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阿姆塔
“砰砰砰——”
刚洗完澡的陈青勉正打算擦个头发就听见房门外传来敲门声，他把毛巾搭在头顶上，走到门口去开门。
“lee，你来有事？”
门外是lee。
“给你。”lee把手里一盒消肿的药递进来。
“你的意思是这个？”陈青勉指着嘴角的伤说。
“嗯。”
“你太小题大做了吧，小伤而已。”他还不至于被一拳头砸到需要药，它什么事都没有，只不过是红肿了一点。
“一点儿也不，”lee仔细端详着他，又说，“要是让学校里那些亚裔女孩子看见你的伤，她们一定会很心疼的，偏偏我嘛，舍不得看见女孩子心疼。”
“……”陈青勉语塞。
“还有这个，想一起拿给你。”
说完，lee又从身后举出一本色彩缤纷的书。
“什么……”陈青勉朝夸张的封皮看过去，跟着一字一字地念叨着书名，“阿姆塔冒险游记？”
“真有这书啊！”
“你不会以为我在骗你吧，”lee摊开手，非常认真地说，“说谎会被hemi惩罚的。”
“我真的是很意外。”陈青勉说。
“这是我小学买的，借给你看，也许你看到一半就会比我更爱它，”lee把书往前送了送，强调道，“是借哦，记得还我。”
“好，放心。”
“谢谢你的药，还有书。”
陈青勉关上门，两只手一边有一样东西，他暂时只能让那张毛巾搁在头顶上了。
收拾完一切后，他翻身上床。
接下来怎么办？
想到这恼人的问题，沉淀已久的睡意一下全没了，他翻了个身，两眼无神地盯着前方，本来他打算睡觉的，可现在完全睡不着了。
身上的钱可不多了……
他可能会连饭都吃不起的。
“呼！”他抬手捂住半张脸，表情耷拉得很难看。
一时半会要换一个工作是个大问题，何况现在上班的地方除了远一点、不太安全以外，薪水和上下班时间都很符合他的需求。
要是重新找，指不定要找到什么时候。
怎么办？
他又烦躁地翻了个身，视线正好落在枕边那本花花绿绿的《阿姆塔冒险游记》上，贸然辞职的话会连最后一点收入都没有，到那时，他就陷进真正的穷途末路。
这不可取。
目前最合适的做法是继续，在没有找到新的工作以前，他得咬牙在那儿坚持下去。可能被抢劫和一定被饿死之间，他别无选择。
打定主意后，内心的焦躁也慢慢平息下来。
他的眼皮还很精神，怎么张合都是有力的，百无聊赖之下，他用左手撑起身子，斜斜靠在枕头上，右手顺势把lee借给他的书拿起来。
阿姆塔……
lee老是说他像他。
【阿姆塔住在一个不大不小的村子里，他们世世代代在这里生活繁衍，至于是多久，他可算不清，他的数学是最糟糕的。
每天循环着几乎一样的生活，让这个活泼的小男孩慢慢丧失快乐。
外面是什么呢？
他在某天带着他的小狗皮菜在山头玩耍时冒出这么个突发奇想，他站起来，踮着脚往前方看去。
碧蓝色的天空跟翠绿的山峰交接成一张鲜艳的画，很漂亮。
那么……
那更远的地方会不会更漂亮？
对啊。
外面是什么？】
【“妈妈，我想出村子去看看。”阿姆塔说。
“不可以，”慈祥的女人严厉地警告他，并且做出一个可怕的表情吓唬道，“外面有吃人的魔鬼，你去了就会回不来的！”
“你怎么知道，难道你出去过？”阿姆塔不服气地问。
“这是以前的大人留下来的话。”
“那外面到底有什么？”阿姆塔又问。
“魔鬼，”正在忙碌于家务的母亲说，“许许多多吃人的魔鬼，明白吗？”
“哦，”阿姆塔失落，“我并不知道。我知道最吓人的是皮鞋匠家里那只大黑狗，整天汪汪汪地叫个不停！”
“那外面可比大黑狗可怕一万倍。”母亲说。】
【但任何人都知道，孩子的好奇心跟宇宙一样大。
阿姆塔最终还是离开家了，离开了他亲爱的父母，离开了院子那片金灿灿的向日葵，也离开了可爱又听话的小狗皮菜。
他背着简单的行囊，离开了村子。
前面是什么？
他不知道。
也没人知道。
从现在开始，他不再是孩子，而是一个探索未知的冒险家。】
……
闹钟在预定的时间里响起，清醒的那一刻，陈青勉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酸涩和疼痛，他迅速回神，发现自己竟然斜靠着睡了一个晚上。
“唔……”
他叫唤了几声，似乎这样就能发泄一些不适。
手里的书停留在昨天睡着前看的那一页，是阿姆塔在冒险路上遇见的一个挫折，他不知道后来是怎么样，因为睡着了。
他把书合起来，快速下床洗漱。
上班才是最要紧的事情，尽管……他朝那本已经合上的书看去，尽管他有了些好奇，不过他并不急着非要现在知道阿姆塔即将遇见什么。
今天以后他需要万倍小心，谨防再遇见昨晚上的意外。
或者他应该带个武器防身？
他在穿衣镜前看了看自己，眉头不禁紧紧地皱起来，这具干巴巴的身体看起来好像是没什么攻击力……
算是相安无事地度过了圣诞节。
新年伊始，陈青勉在学习和求职里徘徊，他找了很多，依旧没有一个能跟课程表契合的岗位，所以只能将就在原来的地方。
当然，有个不好的现象就是随着生活的平静，他对于找新工作的想法也越来越懒散了。
“阿姆塔，今晚得加班。”同事叮嘱他。
阿姆塔，这名字陈青勉完全甩不掉了，lee的推广能力完全足够去念一个传媒专业，而不是机械。
其实这事好像也不能完全怪他……阿姆塔……他最近把这本故事书背在书包里，空闲的时候都会看。
“好吧。”陈青勉面无表情地点头。
加班啊，那一定会忙到很晚……想到这事，他的脑袋开始疼起来。
危险与夜深相互伴随，像真理与谬误的如影随形一样，它们是一对孪生兄弟。
天气还是一如既往地冷，冷得人都要麻木了，陈青勉搓搓鼻子，它已完全僵硬，无论怎么捏都没有感觉。
逼近凌晨的人行道只有清冷的路灯，昨天刚下了雪，把原始的路面埋了个干干净净，他小心翼翼地走着，怕自己一着不慎摔倒。
今早他为了赶时间就在路上摔了狠狠一跤，到现在他的屁股还在疼呢。
正当陈青勉埋怨时，身后突然有了几道听上去不带善意的脚步声，他屏息凝神，重重地吸了口气。
转身，他脸色沉重。
是两个身材魁梧的中年男人，他们调笑着，用一种看猎物的眼神打量他，并且在不紧不慢地靠近。
思考在这时是最没用的，陈青勉拔腿就跑，哪怕是寒冷的风如同刀子一般在他的脸上无数次劈斩，他也未敢放松半点速度。
“呼…”
“呼……”
嗓子眼钻进来许多碎碎的冰碴，它们锋利的棱角直接划过柔软的肌肤，令他整个喉部都充斥着血腥味。
他肯定打不过他们的，这还用讲？
追逐在继续。
但陈青勉微弱的优势在减小，幸好的是，他还维持着一点点优势……如果再快一点，说不定他会遇见几个在这地方巡逻的警察。
“砰——噗——”
他的脚底打滑了，然后猝不及防地一头栽进路边一个高高的雪堆里，白天融化而在夜晚凝结的雪花异常地坚硬，砸得他所有神经都散了。
“唔！”
没有来得及尽快抬起来的头被人重新按了回去。
“把钱交出来！”一个男人粗声地呵斥，就是那个掐着他脖子的人。
“那你……”陈青勉勉强自己说话，“那你最好先让我……起来。”
“很好，”男人冷笑，凶神恶煞地警告，“不过你别想耍花招，不然我会打死你！这儿没人在意这种事！”
“好……我明白。”陈青勉故作温顺地答，他不想在被钳制的时候惹怒他们，这样吃亏的只会是自己。
男人松开手，陈青勉慢慢地转过来，借着路灯，他看清了这两个粗犷有力的男人。
他们比他想象中还要强壮一些。
“我只有这些了……”他从口袋里摸出最后仅剩的一点钱递过去说。
两个人相互交换了一下眼神，一个男人抓走陈青勉掌心里的钱，清点了一遍，面带不快地说：“你肯定还有！拿出来！”
“没了，现在这种情况我没必要骗你们。”陈青勉回答。
“是么？”他们扫视着他，眼神变幻不定，不知道在盘算些什么。
“我只是个穷学生……否则不会来这边打工。”
陈青勉刚说完，一只手就伸上来捏住他的下巴。
“穷高中生？”男人徐徐地问，像是看见了什么稀奇的东西，他的眼神转变得怖人，“哦，你还没成年……”
“什么？”陈青勉疑惑。
“听说亚洲人的那儿很小，”男人露出个惊悚人的笑，转头去对身旁的人打趣，“你试过吗？”
那个人摆摆头。
“也许今晚可以……我们可以一起。”
“好主意。”
说到这儿，陈青勉总算明白他们在讲什么，他努紧眉，拎起一个拳头朝掐住他的男人打过去。
他忍不了这种事！
就是脾气再好的人听见这种话也会气得头皮发麻，何况他的脾气不算好。
男人没有防备，被陈青勉一拳打退了好几步。
“真恶心！”陈青勉啐了口。
“嘶——”男人捂着鼻子，还在倒吸凉气。
被惹恼的两人撕去了脸上唯一一点平静，他们朝陈青勉扑过来，登时三个人乱成一团，此起彼伏的声音在空寂的街道上响彻云霄。
打架是个体力活儿，但其实被挨打也是。
陈青勉占据的上风也就那一拳，随后，他被按在雪地上，一团又一团坚硬的拳头毫不留情地朝他招呼而来。
鲜血从鼻子流出，进入嘴巴、咽喉……
野性的力量让他的意识在慢慢地屈服。
80。
70。
50。
…
如果……
他是说如果，如果自己真的要在这里失去全部，那么……老天爷能不能让他在这以前见见她。
他一样依托思念的东西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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