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5章 残暴

先不提儿女情长，游隼和三合两家是世交，齐止也是他的朋友，齐止的妹妹就是他的妹妹。当时的青牙不知道其实顾子笙就是齐止，就像他对齐止让他妹妹接管游隼踏上这条腥风血雨的道路表示费解。

        如果他万事俱备也就单刀赴会去了，可是今天他来得仓促，完全临时起意，别说一把枪，就是一根木棍都没有。他思量再三，还是放下手里的拨浪鼓，在小贩鄙夷的目光下把拨浪鼓插回泡沫板上，留下一句：“不买。”

        说完他提步走向开在巷子里显得格外冷清的古董店，店门是最常见的玻璃门，玻璃门里是厚重的窗帘，看不见里面分毫。这并没有什么好奇怪的，像很多拥有脆弱质地物件的古董店，为了避免强光直射，也会选择用窗帘，里面开着灯。能开得起古董店的，不差那点儿电费。

        进了门，才觉得奇怪。这会儿已经是夏末，电风扇都不见得吹，里头的冷气却打得很足。推开门的那一刹那，青牙几乎以为到了冰窟窿里，不禁打了一个寒颤，空气中有一股淡淡的铁锈味，就像是血液的腥甜味还有细微的水流声，大概是水龙头没有关紧吧。古董店虽然开在巷子里，但是规模并不小，大概有一百来平方。

        越是大规模的古董店，越会利用光影效果把古董照耀得如同布上一层油光。像是翡翠，更是需要打光来提升效果。而让青牙费解的是，一百来平方的古董店，只有一盏灯开着，而且还是一盏台灯。这盏灯看起来有些年头，打出来的光发暗发黄，不过擦拭得很干净。青牙相信，只要这盏台灯再摆上十年，也能当成古董出售了。

        就在青牙被冷风吹得瑟瑟发抖的时候，摆放台灯的桌子后站起一个高大的人影，约莫有一米八以上。他没有像所有卖家那样主动迎接过来，而是就那么站在原地，用沙哑的声音道：“你来了。”

        他的声音包含着喜悦，却不甚明显，不仔细听只让人觉得很平淡的问候。

        这丁点的喜悦青牙能听出来，没有看见正脸，可是他能确定从来没有和这个人见过。

        被那人一句话说得头皮发麻，青牙硬着脖子回答道：“我想买对狮子头把玩，有吗？”

        他听见那边闷声笑了笑，笑声没了肩膀还在颤抖，就像是在强忍住笑出声。过了片刻，他穿过摆满古董文玩的摆架，一步步向站在门口的青牙走近。他离得越近，钻进青牙鼻子里的铁锈味就越重。

        他在距离青牙十米远的地方忽然停下脚步，在那个人的身边有一个陶瓷水缸，借着微微的光亮依稀可以看清上面的一朵绽放在荷叶上的莲花，多半是古董店老板的鱼缸。

        这样的水缸青牙的老爹也有一只，水面上是浮萍，水下是胳膊粗的红鲤鱼。对着他的宝贝鲤鱼，比对亲儿子还要温和，每次青牙回家都没看见他撅着嘴哄鲤鱼吃鱼食。

        那个人低下头看向水缸，光影下能看见他有棱角分明的侧脸。他的手就这么直接**了水里，摩挲了一会儿，忽然从水缸里提出一个球状的东西。那个球状的东西有不长不短的须子，正被那个男人提在手里。

        青牙还没有看清那东西是什么呢，男人开口笑道：“狮子头没有，你看看这个行不行？”说着，已经把手里的球状东西扔了过来。

        那东西咕咕噜噜滚到青牙的脚下，等到青牙看清那东西是什么的时候，差点被吓得骂娘――这不是球，而是一个人的头颅，一个老人的头颅。脸上的皮肤被水泡得涨白，只能依稀辨认出原来的五官，在眉宇中间有一个弹孔，脑后勺已经没有了。青牙可以想象这个人是怎样被一枪爆头，子弹在头颅内炸开崩裂了后脑勺。

        原来空气中的不是铁血味，而是血腥气。腐烂散发的恶臭和陈旧的血腥味交杂着窜入青牙的鼻息里，他手脚冰凉，心想遇上了个训练有素持有武器的心理变态，怕是要遭。他毕竟是三合的老大，就算内心慌得一批，却还要强行镇定下来，用抱怨的语气道：“你这黑灯瞎火的也不开个灯，我啥都看不见。你扔过来的是蹴鞠吗？多久没洗了一股味儿。你家东西是不是不好才不开灯的？我告诉你啊，我大哥马上就到，你要是没有品相好的狮子头就等着挨削吧。”

        反正黑灯瞎火的，也看不出他谁谁谁。只盼着这个心理变态相信他的鬼话，真以为他就是个来探路的小弟，随时走一个大哥带着一伙小弟过来，让他不敢轻易对自己下手。天下武功，唯快不破，但是能快得过子弹吗？呸，那是神仙。

        “哦……”那人如此道，说着转过身回里头去了。

        青牙终于能长抒一口气，刚想找个理由开溜，忽然那人在一堵墙前立住了，两秒后，古董店里大大小小的灯全部亮起，灯火通明。

        此时此刻，青牙终于看见墙壁和白色瓷砖地面上大片的血迹，过了有些时间，已经开始发黑，怪不得闻起来像铁柱。不仅是在墙面和地面，还有摆架上的古董，可见飞溅上去的血点。在瓷砖上横七竖八歪斜着一个没有头颅的男人，还有一个蜷缩在地上抱着婴儿的女人――致命伤来自于眉心的枪眼，无一例外。

        站在一堵墙前的人缓缓回过神来，满意地扫视着他的杰作，然后抬起头来，笑容狰狞：“那，青牙，现在……看清楚了吗？”

        他一只眼睛蒙着漆皮的眼罩，另一眼睛凶光毕露，直勾勾地盯着青牙。

        他是故意的，从一开始，他就没有想过隐瞒，他布置好了一切，然后请君入瓮。

        如果那个人就是顾子笙要钓的大鱼，青牙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她钓的不是大鱼，是食人鲨。

        如果青牙不是做雇佣兵这行，恐怕在看见这惨烈灭门场面就会当场呕吐。他深吸一口气，事到如今没有什么可顾及的了。他以最快的速度推开门拔腿就跑，离开那个可以称作为魔窟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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