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只有我们

她一开灯，光明充满了整个房间，她见铺好的床上坐着个人。他低着头，长久昏迷没有修剪的黑发从以前的板寸垂在眼前，正好将一双眼眸中的情绪尽数隐藏在黑暗中。胳膊肘垫在膝上，骨节分明的手指无力的垂下。他赤着脚，卷起的裤脚露出半截永远不会褪去的伤疤。

        冷色调的灯光落在他身上，头顶的发梢镀上一层淡淡的明色。顾子笙不知道这般沉默地看了他多久，他才终于缓缓抬起头来。被长长的刘海遮盖起的眼睛定定望着顾子笙，唇边青青的胡茬宣告他此时的心境。他以一种近乎于颓然的状态出现在顾子笙的眼前，明明什么都没有说，却好像什么都说清楚了。

        “妹妹？”顾子笙手指不知不觉间蜷起，虽然紧张的情绪漫上心头但是还要扯起一抹笑意，“怎么还不睡？”

        眼前这人没有答话，只是死死盯着顾子笙，眼中的情绪越看越发幽邃。这般的寂静持续了许久，齐止才痛苦道：“我睡着只会梦见哥哥，哥哥的梦里，是谁？”

        顾子笙能坦白昨天她晚上梦见穿着死亡芭比粉helloKitty裤衩的许亦在餐桌上大跳女团舞，死鱼眼克鲁斯被着他的老婆枪在地下面无表情地鼓掌，背景一群游隼大老爷们儿脱了上衣上演诱惑激情电动马达舞吗？不能，简直破坏在妹妹心中自己伟岸的形象。

        所以，顾子笙撒了一个谎，她脸不红心不跳道：“是游隼的兄弟们，我想这是因为我心系游隼发展和未来走向的缘故。游隼很早以前就是业界翘楚，站在巅峰之上。我不能让它退步，也不能让它安于现状。从养父手中接手游隼后，我就致力于把它推向世界。很显然，我已经做到了，作为一个成功的领导者真是令人焦灼，此外，便只有高处不胜寒吧。”

        他静静倾听顾子笙一脸惆怅得自卖自夸，一直用他眼眶泛红的眼睛注视着顾子笙。等她说完了，齐止才说：“哥哥，你在骗我。”

        咋地啦，现在她已经退化到可以被别人一眼识破的地步啦？顾子笙大吃一惊，然而还要故作镇定，干笑着问齐止：”我怎么会骗你呢？我昨晚真的梦到他们了。”这话不假，不过到底那群人在顾子笙的梦里做什么行为，顾子笙只字不提。

        顾子笙有点天灵盖被掀开，让妹妹发现她脑子里一团乌七八糟的羞耻感。她将盖在头发上的毛巾扯下来挂在脖子上，坐在齐止的身边，乖巧地把两只手放在膝盖上，装做一副乖宝宝的样子。

        齐止侧过脸，从黑色发丝的间隙中，顾子笙看见那双血丝逐渐蔓延的眼睛，她看见了恐惧、焦虑还有伤心欲绝，就像是一个被丢弃在雪地里绝望又无助的孩子。他悲伤道：“哥哥，你梦到的是言疏，你告诉我是不是？”

        言疏？呵，如果梦到他，那肯定是个噩梦。顾子笙苦笑，可是她这笑意被齐止曲解为欣喜。他一把抓住顾子笙的肩，咬着牙压低声音绝望地问她：“哥哥，你真的梦到他了？他有什么好，他绝对比不过我！哥哥，我会守好你的游隼，我会努力接纳那些碍事的人，我会照顾所有你在乎的人……可是，对于他，我害怕。我知道再这样下去他会夺走哥哥，夺走原本属于我的目光夺走原本属于我的关爱。别人都可以，唯独他不行。每次看到哥哥和他站在一起，我就感觉自己要疯了，恨不得……”

        “恨不得什么？”顾子笙没有想到妹妹会对言疏这么抵触。也难怪嘛，言疏除了有钱长得帅点身材好点有品位菜做得好吃爱干净有条不紊脑子聪明就没什么优点了，就他，整个一冰块成精，除了那些个小姑娘还要谁喜欢他？哼，她的妹妹果然好清纯好不做作，和外面那群妖艳贱货完全不一样。

        原本愁云惨淡的脸上忽然爬上一种名为兴奋的情绪，他大大地睁着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顾子笙，眼中充满了向往：“恨不得用哥哥的刀刺进我的心脏，血溅在哥哥和言疏的身上，这样哥哥就算看到也会时时刻刻想起我，想起我死亡时候的狰狞可怖。哥哥这辈子都不会忘了我，更不会和他在一起。哥哥，我说得对不对？哥哥，我不能离开你。我是一条被斩断双鳍的鱼，只能活在哥哥的海里，如果哥哥的海面上飘起帆船，那我就只好以血肉之躯染红这片海的颜色。哥哥，好不好？”

        万万没想到，记忆里软萌软萌的妹妹黑化成了病娇。这下子，顾子笙彻底没有话说了，她呆呆愣愣地看着激动得手舞足蹈的齐止，一时间心中五味杂陈。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一丝声音，甚至表情也不知道做什么才好。她就这么呆呆愣愣着，宛如一根木头。

        万籁俱寂，只有齐止一个人的声音。齐止逐渐平静，他懊恼地用手抓着自己的头发，脑袋埋在手臂间难过地嚎啕大哭：“对不起哥哥，对不起，我不能在失去了……哥哥，我不想在这冰冷的时间，如行尸走肉一般地活着……对不起，哥哥，我太自私了……”

        情绪切换得干净迅猛，顾子笙不知道以什么心态去面对病娇妹妹。她伸出一只手，轻轻顺着他的后背，口中温和道：“不是你的错，妹妹，哥哥不会离开你的。”

        抓住了重点的顾子笙的这番话起到效果，齐止抬起头，满脸的泪痕看起来可怜极了。他认真道：“哥哥，我能保护你，以后让我来保护你。”

        听到这话，顾子笙哑然失笑――妹妹手不能提肩不能抗，拿什么保护喜欢到处作妖搞事情的她呢？这种情况顾子笙也只能顺着他的话：“行行行，你来保护我，我给你扒蒜你给我买貂儿好不？那个……你为什么不喜欢言疏啊？”顾子笙顺带提了一嘴。

        “因为他无能，”齐止忽然冷笑道，“只有无能的人，才会让哥哥受伤，因为他受伤也好，为了他受伤也好。让哥哥受伤的人都是无用之人，如果不是眼神出卖了哥哥，我早就下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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