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六章：咚咚咚
意料之中，箭矢入肉的声音传来，太阳神的火焰和绛泽的暗物质有异曲同工的毁灭效果，差不多四五箭过后，海德拉的身体烧焦大半。
自身修复的速度远远赶不上毁坏的速度，宝蓝色的巨蛇挡下最后一箭，终于脱力般歪倒在地上，抽搐着呻吟起来。
它不会说话，但晕开的血迹和焦糊的身躯，扭动着却终究无法再次挺立的身体，无一不诉说着它的苦痛。
可尽管如此，当昭暄再次举起弓箭对准Z博士时，它仍然是努力蠕动着奔向自己的主人。
随着最后一箭的射出，安非的弓箭骤然破碎，星光点点般溶于耀金色的火焰，然后悄无声息地消弭。
安非身体的耐受已然达到极限，几乎是弓箭遭到磨损的同时，他的身体也不受控制地瘫软下去。
倒下的最后一刻，他看向了苏苡。
苏苡伸出手似要挽留：“哥，别走，咱还没聊两句呢，你再坚持一下？”
回应她的是安非骤然闭合的双眼，看得出来，昭暄相当无语。
海德拉爬行的速度比之昭暄的箭矢，慢了可不是一点半点。
最后一箭，毫无疑问的，贯穿了Z博士的身体，烈火瞬间如有意识地蔓延开来。
苏苡瞥见安非仰躺在地上的身躯，掏出一张月亮治愈牌和自然治愈牌覆盖在他的身上，然后就提着提尔锋迅速走到Z博士身边补刀去了。
作为一个优秀的刺客兼杀手，苏苡向来崇尚以绝后患不留遗憾。
Z博士仍然在烈火中挣扎，昭暄的离开使得他自带的火焰也略有减弱，以至于没能在第一时间将Z博士变为一滩灰烬。
贴身的防护服破烂后，苏苡走近一些才发现，他身上各处包括心口的位置，每隔一段距离，都会镶嵌一些颜色各异的宝石。
当然了，也许那并不完全是宝石，而是某种带有特异功能的辐射结晶物质，箭矢射在心口的石头上，大大延缓了Z博士死亡的速度。
提尔锋带着暗物质贯穿咽喉的最后一刻，苏苡听见Z博士睁大了呲目欲裂的眼睛，用干尸般喑哑的语气气若游丝地说道：“放过...放过我的蛇，是我的错......让它走......”
一抽一插间，血液不可避免地溅射在苏苡的脸上，她以为Z博士临终前会喊些科学万岁复制永生的疯狂口号。
但是实际上，直到死去，他都在竭力看向自己的蛇。
她听到海德拉发出尖锐的悲鸣，简直要刺痛耳膜，转身却看到这条蛇在流泪。
透明的水珠从红色的竖瞳中流下，仿佛是玻璃上凝结的水雾，又像雨滴，一滴一滴落在地上。
她曾以为这条蛇的眼睛是某种机械装置，现在看来，不完全是。
哥哥的火焰已经逐渐消逝了，纵然满身焦痕，但苏苡相信，假使她放任不管，任由海德拉潜入深海，到达一定深度后，它没有天敌，大概率是可以慢慢自我修复的。
最后一颗泪珠落在地上，海德拉终于不再流泪了。
因为苏苡把提尔锋插进了他的脑袋，终结了所谓情感支配的神经。
“下辈子做一条会说话的蛇吧，告诉你的主人，你爱他。”苏苡如是说道。
“我以为你会放过它。”这是安非的声音，他不知何时醒来，正虚弱地从地上爬起，慢慢依靠在一旁的档案架上。
苏苡吐出一口浊气：“它会为Z博士流泪，也会为他复仇。
放它走，它也不会快乐了。
人不可以为自己留下隐患，这是Z博士教给我的。
当别人举起刀剑伤害我时，我即拥有伤害他的权利，这是哥哥告诉我的。”
“为什么哭？”安非说。
苏苡擦掉自己的眼泪：“因为我也是一只，不会说话的蛇。
我没有勇气，我痛恨自己。”
赶在苏苡情绪崩溃之前，安非有气无力地转换了话题：“Z博士的本体，也就是他所有复制体的源头，现在应该还在负三层的储藏室里，我在这里处理他们的尸体，你现在去储藏室，把他的原身毁掉以绝后患。”
他递给苏苡自己的身份卡，告诉她可以用这张卡刷开深海之息所有的门禁。
事不宜迟，苏苡即刻动身，前往负三层储藏中心，按照安非给予的线路指示，顺利找到了存放实验体的冷冻房间。
冷冻室也是分等级的，诸如Z博士这种顶级科研人员兼掌控者，他身体存放的地方自然是重中之重，一路上费了苏苡不少功夫。
大门开启的那一刻，扑面而来的福尔马林味道还有阴森寒气涌入口鼻，白色的雾气朦胧环绕在室内，应该是源于某种制冷装置散发出的冰气。
周围能见度不高，苏苡拿着手电筒轻轻扫了扫门口的墙壁，没有发现类似灯具的开关，只得摸黑行走，又因为不太确定空中白汽的成分，所以不敢使用卡牌贸然点火取暖。
这所房间并没有苏苡想像中那么大，紧挨着四壁的是一些立体冷冻仓，感谢缭绕的白雾遮挡了苏苡大部分的视线，使得她隐约看见里面站立的人形和扭曲的身体结构，却又不甚真切。
房屋正中的空地上，则是整齐排列着的，如同存尸柜一般的钢铁结构，苏苡压下心中的恐惧，由于不太想靠近四周的立体冷冻仓，苏苡决定先检查存尸柜上的号码牌。
功夫不负有心人，几分钟后，苏苡成功找到存放Z博士身体的铁柜。
再次用安非的身份卡刷开柜锁，苏苡深呼吸，做好心里建设，然后硬着头皮拉开铁箱检查尸体。
想像中的，满脸尸斑冰霜，残缺肉体的景象并没有出现，铁箱之中，存放着又一个较小的人形冷冻仓，打开的一瞬间，仓内的暖色灯光自然亮起，温柔的倾撒在仓中之人的脸庞上。
白色的贴身防护服，黑色垂额的短发，年轻的男人安详地躺在那里，沉睡的面容栩栩如生。
苏苡努力从眼前人年轻姣好的面貌中寻找着Z博士苍老风干的身影，最终在冷冻仓的贴纸上找到了答案。
杨昀，Y博士，曾因伦理罪入狱，研究所遭难时被释放，撤退过程中因掩护同事不幸罹难，被誉为‘复制体之父’，享年26岁。
他说：“为什么人类的寿命终有限度呢，我想要永生，如果不行的话，至少也要给我的蛇留一点东西。”
于是人们在灾难过后废弃的实验场所中找到了他留下的复制体，为了区分二位，复制体的名称采用顺延制，更名Z博士。
苏苡抿了抿唇，人类的寿命终有限度，Y博士没能实现原本身体的永生，于是留下了他的复制体，用来陪伴他的蛇。
在昭暄射向Z博士的那五箭里，海德拉其实有无数次逃命的机会，很多年前它受到人类的驱赶重伤逃离，等到回来的时候，发现它的主人已经不在了。
于是生死存亡的今天，它选择了留下。
比起陪伴，Z博士更想叫他的蛇活下去，所以生命的最后，他最放不下他的蛇。
而比起活下去，海德拉更想和他的主人在一起。
小笨蛇其实知道Z博士已经不是自己的主人了，只是当这个人站在你面前，用从前的语气，从前的相貌，从前的方式呼唤你时，生命再次拥有了守护的意义。
系统的提示音将苏苡从纷乱的思绪中抽离，苏苡打开系统面板，发现是安非的消息，大意是冷冻室里太多不甘与执念，如果方便的话，把整间屋子一起毁掉吧，反正以后也不会再用了。
深呼吸，苏苡掏出一枚硕大的宝蓝色鳞片，把它放在了Y博士的冷冻仓前，然后合上铁柜，慢慢向外走。
突然间，苏苡好像听到了一些奇怪的声音，有点像电流刺啦的干扰，短暂的出现后消失殆尽，让人仿若一场幻听。
她猛然回头，发现身后的一切依旧是安详而冰冷，万物静寂而寥落。
然而就是在这样一种太平间的气氛中，有人敲了敲冷冻仓的玻璃罩。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咚咚咚。”又是三声，如同敲门一般的节奏感。
苏苡其实已经走到门口了，再有两步，迈出这个门，然后向门内丢一张爆炸卡牌，就能终结所谓的一切。
她应该毫不犹豫出去的，可是这样的敲击声让她想起了一个人。
狐狸说过，当你听到一段及其有规律的声音时，证明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那些熟悉且重复出现在你视野中的东西，往往是你潜意识即将苏醒的标志。
“咚咚咚。”
章鱼有几个心脏呢？
三个。
于是苏苡重新迈入冷冻室，缓缓走到那个发出声音的冷冻仓前。
白雾不经意间散去，人体的雏形显露出来。
先看脸，OK，确认安全后，苏苡的眼神开始向下挪动。
两块胸肌八块腹肌，肌肌分明，颗颗饱满。
再往下延伸，是一条长达三米有余的长尾，紫金色鳞片包裹着血肉皮肤，带着如梦似幻的色彩。
头顶的灯管不知何时亮了起来，白炽的微光照在这具健硕的身躯之上，致使每片鱼鳞都带着粼粼的波光，仿佛珍珠上了色，圆润丝滑中带着绸缎般秀丽的光泽，更不要提那摇摆着的尾鳍，轻砂绕水波，幽兰染余色，柔软而轻盈的鳍膜在水中荡漾，晕开一波又一波昳丽的华贵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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