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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3章 晋江


邺澧的手臂环过来时,  燕时洵立刻就发现了他的动向,修长的身躯瞬间僵硬。

        但是很快,几乎没有任何人发觉的,  燕时洵又迅速松懈下了紧绷的肌肉,  没有让自己对邺澧的靠近做出过大的反应。

        比起坦然接受,反应强烈的拒绝看起来才更加可疑。

        燕时洵虽然逐渐在开始信任邺澧,但毕竟这么多年已经习惯了一个人,一时间也不太习惯将自己的全部情绪都让旁人看透。

        所以,他在邺澧面前依旧下意识的在掩盖自己的真实情绪。

        邺澧却敏锐的注意到,  燕时洵抿了抿唇,连看向那对姐妹的眼神中都透着些许不自在。

        他了然的笑了笑,  差不多猜到了燕时洵心中所想,不过却什么都没说。

        反而不动声色的向燕时洵身边跨了一步,  更加靠近他。

        就连邺澧环住燕时洵腰身的手臂,  都默默收紧了一些。

        燕时洵没说什么,但以这个极近的距离,邺澧却能清晰的看到在燕时洵碎发下隐约可见红透了的耳尖。

        这样的反差,  让邺澧不由得低低笑了出来,忽然有种心跳动了一下的感觉,连带着看向燕时洵的目光都更加柔和,  仿佛花蜜被春水冲刷而下。

        燕时洵听到耳边传来的笑声,下意识正色了起来,就连本就挺拔的腰背都挺得更加笔直。

        却反而更加有种欲盖弥彰的感觉。

        被邺澧扔到一旁的井小宝瞪大着眼睛,  一眨不眨的死死盯着邺澧,  试图想要恐吓邺澧。

        然而,  直到井小宝瞪得眼睛都干了,  邺澧都没有再看他一眼。

        直到燕时洵拍开邺澧的手臂往小木楼走去时,  邺澧才终于有时间了一般,抽空出来掀了掀眼睫,似笑非笑的向后瞥了井小宝一眼。

        像是在炫耀,一如井小宝之前做的那样。

        井小宝顿时气得两腮都鼓了起来,小肉手捏得紧紧的,发出轻微的磨牙声。

        但井小宝倒是对自己和邺澧之间的差距心知肚明。

        自此之前,他虽然令所有厉鬼畏惧,除了燕时洵之外的驱鬼者再无一能将他怎么样,但是他毕竟还在厉鬼的范围内。

        差一步鬼神,那一步,就是天与地的距离。

        直到燕时洵借着在地狱里阎王借他的神名与力量,将井小宝扔进地狱,任由他和地狱数不尽的恶鬼厮杀,他才真正有机会得以完成最后那一步,成为鬼神。

        井小宝对成为阎王这件事一点兴趣都没有。

        ——要不是邺澧做饭实在是太难吃,还总是逼着他尝试,他才绝对不要离开燕时洵的小院。

        不过,就像是所有被送去幼儿园的孩童一样。

        井小宝是哭唧唧的离开小院的,但等他在地狱里玩了一圈之后,已经快乐到收不住心了。

        燕时洵管井小宝管得严,鉴于井小宝曾经在租界区做过的事情,他一点都不放心放井小宝自己出去,也担忧着井小宝无法脱离恶鬼本性,对生人不曾怀有善意。

        所以,井小宝虽然喜欢腻着燕时洵,但也实在是被没有“玩乐”的生活无聊得怕了。

        等他到了地狱之后,这才开心的发现——这哪里是地狱嘛,这分明就是游乐园!

        虽然苦了十八层地狱数不清的恶鬼,但就这个结果来说,燕时洵和井小宝都很满意。

        一个是因为找到了合适的阎王继任者人选,一个是因为找到了  “玩伴”。

        燕时洵看人很准,如果是海云观的道长们或者其他流派的人,必定不会放心把这么一个厉鬼放出去,甚至还将阎王的位置交给曾经憎恨生人的厉鬼。

        但是燕时洵很清楚,人不凶,无法震恶鬼。

        尤其是阎王这样一个位置。

        如今大道势微将倾,地府力量薄弱,光是依靠着曾经阎王留下来的力量,已经无法再支撑。

        而那些被关押在地狱中的恶鬼在有过出逃经历后,必定心会野起来,不会再乖乖待在地狱,一定会想方设法的再次逃离。

        地府像是在经历一场大混乱。

        而乱世中,唯有强硬武力可震慑流寇,讲什么大道理都是虚的。

        这样一来,喜怒无常的井小宝,就是最好的阎王人选。

        ——两边都不是什么好平息的存在,那干脆互相磋磨,总有一方压倒一方。

        而燕时洵对恶鬼入骨相的力量毫不怀疑。

        他早就知道,井小宝必定会成为新的阎王。

        事实也确实如此。

        短短的时间内,原本□□躁动的地狱,就已经乖乖平息了下来。

        那些曾经在出逃或没有镇压在地狱中时,令无数人间驱鬼者头疼的厉鬼们,在井小宝面前乖得和兔子一样。

        生怕这个不按套路出牌的新阎王,一个不高兴就又想出什么新的玩乐点子来,到时候受折磨的还是厉鬼们。

        ——摘头下来当皮球玩,或是掏出肠子翻花绳,都已经是井小宝玩腻的了。

        他现在热衷于看厉鬼表演自己吃自己,像个没有尽头的莫斯乌比环一样,总能逗得他咯咯咯笑着摆手。

        厉鬼摸了摸自己胃里的自己的头,还要硬要做出也很高兴的模样。

        内心满是沧桑。

        燕时洵的计划很成功。

        而井小宝也登位阎王,成为被天地认可的鬼神之后,才真正的意识到他和邺澧之间的差距之大。

        神和神之间也是有区别的。

        在大道倾颓之时,唯一一个能够与大道抗衡,安然无恙存活下来的鬼神,怎能是寻常神明?

        那可是如今大道在寻求自救的途径上,最为依靠的鬼神,甚至多次想要让邺澧撑起大道,却都被邺澧冷漠拒绝。

        要不是为了镇压井小宝,避免当时重伤未愈的燕时洵再次受伤,邺澧也不会同意撑起大道。

        这也是邺澧到现在都不喜欢井小宝的原因之一。

        除了会让燕时洵分神之外,还因为井小宝曾经差一点就会重伤燕时洵。

        而鬼神对自己心爱的驱鬼者呵护至极,不想让自己的珍宝有一丝磕碰,却又总是因为燕时洵的坚持和信念,而无奈让步。

        这样的情况下,邺澧怎么会可能会对井小宝有好印象?

        井小宝在成为鬼神之后,也能够更加清晰的感受到邺澧的威压之重,远非他所能比拟。

        也因此,井小宝偶尔也会在愤愤的偷着骂邺澧之后,又感受到心虚和后怕。

        要不是燕燕,他可就真的会在邺澧的手下灰飞烟灭,还说什么阎王鬼神的。

        所以,此时井小宝虽然想要再扑过去和邺澧抢燕时洵,却也被那瞥过来的一眼有些吓到了,只能边瞪着水汪汪大眼睛狠狠瞪着邺澧,边磨着牙嘴里叽里咕噜的低低骂着。

        “酆都大坏蛋,呸!”

        邺澧本来还疑惑井小宝在说什么,没想到侧耳细听之后,也就只剩几句来回骂却没什么杀伤力的车轱辘话。

        他失笑的轻轻摇头,却也没再看后面的井小宝一眼,而是迈开长腿追着燕时洵而去。

        ——谁要和井小宝浪费时间?时洵才是最重要的。

        众人看到燕时洵回来的时候,都下意识的松了口气,那颗一直悬着,即便危机解除、看到海云观道长们,也隐隐害怕再发生什么的担忧,终于在看到燕时洵之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燕哥呜哇!”

        张无病的眼泪当时就下来了,伸开双臂哭唧唧的朝燕时洵一路小跑着过来,就想要抱住燕时洵。

        燕时洵眼睁睁的看着张无病脸上挂着的鼻涕眼泪,顿时嫌弃的一伸手,做出了个“停止”的手势,将张无病叫停在原地。

        “别过来,脏死了。”

        燕时洵嫌弃道:“你幼儿园还没有毕业吗?连擦脸都不知道?用不用给你准备口水巾啊张大病。”

        张无病哭得好不可怜:“燕哥你都不知道,我真的以为自己要死在这里了呜呜呜,怎么会有这么可怕的事情,竟然还有人藏在我的床底下,我都没发现。我觉得我回去都要不敢睡床了呜呜呜。”

        救援队长也走过来,虽然脸上还残留着担忧,但总的来说还是松了口气。

        他向燕时洵点头致意,感激的道谢:“燕先生,感谢您和您助理把负责人救了回来。要不然我真的不知道要去哪里找他。”

        燕时洵对救援队长的谢意不感兴趣,只是摆了摆手制止了他继续说下去,然后便皱眉问道:“负责人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本来应该在长寿村才对,但我找到他的时候,他在棺材里,差一点就被拿去当了祭品。”

        听到燕时洵言简意赅的说了负责人刚刚在南溟山上的恶劣情况时,救援队长也觉得心惊肉跳,心中隐隐有些后怕。

        差一点,差一点负责人就回不来了……

        “我也不清楚为什么负责人会出现在棺材里,所有人都没注意的时候,他突然就自己往河水里走。”

        救援队长努力思索道:“负责人之前一直都挺正常的,所以大家才没能及时发现他的不对劲,没能来得及拦下他。”

        毕竟官方负责人是个成年人,已经处理特殊事件几十年,早已经是被所有人信服的有能力的领导,其他人又怎么会像看孩子一样看着他。

        即便看到他往哪里走,也只会觉得他是发现了什么要过去查看,当然不会加以阻止。

        这就导致了等官方负责人真的跳了河,大家发现不对劲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救援队长心中有些愧疚,但是他仔细想了想,还真的让他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不过,之前负责人确实比平时更急切些,像是迫不及待想要往长寿村走。”

        救援队长道:“那个时候我们虽然觉得奇怪,但也没有多想,只以为负责人是担心节目组的人,救人心切。”

        “再有什么的话……”

        救援队长绞尽脑汁的想着,忽然间灵光一闪,“啊!”了一声。

        燕时洵也看向队长,知道他可能是想到了什么,眉眼严肃了起来。

        “负责人之前一直都胃疼,我们还担忧他能不能撑下来,也劝他可以在山外等着,不必进来,但负责人都拒绝了,打算带病强撑下来。”

        救援队长担忧的道:“不过,民宿老板娘看负责人疼得厉害,就给了他热水,说热水止疼,能让胃舒服些。”

        “说来也奇怪,负责人喝了水之后,就真的不疼了,连止疼片都没吃。”

        “那时候没觉得什么,现在想想……好像还真的不太对劲。”

        燕时洵皱眉:“老板娘?山外卖织物的那家吗?”

        因为中途没有和官方负责人他们联系,所以燕时洵也不知道山外都发生了什么,直到此时听救援队长叙述,才知道原来山外民宿区死伤很多,而民宿老板则发狂差点杀了老板娘。

        而燕时洵也记起来,节目组在离开民宿区的时候,刚好与民宿老板碰了一面,那时候老板正从长寿村里挑了河水回去,准备在网店当做长寿村特产售卖。

        看来,应该是那些被挑回去的河水,被老板娘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烧了热水,又看着官方负责人因为胃疼而难受,所以热心肠的送了热水过去,想要让负责人缓缓。

        而负责人面对热情爽朗的老板娘,在不知道山中的河水,会因为老板想要售卖而出现在山外的情况下,也不设防的喝下了河水。

        这虽然让负责人从河水中得到了生机,缓解了胃痛。但也因此相当于欠了师公因果,最后被师公的力量控制,顺着河水逆流而上,出现在了棺材里。

        倒是好心办了坏事了。

        燕时洵一声叹息,回身看了看那两姐妹一眼,然后将那姐妹两个的事情告诉了救援队长,也说了她们和山外民宿老板娘的关系。

        “啊?那些织物是她们编的?”

        救援队长先是错愕,随即高兴又感激的道:“真是好孩子,负责人在山外也发现了,就是那些织物类似于护身符的力量,才让老板娘幸免于难。”

        “我们进山的时候为了以防万一,也带了织物,还真的让好几个队员都捡回了一条命,没有被腐尸碰到要害处。”

        救援队长正色,严肃的向燕时洵承诺道:“燕先生你放心,我们一定会联系山外的机构,让阿兰阿玉两姐妹在山外能重新生活。”

        燕时洵点点头,他侧身看向还对此一无所知的姐妹两个,心中感慨。

        姐姐曾经绝望于她的反抗无效,送出去的织物没有救下任何一个人,所以感到心灰意冷。但现在看,所有的善意都不会落空,付出的善因,会结出善果。

        姐妹两个送出去的织物,救了对她们好的老板娘,也救了救援队的人。

        这既让好心的老板娘得到了善心的回报,也证明了姐妹两个的反抗,并非没有意义。

        燕时洵静静的看着那对姐妹良久,然后才转过身,笑着走进了小木楼。

        官方负责人已经被医疗人员检查过身体状况,也进行过医学手段的急救,正在携带来的担架上呼吸平稳的安睡着,体温恢复了正常,就连眉头也舒展开来。

        如果不是他还有些苍白的脸色,根本看不出他曾经经历过那么惊险的事情,只会觉得他是一夜好眠。

        倒是医疗人员有些摸不着头脑。

        因为官方负责人胃疼,所以在来的路上,医疗人员就替他看过,也发现了他的胃需要去医院进行正规治疗才行。

        可现在看,明明前后相差不过几个小时,但官方负责人的胃却一点事都没有了,反而健康活力,像是年轻人从没有过损伤的健康器官一样。

        医疗人员挠了挠头,小声嘀咕了一句:“奇怪……”

        倒是小少爷宋辞,虽然他之前还像没事人一样,但等知道危机真的彻底解除了,又听说了自己失去意识的那段时间里,有花扎根在他身上生长的时候,就疼得红了眼圈。

        但在旁人担忧的目光下,小少爷坚决不想要破坏自己的形象哭出来,他吸了吸鼻子,眼泪在眼睛里打转,却抿着嘴巴就是不让眼泪掉下来。

        宋辞甚至还强装镇定的在燕时洵路过他的时候,朝燕时洵点了点头,向他打了个招呼:“燕哥,我没事,你不用担心我,我又不是瓷器,没那么脆。”

        小少爷骄傲的一扬下巴,即便虚弱的躺在棉被里,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但依旧张牙舞爪的虚张声势。

        “我可不像南天那种差劲的家伙一样,他到现在都没醒,燕哥你还是去看看他吧。”

        小少爷哼了一声:“身娇体弱,也不知道他平时怎么当的明星,都不锻炼的吗?”

        燕时洵被宋辞逗笑了。

        房间里的南天虽然还没有醒,但呼吸平稳,生命体征没有问题。宋辞虽然醒了,但一眼就看出来病歪歪的身体不好,像个软绵绵的精致娃娃一样。

        甚至宋辞在说这话的时候,声音都带着些许鼻音,眼圈鼻尖都是红的。

        但燕时洵知道宋辞的性格,也就点点头,没有拆穿他。

        倒是旁边的赵真,哭笑不得的有些无奈:“行了小少爷,别说话躺一躺吧,虽然先给你打了葡萄糖恢复些体力,但不是让你这么消耗的。”

        “等你哥哥的飞机过来吧。”

        说着,赵真帮宋辞掖了掖被角,又担忧的往旁边几个伤患那边看。

        之前那几个发狂的工作人员,此时已经被医疗人员紧急处理过了。

        他们干涸开裂的皮肤也赶紧抹上了厚厚一层凡士林保湿,想要让皮肤维持状态,而那些渗血开裂严重的部位,也已经做了包扎处理。

        他们此时安睡着,眉眼疲惫憔悴,面容上没有一点血色,丝毫看不出之前拼命攻击赵真的疯狂。

        赵真心里感叹,有些难受。

        之前那些来徒步的人,他们追求的,就是这种幸福吗……还有多少人盲目的相信真有世外桃源,结果连性命都葬送于此。

        像徒步队那些人,再也没有和家人朋友团聚的机会了。

        唯一好在,他们还来得及被救回来。

        而在燕时洵从源头上摧毁了南溟山祸患之后,从此往后,再无桃花源。

        也再不会有新的受害者。

        这也许会救回来成百上千的性命。

        也,还不算晚。

        赵真叹息了一声,心脏沉甸甸的有些难受,连一向刚毅的眉眼都难过的垂了下来。

        旁边的宋辞本来不太高兴赵真那么和他说话,还想呛声回去。

        但等他仰头看清了赵真的神色后,忽然愣住了。

        宋辞从来没见过赵真这么伤心,看来在他昏睡过去失去意识的这段时间里,赵真经历的事情太过残酷。

        小少爷心里叹了一声,冷哼了一下转过脑袋去,眼不见心不烦。

        但也没有说什么。

        节目组的直播主屏一直都架设在小木楼的客厅里,忙乱起来之后,也没有人顾得上机器设备的事,一心扑在人身上,主屏也就孤零零的被晾在了一边,被来回走动的人不经意间拖来带去的,根本没有什么拍摄的角度和手法可言了。

        不过能够从直播里看到全员安好,还是让观众们松了口气,放心下来。

        [有燕哥在就安全了!太好了!]

        [这是宋氏集团的小少爷?我的妈呀,之前看狗仔说宋家小少爷脾气特别差,是富三代里面的败类。现在看,这不是挺好的吗?]

        [连网络上营销号的言论都信?那次是宋氏的对手想要攻击宋氏啦,还说什么废物小少爷要和能干的太子爷争权夺势呢,好多人都准备吃瓜看热闹来着。]

        [我有印象,结果后来宋氏旗下的艺人都帮小少爷说话,说小少爷人特别好,嘴硬心软还容易脸红,每次他们在公司遇到小少爷,都愿意逗小少爷玩。]

        [退圈的那位歌神也是宋氏的吧?他之前接受采访的时候,还特意感谢小少爷,说小少爷帮了他很多,不然他真的会抑郁到想要跳海,全是被小少爷气回来的。哦对,“小少爷”这个宋氏内部称呼,都是从歌神那里泄露出来的,他接受采访时说的顺嘴又宠溺。]

        [宋家两个关系好着呢,营销号编也要编得像样点,但凡圈里人,谁不知道宋家哥哥宠弟弟放在手心里?那次舆论就是宋家哥哥撤的,发了好大的火呢。]

        [刚刚听赵真和医疗人员说宋辞的情况,我才知道在主屏没拍到的地方,竟然还发生了这么危险的事情,天啊。]

        [……我本来是躺在床上被窝里看的,觉得后背紧贴着床板很安心,很有安全感,肯定没有危险。但听赵真说完,我开始觉得后背发冷了,我床底下,真的有二十厘米的空档啊!]

        [啊啊啊啊别说了!我现在浑身发毛,已经开始害怕了。万一我睡觉的时候,也有尸体藏在床底下,等我睡着了就爬出来……呜呜呜!]

        [默默缩回被子外面的脚脚,嘤。]

        [宋辞不是说要让他哥哥派飞机来吗?得什么时候啊,能不能快点,我好担心他们。]

        [不过,我没看到南天?他跑哪去了?]

        被观众担心的南天,现在应该是整座小木楼里过的最清闲的了。

        所有人都忙里忙外,但南天还没有恢复意识,还睡在床上。

        燕时洵扶着门框看到南天的情况后,担忧的皱了皱眉。

        按理来说,南天是与他和邺澧一起从上游南溟山回来的,但现在所有人都在,却唯独南天不在。

        而且,南天去往上游的方式,本来就与其他人都有所不同,或许是他的魂魄迷路在山中了吗?

        就在燕时洵疑惑的时候,却听一道惊呼声从旁边的小木楼传来。

        “天!这,这都是什么啊!”

        是海云观王道长的声音。

        燕时洵眼神一厉,连往大门走的时间都顾不上,立刻从房间的阳台冲了出去,手一撑栏杆就从上面飞身过去,稳稳的落在下面被血液浸透的地面上,然后大步流星的走向旁边的小木楼。

        之前燕时洵经过隔壁小木楼,因为老婆婆而进来查看时,花园里的菊花开放得艳丽,像是整片天空的阳光都洒落在了这里。

        但现在,所有的菊花都连同根茎花瓣一齐消失得无影无踪,光秃秃的地面上,只剩下了一层覆盖一层的黑灰。

        有风吹过时,便带起一地灰尘。

        映衬着空档花园里的枯井,显得尤为死寂萧瑟。

        王道长就站在窗口的地方,仰头网上看去的眼睛中是无法掩饰的惊愕。

        燕时洵走过去的声音惊动了王道长。

        他戒备的迅速看去,却在看到来人是燕时洵之后,喜笑颜开,热情的喊道:“燕师弟!”

        “来来来,让我看看,你没受伤吧?”

        王道长一副看见了自家人的亲昵感,几个箭步冲过来,拉住了燕时洵的袖子,上下查看他的情况。

        在看到燕时洵的精神很好,不像是重伤或有别的隐瞒不说的暗伤的模样,这才放下心来。

        “我都听星星说了,燕师弟真是果决,能够在那么艰难抉择的时候做出正确的选择。”

        王道长一副与有荣焉的骄傲感,说道:“燕师弟解决的太及时了,不然还不知道会造成多大范围的伤害。现在大家都没怎么受伤,只有几人需要治疗,海云观这边也只有两位道长受了伤,这都是燕师弟的救援及时啊。”

        “实不相瞒,我都没想着能活着回去,临行前都留了信把所有法器家当留给了我徒弟,没想到现在我还活着。”

        王道长先是不敢置信的感叹着,随即他意识到什么,摩挲着下巴陷入了思考。

        “啊……对哦,还有法器的事。等回去之后,我得把东西拿回来。”

        燕时洵:“…………”

        我觉得你徒弟的心情怕不是坐了过山车。

        燕时洵上次在海云观见过王道长的徒弟,看出来那是个重情义的人。

        王道长的徒弟甚至还恭恭敬敬的向燕时洵行礼,口称师叔,态度是与路星星完全不同的郑重。

        搞得燕时洵当时颇有些长辈空手见晚辈的尴尬,只能临时写了一沓符咒塞进了这个比他年龄还大不少的师侄手里。

        以王道长的这番操作,燕时洵估计他徒弟怕不是在看到信的时候哭得不能自已。

        不过王道长急着要回自己法器家当的模样,也很令燕时洵哭笑不得。

        当燕时洵顺着王道长之前注视的方向仰头看去时,面容上的笑容渐渐消失。

        燕时洵在离开下游长寿村之前,也曾想要来找过老婆婆,却空无一人。

        而现在,老婆婆的尸体就吊死在窗口后面的房梁上,轻轻晃动。

        但令王道长发出那样惊讶叫声的,并不是老婆婆死亡的事实。

        而是老婆婆尸体的状态。

        ——一块块血肉,正从老婆婆的尸体上脱落下来,露出下面的惨白骨骼。

        血水“滴答”、“滴答”的流淌下来,在尸体下面汇聚成一滩血泊。

        而当燕时洵仰头看去时,却发现老婆婆的脸,竟然令他有些熟悉。

        如果这张脸皱纹再少一些,状态没那么憔悴衰老,并且从慈祥笑容换做严厉怒视……那不就是曾在梦境中帮了他的南阿婆吗?

        这个事实让燕时洵一时有些呆愣,但很快他就反应过来,南阿婆的脸上,竟然缓缓露出了一个笑容。

        明明南阿婆现在的状态,已经明显是死尸了,但南阿婆却缓缓笑了出来,瞪得老大的眼珠向下垂着,看向燕时洵。

        她僵硬的皮肤勉强扯开,嘴巴开开合合,用早已经因为思维而失去本来作用的声带,艰难挤出沙哑粗粝的声音。

        “谢……”

        “谢。”

        即便南阿婆受限于身体状况,无法多说出自己本来的意思。

        但是燕时洵在与南阿婆对视的时候,还是明白了她想要说什么。

        ——南阿婆在感谢燕时洵救了南天,但更感谢的,是燕时洵阻止了师公的计划,让师公通过祭祀以成神的梦破灭。

        曾经发生在南溟山的惨烈灾祸,就此止步于南溟山地界,不会再向外扩散。

        南阿婆一直愧疚于几十年前自己在第一次看到师公时,没能彻底制止他,更是在之后遗忘了那段记忆,为虎作伥,作为神婆亲自主持了不少南村的祭典。

        这份执念与愧疚,让南阿婆在死后也一直停留在南溟山,想要尽自己所能拯救后面的人。

        师公憎恨南阿婆以死亡封锁了他的力量,因此他也不让南阿婆好过,在杀死南阿婆之后,像对待那些悬棺尸骸一样对待南阿婆,将她的魂魄囿困于病痛身躯,无时无刻不在感受着痛苦。

        可是师公没有想到的是,正是因为苦痛,才一直提醒着南阿婆什么是真实,才让她这么多年来始终没有迷失于师公的力量中。

        也让南阿婆有力量帮助燕时洵和南天。

        而现在,南阿婆最后的执念已经完成,她的愧疚,也终于因为师公的死亡和彻底破灭,而平息了下来。

        她已经没有继续留存在人间的理由了。

        既然她已经死亡,那阴间地府才应该是她的去处。

        南阿婆缓缓闭上了眼睛,嘴边残留着安心的笑意。

        而她的尸骸上,血肉一块块脱落下去,很快就变成了一具枯骨。

        风从窗口吹过,南阿婆化为了一捧粉末,纷纷扬扬散去。

        燕时洵沉默而严肃的注视着这一切,在南阿婆的尸骸彻底风化成齑粉消失的那一刻,他微微躬身致意,送了南阿婆最后一程。

        从南阿婆和燕时洵的对话里听懂了之前都发生了什么的王道长,也陷入了沉默。

        他怀着崇高的敬意,向南阿婆行礼送行。

        南阿婆以身修道,坚定不曾偏离自己的道,是令海云观道长们尊重的修道者。

        井小宝抬起头,看向南阿婆消失的方向。

        随即他转身,仰头看向身边,奶声奶气的喊道:“婆婆,走啦,我带你去投胎。”

        南阿婆本来已经做好了魂飞魄散的准备,毕竟师公之前因为愤恨而对她进行了报复,不会留下她的魂魄。

        却没有想到,她在彻底的死亡之后,竟然变成了鬼魂的状态。

        南阿婆错愕片刻后,弯下腰慈祥的看向井小宝,用满是皱纹的手摸了摸孩童软嫩的脸颊,柔声问他道:“你是谁家的孩子呀,迷路了吗?阿婆带你去找家人。”

        井小宝眨了眨漂亮的大眼睛,一抬手指向燕时洵的方向,又指了指自己:“我没走丢哦婆婆,我家长在那呢。”

        “我已经不是小孩子啦,是成熟的大人了。”

        井小宝不服气的鼓了鼓脸蛋,骄傲的挺了挺小胸膛,用软糯的声音嚷道:“我是阎王哦,很厉害很厉害的那种,比上一个厉害多了。”

        南阿婆先是惊诧,然后被井小宝可爱得心都化了,几十年来一直沉浸在与师公的不断斗争而坚硬冰冷的心脏,都重新化冻,回到了人间温暖。

        她本来想要哄着孩童,却在感受到井小宝释放出来的强大气场后,不可置信的意识到——

        这孩子,竟然没有开玩笑!

        这么一点点大,看起来不过三岁左右的孩童,竟然是阎王??

        燕时洵注视着井小宝拉着南阿婆的手,一老一少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天亮之前的山间薄雾中。

        他轻轻的笑了。

        与此同时,就在南阿婆离开人间的时候,躺在床上的南天,也颤了颤睫毛,睁开了眼睛。

        热泪止不住的从他眼睛里流淌出来。

        “阿婆……”南天的声音带着哭腔,眼圈通红,哭得浑身克制不住抽动。

        他有种感觉,他好像,再也看不到他心爱的阿婆了。

        之前梦里一别,就是阿婆最后来和他的告别。

        南天抬起手,挡住眼睛。

        热泪滑过冰凉的脸颊,浸透了衣衫。

        倒是王道长,他虽然看不到井小宝和南阿婆的魂魄,但也能感受到魂魄的离去,像是有阴差刚刚来过。

        他的脸上浮现出笑容,真心实意的为南阿婆高兴。

        随即,王道长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眨巴了下眼睛往燕时洵那边看,奇怪道:“燕师弟,你对象呢?”

        不等燕时洵回答,王道长就一撸道袍袖子,气愤道:“难道有谁说闲话吗?燕师弟你别怕!就大胆和你对象在一起,不用顾忌别的,其他的放着我来!”

        “我家小师弟,我看谁敢说闲话!是马道长那个不关心自家师弟的家伙,还是其他的老顽固?”

        王道长被自己的想象气得不行,看起来简直想要冲过去和那些道长打一架。

        无辜中枪的马道长:“???”

        他差点破功骂出声来,觉得自己快要冤死了。

        燕时洵没想到王道长会问这种话,猝不及防之下感觉自己遭受了重击,修长的身躯僵在原地,不知道这话该怎么回答。

        他侧过身,神情复杂的看向王道长,不知道是应该辟谣自己没有“对象”,还是该解释没人说他和邺澧什么。

        但不等燕时洵考虑好,邺澧就已经迈开长腿,神态自若的施施然走了过来,难得对除了燕时洵以外的人露出笑脸。

        “谢谢。”

        邺澧站在燕时洵身边,手臂从心爱的驱鬼者身后环过去,虚虚搭在燕时洵的肩膀上,姿态亲昵而自然。

        俨然一副自家人的架势。

        邺澧轻笑着向王道长点头。

        即便只有短短两个字,在王道长听来,却立刻翻译成:我和燕时洵在一起了,谢谢你维护我家燕时洵。

        王道长顿时高兴起来,摆摆手亲近道:“自家人,别客气!谁欺负你们了就告诉我。”

        燕时洵不可置信的往邺澧那边看,无声的询问:你在干什么?

        邺澧则回以微笑,连眼眸中都带着暖意。

        他心道,当然是要告诉所有人,我们在一起了。

        不过,这话邺澧并没有说出来。

        怕吓走戒备的大型猫科动物。

        王道长在一旁喜滋滋的想着:多般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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