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生日（2）
“爸！”苏霖拉着黎敏枝过去给今天的大寿星问好。
苏爸看见他们，脸上的笑容又大了些，他亲切地拍拍苏霖的肩膀，好奇地问道：“怎么才来？”
“敏枝有课，刚下。”苏霖解释道，顺手又腾出两个位置，拉着她坐下来。
“叔叔好，生日快乐！”刚落座，黎敏枝就把提前准备好的腹稿念出来，正好一并把生日礼物递去。
说实在的，她没什么跟长辈相处的经验，她的生活时常都处于单调和清冷。
礼物是苏霖挑的，他了解自己的父亲，知道对方最喜欢什么。
“哎，好！”苏爸很是开心地接下东西。
热闹声一浪接一浪，见人差不多来全了，苏妈就忙不迭起身去招呼着让服务员赶紧上菜上酒。
“这位是？”问题指向的是黎敏枝。
虽然之前跟苏霖见了父母，但他家这边的人她是从没见过的，这乍一见这么多，说不慌是假的。
这应该是最大的包房了，可对于他们家这群庞大的亲朋好友来说还是有些捉襟见肘。
是个大家族，起码对黎敏枝而言是的。
“苏霖的女朋友。”苏爸笑呵呵地回答。
“呦，”众人眼前一亮，纷纷看向苏霖责怪道，“好小子，什么时候谈的？你也不跟我们介绍介绍……”
“黎敏枝，我女朋友，”苏霖傻笑了一阵才介绍，“现在在县里的高中上班。”
“是文明的老师啊？”有人马上反应过来。
“嗯。”苏霖特别自豪地点头。
“好，老师好，”不知道是谁在应和，黎敏枝的目光没关注那么多，在这种时候，她唯一想做的就是安安心心地坐着，“以后带孩子方便！”
带孩子方便。
黎敏枝不免想起来在选择岗位的时候苏霖也讲过同样的话。
孩子。
她其实压根没想那么多，会报文明只是因为教师岗比综合岗的竞争稍微少那么一点。
趁着这机会，苏霖也为黎敏枝引荐起他的亲人。
一一打了招呼后，饭菜也差不多上齐了，苏爸站起来说了几句客套感谢的话，宴席就正式开始。
饭桌最不缺的应该就是酒，盛情难却之下，黎敏枝面前也有了一杯，但她未动，只是静静地埋着头扒饭。
觥筹交错垂投下来的影子像一条一条锁链把她缠得紧紧的
不自在。
拥挤在这么多人里吃饭对她来说还是太陌生了。
身旁的苏霖已经落了一杯又一杯，脸上都变得红坨坨的。
罢了，这毕竟是他父亲大寿。
要是一会儿他不能送她回去，她就自己走，反正从这儿到宿舍也不算太远，或者说，文明小得可怜，小得跨越城南城北都如此轻易，它受限于两片高高耸起的山，几乎是一座依附着石壁建立起来的城市。
黎敏枝很容易走神，在面对这么多人的时候，她总是不由自主地神游天外，跑到哪儿都好，只要能稍微安宁就好。
为什么呢？
也许是他们太热闹了吧，而她恰恰是一个不知道热闹为何物的人。
有些人对未知充满期待，有些人则对未知充满恐惧。
她想她应该是后一种。
“敏枝……”手臂被人拽了一下。
“啊？”黎敏枝愣了愣，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怎么了？菜不好吃吗？”苏霖见她呆了半天了，便抽出个空隙来询问。
“没啊。”黎敏枝摆摆头。
菜怎么会不好吃？摆在眼前的每盘菜都色香味俱全，更何况，她的嘴巴也没那么挑剔。
“我还以为……”苏霖的话还没讲完，一个膀大腰圆的中年就举着酒杯走了过来，黑压压的影子压迫而下，把光芒遮得死死的。
“阿霖呐……”中年男人叫嚷着，能听出嗓音里有了几分酒气。
“胡叔……”苏霖认出这是父亲的至交好友，立马站起来跟对方打招呼。
两人寒暄着，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黎敏枝听他们聊得欢，也自顾自握上筷子安心地吃饭，餐盘里的菜没怎么动，大家似乎更热衷于喝酒聊天，以至于把这些菜肴都忘了。
也没关系，至少她还记得它们。
“敏枝……”苏霖叫她的时间点不太好，她刚夹上一块菜，都还没放进碗里就被他猛地一拍。
“啊？”黎敏枝拧着眉仰头望他。
惊吓以大脑为中心炸开。
“主任……”黎敏枝满脸震惊地站起来。
站在苏霖身边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他们学校的办公室主任，她记得。
“呵呵……”主任朝她露出个客气的笑，随后开口，“真是没想到，苏霖的女朋友竟然就在我们学校。”
“呵呵……”黎敏枝只是陪笑，想不出什么有花样的话语来活跃气氛。
“叔，那你现在知道了，”苏霖以一种开玩笑的语气接下话，“这以后敏枝有什么事还得请你多照顾了。”
“你小子！”主任捏了把苏霖的肩膀，“这不是废话嘛！”
“那谢谢叔了，我敬你一杯！”
苏霖拿起酒杯与他碰了一下，然后仰头一饮而尽。
这般不拖泥带水的风格颇得主任的欢喜，他乐呵呵地举起酒杯，也喝了个干干净净。
文明，不，是整个西南的人都喜欢喝酒，在这件事上表现得越洒脱的人就会越得人欢心和喜爱，而在这上面表现得稍有犹豫的，被认定为煞风景。
主任在饭桌上随手抓起一个酒瓶，把手里的杯子补得满满的。
“叔叔啊原来不知道你就是苏……苏霖的女朋友，”显然主任是有些喝上头了，连话都说不完整，“我现在知道了……以后在学校有什么问题，尽管找我！”
“这先前要有什么怠慢，你可不要有什么别的想法……”
“这事说到底，还得怪苏霖！”
说完，主任还故作生气地瞪了苏霖一眼。
“怎么会……”黎敏枝急忙解释。
“没有就好，没有就好……”主任笑得眼睛眯成了两条缝。
黎敏枝露出个微笑，以示礼貌。
就在她以为这场寒暄已经结束的时候，主任把手里的酒杯朝她一比划，说道：“来，小黎，我们来一个！”
喝酒不是她的擅长，所以在第一时间就把目光转向了苏霖。
“叔……”苏霖知道她的意思，于是积极主动挺身打圆场，“敏枝她喝不了酒，我来喝吧，我跟你喝。”
“怎么，小黎她不是咱本地的？”主任疑惑。
“没有，”苏霖老实地回答，“敏枝是文明的，她家就在……”
“那不就是了，”主任无所谓地打断他，“咱文明哪个人不会喝酒啊？你看你妈，连我都喝不过她呢！”
“我先干！”
事已至此，什么话都不好再讲，苏霖只好瞥瞥黎敏枝，眼底流出希望她能妥协这一次的光。
黎敏枝抿抿唇，知道骑虎难下，俯身将桌上那半杯酒举起来。
难以下咽。
她觉得自己吞下的不是液体，而是一把刚磨过的刀。
“好！”主任大喝一声，竖起拇指，“爽快！”
脑袋立马变得昏沉沉的，黎敏枝一屁股坐下来，只能凭借右手把住桌子的边沿以撑直上半身，这会让她不那么难看。
“多锻炼！”主任笑着说，“以后多喝点就没事了！”
“唔……嗯。”黎敏枝含糊地应答着。
“没事吧？”
等人走远了，苏霖才坐到她身边来询问。
黎敏枝摇头，嘴巴一点都张不开。
“抱歉……”苏霖将她揽过来，让她倚靠在他的肩头。
这会儿的黎敏枝很温顺，被他一扯就乖乖地倒了下去，换作平时，她一定是不许的。
但是白酒的后劲很强，它吃起人来真是一点不留情，尤其是不怎么沾酒的黎敏枝……她需要一处可以休整喘息的地方。
她的软弱并不代表生日宴会会陷入低沉，它属于热闹，就像一堆不会熄灭的篝火。
与此同时，对面的包房也有属于自己的热闹。
“是么？老师真这么讲的？”
疑问从对面传来。
“嗯。”女人点头，坐实了这么说法。
“天呐，”发出疑问的中年女人干脆放下筷子，连声感叹加赞扬，“你们家青勉真是太优秀了！”
“什么时候我们家小祖宗能这么出息就好了！”
说到自家孩子，语气都变得哀怨了许多。
“哪有？”女人连忙否认，“不过老师只是说可能……他啊……”
话到嘴边停了停，女人朝另一边看去，陈青勉正坐在一众兄弟姐妹里吃饭，动作有些慢，神色淡然，跟旁边那些活蹦乱跳的孩子有很大的差别。
他总是这么安静，也那么听话懂事。
深得她心。
倘若他没有那……
女人微微蹙了下眉，索性打断这个念头。
将四周看了一圈，在场的所有人都历历在目，青叶的生日整个陈家都来得差不多了，除了老爷子，他身体不好，禁不住几次三番的坐车，所以只能委托孩子他爸买些礼物给他。
她家也来了些人，但路程实在遥远，来得不算多。
房间里坐了好几桌，男人和女人各有两桌，孩子有一桌，大家都在大快朵颐，看起来好生欢乐。
当然，今天的主角也很开心，他被男人抱着，坐在一圈叔叔伯伯中间，神气得很呢。
因为陈青勉而些许沮丧的心情在此刻重塑。
她还有他。
青叶是正常的，一点儿问题都没有。
至于青勉……
“要是语文能再上来一些才有希望呢。”
女人收回视线接着说。
如果陈青勉的语文能稳定135以上，他就有很大的几率冲击清北，这话是他的班主任以前跟她说的。刚才聊天有说到孩子的成绩，她就顺口讲了出来。
“他现在多少啊？”有人接话。
“120多吧。”女人答。
“120！”对面的中年女人捡起筷子，“你就知足吧？我家那个，两科加起来有没有120都不知道呢！”
“还小嘛。”女人客套道。
“小？”中年女人撇撇嘴，“明年下半年都要升初三了，我都不晓得他能不能上高中！”
“怎么会呢？”女人摇头，又说，“等他大些就会好好学习了，你别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嘛……”
“这要不急，我怕豆腐都落不着了！”
“青勉真是争气，你啊，太有福气了！”
围绕女人的是起伏不断的称赞与倾羡，听得她心花怒放，最后抿起个满足的笑。
至于青勉，他只需要维持现状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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