不是，不动也是。
良久，她轻咳了一声，想找些话题打破尴尬：“大人累吗？”她的脸有些发红。
陆修明摇头，没有说话。
许棠玉紧张的攥着陆修明的衣袖:“我们如今被困在这里，家里人一定急坏了。”
陆修明这才开口：“我来时去了许家，许大人已经知道此事，陶伯和露荷也已经到家了。”
黄炆煜明日离京，不敢闹出人命的事来。最多心中不忿让他出个糗罢了，所以陆修明才敢孤身前来。
许棠玉听见这话，眼中露出希望：“若父亲知道，他们会不会提前来救我们。”
陆修明并没有这个想法：“黄炆煜这个人睚眦必报，说了明早放我们出去，今夜就不会让人过来。”
许棠玉又听见黄炆煜的名字，心中犹豫良久，忍不住问了一句:“黄炆煜的靠山是太后？”
陆修明垂眸看了她一眼，闭口不言。这种事他并不会告诉一个外人，也不会将一个无辜的人牵扯进来。
许棠玉抬头看向陆修明的眼睛，又垂下头闭口不言。
陆修明看出了她的犹豫，问道:“许姑娘是否有难言之隐。”
许棠玉抿着唇，点了点头。
陆修明沉默片刻，轻轻皱起眉头:“与你不想参选秀女有关？”
许棠玉又点头。
陆修明眉头皱得更深，他几乎已经猜了出来:“与太后有关？”
许棠玉没有说话，但后背猛然僵直。双臂抱住她的陆修明自然感受到了她的变化。
良久，陆修明压低了嗓音:“如果许姑娘信任陆某，可以告诉我。”
许棠玉抬头:“我自然是信任陆大人的。”可这个秘密她藏了近十年了。
她闭上眼睛，双手紧紧搂住他的脖子，手指也紧紧的攥住他的衣袖，试图从他的身上得到更多的勇气。
“大人，您知道李美人吗？先帝的李美人。”
陆修明垂眸看向她，轻轻点头:“知道。”
李美人天生殊容，一入宫便独得恩宠，风头无两。那时甚至在民间掀起了一股风气，生子十年苦读不如生女一朝得宠。
后来，李美人却忽然失宠。民间传言李美人是狐妖所变，专门吸食皇帝精气，被天师收了性命。
这等灵异之言陆修明自然是不信的，他也曾翻阅过内侍监和后宫掌史记载的后妃起居录，但关于李美人的记录十分有限。
古往今来，后妃争斗常有命案发生，可那些后妃一旦死亡，少有仵作验尸、也没有大理寺介入，更不会有人会将这些记载下来。
他看向许棠玉，清晰地看见了她眼中的害怕:“你知道真相？”
许棠玉点点头:“因为李美人怀孕了。”她回忆起李美人高高隆起的腹部，大约有五六个月了。
“你怎么知道？”陆修明脸色微沉，如果真是这样，李美人之死就不简单是宫妃争斗，而涉嫌谋害皇嗣了。
许棠玉闭上眼睛，声音颤抖：“因为我就在现场，我就在那间屋子里。我亲眼看见她被乱棍活活打死了。”
许棠玉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房间，她害怕极了，娇小的身躯缩成了一团，几乎完全埋在了陆修明的怀中。她的双手紧紧地搂住他的脖子，指尖差一点掐进他的皮肤里。
陆修明眼中露出震惊，心中更是闪过一抹心疼。
“这件事不要告诉任何人，交给我。”陆修明一字一顿提醒着她。如果此事真的涉及太后，就等于牵扯到了皇上。
许棠玉忙不迭的点头，她当然不会告诉别人。她被噩梦困扰了近十年，这是第一次告诉第二个人。
她抬头望着陆修明，哑着声音:“大人，我将命交给你了。”
许棠玉本来只是害怕，并本来没有别的意思。可这话一说出口，竟有了“托付终身”的深意。
许棠玉察觉到了这层深意，却没有解释，她静静地望着陆修明，等着他的回答。
陆修明怎么可能听不出来，他的喉结动了动，没有说话。
许棠玉等了很久，一直没有等到他的回答。良久，终于是许棠玉自己放弃了。
她笑道:“我的意思是，后宫危险，若我考上了少史令却遭遇了后妃的刁难，还请大人护我周全。”
听了这话，陆修明忽然松了一口气。
他是男人，一个正常的男人，怎么可能没有一点点的感觉。可他不能。今夜，黄文斌已经盯上了她，以后还会有更多这样的事。
陆修明长呼了一口气，声音温柔:“好。”
“多谢大人。”许棠玉看着他躲避的眼神，心中有些难过。但他既然无意，许棠玉也不是纠缠之人。
许棠玉不再说话，两个人在安静的井中，只能听到对方的心跳与呼吸。
渐渐的，许棠玉在蝉虫鸟鸣声中，点着脑袋来了困意。她强撑着意志，抬起头来：“陆大人要是累了，就把我放下来吧。”
陆修明看了眼天色，沉声道：“离天明没有几个时辰了。许姑娘如果困了，可以睡一会。”
许棠玉摇摇头，在这种情况下，她怎么好意思睡觉。可困意来了身不由己，许棠玉的脑袋如小鸡啄米，一下一下的点着他的胸膛。
不知什么时候，她彻底枕着他睡着了，直到她被一声声呼喊吵醒。
“修明！修明！”
陆修明也听见了呼喊，原本靠着井壁休息休息的他，一下子站直了身子。
许棠玉猛然被晃醒，她睁开迷蒙的眼睛望向井口，一个长得很好看的男人正趴在井边。
男人一双桃花眼分外勾人，他本来着急的脸色在看清井下的情形后，忽然笑了出来：“哟！看来是我来早了，要不你们再睡会儿？”
陆修明沉着脸，斥了一声：“快拉我上去。”
许棠玉面上露出疑惑，看起来他们两个人是认识的。
陆修明解释道：“他叫林子凉，御用画师。”
许棠玉久闻其名，但没想到天下第一画师竟会这般年轻。
林子凉笑了一阵后，才拿出绳子扔到井下。陆修明先将她托举上去，待她出了井口后才抓住绳子。
两个人一出来，林子凉便絮絮叨叨：“姓陆的，为你我可遭了大罪了。黄炆煜派人在井边守了一夜，我就在这儿等了一夜。”
陆修明瞥了他一眼，闻了闻他身上的酒气：“是在这儿等了一夜，还是去湖心酒庄喝了一夜？”
“嘿嘿。”林子凉摸着脑袋笑了笑。
听见湖心酒庄，许棠玉回过头来看他，这才想起她见过林子凉。三年前的上元佳节，陆修明跌跌撞撞的向她走来时，他身后有一个人笑得格外放肆。
就像“恶作剧”得逞一样的笑声。
许棠玉又羞又气，转过了身去。
林子凉见状不再开玩笑，指了指不远处的马车：“马车里准备了干净的衣衫，许姑娘赶紧去换身衣服吧。”
许棠玉道了声谢，赶紧跑进了车里。
待许棠玉关上马车门，陆修明立刻沉下脸，看了林子凉一眼：“找到什么东西了吗？”
林子凉也严肃起来，他点了点头：“还是你聪明，趁着黄炆煜不在宫内让我去搜一搜他的住处。”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一张字条，上面写着几个人的名字，“这是我抄录下来的。”
陆修明眼眸深沉，收起了字条。黄炆煜今日就要离京，他不会再将重要的东西留在京城，一定会收在他的行囊内，此时探一探他的住所，必定有所发现。
他昨夜之所以会来，也有放松他的警惕之意。
林子凉见他这模样，猜出字条应该是有用的，立刻得意的笑道：“我这算不算帮你一个大忙？你要怎么谢我？”
陆修明瞪了他一眼：“抄录完字条就去喝酒，你就不怕被别人掉包？做事这般不小心，还指望我谢你？”
林子凉就知道从他嘴里听不出什么好话来，立刻翻了个白眼：“早知道就不帮你了，我还特地给你准备了干净的衣服，你待会别穿！”
林子凉骂骂咧咧地推开了陆修明，他走到了马车前，问许棠玉是否换好了衣服。
许棠玉刚刚将干净的衣衫穿好，立刻打开车门，向林子凉道了声谢。又看向陆修明：“陆大人快来换衣服吧。”
林子凉伸手拦住了许棠玉，直接坐到了马车上：“他不穿，就让他穿着这身衣服走回家去吧。”
林子凉气着架起马车就准备走。
许棠玉有些着急，忙拦住他：“林画师，陆大人在水中站了一夜，若不换衣服会生病的。”
林子凉看了眼许棠玉，又看向陆修明，怒气顿时消失，笑嘻嘻道：“没事，他这是心甘情愿。”
说着，架起马车就走，一点也没有等陆修明的意思。
许棠玉有些慌，忙喊道：“陆大人快上车。”
陆修明却不着急，他站在原地，看着马车走远。忽然间飞身而过，自上而下，稳稳的落在林子凉的旁边。
他轻轻瞥了眼林子凉，一手接过他手中的缰绳，一手拽住他的衣领，面无表情的开口道：“上去吧你。”
只听“嘭”的一声，林子凉稳稳地砸在车顶之上。
“陆修明，你不是人！”车顶上传来一声怒吼。
陆修明语气淡淡：“这是你的惩罚。”
马车内，许棠玉看着这一切，不禁有些同情他。但刚才分明是林子凉先要甩掉陆大人，现在陆大人还肯将他放在马车顶上，已经是宽宏大量了。
想到此，许棠玉故意伸出头看向车顶：“林画师，我虽然很同情你，但是我也帮不了你，真是对不起啦！”
她从车里找出一件干净的外套扔到车顶上：“顶上风大，你先披着，小心着凉。”
说完，她笑着坐回了马车里。
马车上，林子凉看着她俩一唱一和，直骂她俩都不是好人。
陆修明嘴角露出笑意，马车疾驰，很快进了城内。他将许棠玉先送回了家，才带着钻进车厢里不肯出来的林子凉回了家。
许府内，父亲、大伯、露荷他们全部都等在家门口。看见许棠玉平安才放下心来。
大伯准备唠叨些什么，被父亲拦住，嘱咐她先去休息。许棠玉谢过大伯与大伯母的关心，在露荷的搀扶下回到了房间。
她浑身疲惫地洗了个澡，才躺倒床上沉沉睡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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