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4章 父亲

拿到视频，顾子笙就没有就在这里继续和徐原浪费时间的必要。就像听不见徐原苦苦哀求着给他一个痛快般，她的脚步不停，走出了牢房。然而路过软禁顾安澄和程莫的房间门前，顾子笙脚步停顿，隔着小窗看向那个背对着门坐在轮椅上仰头朝着墙的男人，不知看了多久。直到又一个负责巡查的人路过，毕恭毕敬地对她鞠躬打招呼道：“老大好。”顾子笙才回过神来。

        她呆呆地对给她打招呼的手下挥挥手，又看向那面小窗，松下净泉那天对她说的话一次次在她脑海中响起。

        虽然松下净泉没有明说，但是顾子笙知道自己就是母亲在被囚禁其间怀上的他。顾安澄不是自己的父亲，他只是母亲的丈夫，他并没有养育他的义务。说到底，一个正常男人看见自己的新娘怀了仇人的孩子，想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肚子里的孩子拿掉。可是顾安澄没有，他允许母亲把顾野生了下来。如果不是顾安澄当年对于母亲的心疼，再强势一些，顾野也不会出生。

        就算后来顾安澄对顾野不好，后来甚至拿顾野去换他的富贵荣华，顾野也不能怪他。顾安澄让他降生到这个世界，也曾经为她请过最好的钢琴老师，也曾春天带着她去放风筝，让她骑在他的脖子上……顾子笙的内心忽然涌出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无论是**还是顾安澄，她竟然发现自己连恨都做不到。

        在没有知道**和吴婧之间的往事前，顾子笙一直把顾安澄当成亲生父亲，在她的眼里顾安澄只有恶。可是当云雾散去，她才发现事情比她想像地要复杂，也有许多的无奈。顾安澄不是圣人，他没有理由为一个仇人的儿子放弃自己的生活。而顾子笙怀着恨意，帮助妹妹把顾安澄从顾氏集团踢出局，让他穷困潦倒。现在的顾安澄被魏天抒挖去膝盖，再也站不起来，顾子笙却感觉心里五味杂陈，怎么也不是个滋味。

        她想着，竟鬼使神差地打开了门，一看到她进来，程莫从椅子上嚯地站起身来，紧张地盯着她，如临大敌。顾子笙看着顾安澄，话却是说给程莫听：“出去透透风，半小时后再回来。”顾子笙话音末落，从门外走进来一个负责看管牢房的游隼成员，他看着程莫，意味不言而喻。

        程莫担心顾子笙要对顾安澄做什么，冲过来死死挡在顾安澄身前。顾安澄没有回过头来，始终望着那堵灰色的墙面，嘴唇因为长久没有张开而粘在一起，所以他开口废了一些力气。“你出去。”顾安澄用沙哑的声音道。

        程莫担心地看了一眼顾安澄，她从不违抗他的话，只好跟着顾子笙的手下出去了。一步三回头，看起来忧心忡忡。顾子笙知道她在担心什么，不过现在没有心情去安慰一个小姑娘。

        等手下带着程莫出去后关上了门，顾子笙才开口问他道：“你早就知道，为什么不告诉我？”'在家宴那天，她曾经以辛辣的言语刺激过他，当时的顾安澄什么都没有说，挑明身份后，顾安澄的目光大部分落在齐止身上。亲子鉴定是妹妹准备的，妹妹一定发现端倪。顾安澄早就知道，不过他也没有说。

        在从前顾子笙心里，顾安澄婚内出轨，纵容小三*扰原配，默许情人把儿子卖给黑市交到雇佣兵的手里……从松下净泉那里回来以后，一时间，她也捉摸不透。

        这世上从来没有绝对的善与恶，她一直知道这句话，不过过了很久才明白这句话的含义。

        “我以为他早就死了，”顾安澄忽然轻轻笑了一声，不过他的笑中没有丁点的喜悦，只有浓浓的自嘲，“这些年来我见过他几次，只是从来没有想过，他是小野。”

        顾安澄把他称为小野，恍惚间顾子笙好像回到了小时候，她跟着顾安澄出去放风筝，顾安澄牵着线在前面跑着，回头对站在不远处拿着风筝的顾野喊道：“小野，风来了，放手，快放手！”那时候，他们都没有想过，后来会经历那么多。

        “你有后悔过吗？”顾子笙忽然问了一个和她来到这里见顾安澄的目的无关的问题。她的目光炽热，盯着顾安澄的脑后勺，心里翻涌的情绪她自己也解释不清。

        沉默了半晌，久到顾子笙以为顾安澄睡着了，才听到在寂静中沙哑的声音：“有用吗？”

        “她不是自愿的，你如果接受不了可以离婚，为什么要让纪玲步步紧逼，让她最后以跳楼收场。”顾子笙说。她语气沉重，直到今天她都不愿揭开这层伤疤，伤疤下是淋漓的鲜血。究竟是经历了怎样的绝望才会选择抛下年幼的女儿从高楼之上一跃而下，她没有刻骨铭心地爱过，所以顾子笙难以理解母亲的情感。

        她看见顾安澄的身体一震，接着用沙哑的声音说：“她婚礼当天失踪，吴韶急疯了，动用一切关系都一无所获。**一手遮天，他想做的事情没有做不到，他想藏起来的人……呵，你知道我怎么找到**的吗？”

        顾子笙沉默不语，她没有亲身经历，但是她知道**的实力。顾安澄接着说道：“我出身寒门，只能靠我自己。我跑遍了全国，把可能藏着她的地方认不得把地板翻了找。没有办法，我只能跟踪**的手下，功夫不负有心人，我在缅甸深林里的庄园里找到了她。庄园很漂亮，里面所有的植物都是她喜欢的，有大片大片的玫瑰花圃。可是她一点也不开心，小脸苍白，人也憔悴了很多。我看到她的时候，她正趴在高高塔楼窗户上望着远方。她的手腕上、头上都缠着绷带，床头柜上摆着药，她眼睛红肿，一定哭了很久。”

        “她转过身来，我才发现她挺着一个大肚子，那不是我的孩子，她婚前从来不让我碰她，”说到这里，顾安澄顿了顿，“如果我还是个男人，当时就该冲下去和**拼命。可是我不敢，我怕死，我更怕我死了她就要像之金丝雀一样关在鸟笼里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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