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惊蛰·检讨

天气逐渐转凉，秋日的笔触染黄了墙角的芭蕉叶，风一吹，泛黄的落叶簌簌落下，铺满了沥青小道。

        周末，黎棠窝在家中不想出门，她受不得凉，不过是初秋，房间就供上了暖气，她正复习着，笔尖在稿纸上窸窣，敲门声响起。

        黎母端着盘水果，走进来，黎棠淡淡抬眼，说了声谢谢。

        自从那次冲突之后，她们已经好久没说上话了。

        “糖宝，之前是妈妈太冲动了，妈妈跟你道歉，”黎母叹了口气，“你也大了，妈妈确实不该老管着你，你想和同学出去玩就去吧，别太晚就行。”

        黎棠看着她眼尾的细纹，鼻头微酸，终是妥协：“我没有和什么不好的人交往，上次那个东西是不小心拿错了。”

        “妈知道，我家糖宝最乖了。”黎母怜爱地摸了摸她的头。可就是太乖了，才怕她被人骗了。黎棠抿了抿唇，想起周令屿的那句话，鼓起勇气：“妈，要不我搬出去住吧。”

        看着黎母脸色一变，小姑娘赶紧解释：“我不是要考研了吗，住得离学校近一些也方便。”

        黎母想也不想就反对：“那怎么行，万一室友和你闹矛盾了怎么办？”

        “我可以租房子住，”黎棠连忙道，“时哥在a大附近有套公寓，可以给我住。”

        “真的？”黎母听说是周时礼，稍稍松了口。

        黎棠毫不犹豫地点头。

        “那我问问他。”她说着，还没等黎棠阻挠，就掏出手机：“小礼啊——”

        黎棠不自觉揪住被单，坐立难安，心中有点后悔那周时礼当挡箭牌。

        经过那次尴尬的坦诚布公，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联系过了。

        周时礼会不会同意，黎棠心里也没底。

        过了一会儿，黎母回来，把手机递给她，男人温润的声音传来：“棠棠，伯母和我说了，你想住就住吧，明天我让林旭把钥匙送给你。”

        黎棠嗯了一声。

        “分手的时不许再提了，上次我就当没听到。”他说得轻描淡写，好像一切都是黎棠无理取闹。黎棠咬唇，胸口憋闷。

        经过这个事，她好像就更难和周时礼撇清关系了。

        ——

        第二天醒来后，黎棠悲伤地发现自己眼睛肿得像颗桃子，她冷敷了一下，才勉强消下去，没和黎母说话，直接去了一中。

        等到一中的时候，升旗仪式已经开始了，操场上人头攒动，黎棠攀着铁栏杆，努力找寻着那个银色头发。

        她在找人，别人也在看她。

        黎棠穿了件低腰牛仔短裤，腰窝凹陷成惊人的弧度，下面露出两条纤细笔直的长腿，轻轻踮起脚尖，线条漂亮流畅，清晨慵懒的阳光下，是透着莹润的白，还含着淡淡的粉，像是初春的桃花。

        有人不经意间扫过，被白色晃了眼，差点栽倒草地上。

        张望了一会儿，一道修长的阴影落在她头上，男生吊儿郎当的声音随着风灌进耳蜗。

        “找我啊——”黎棠吓了一跳，脚下一滑，踉跄着就要掉下去。

        周令屿眼疾手快，握着她的胳膊拽了回来，丹凤眼微挑，痞坏中藏着撩人的艳：“怎么一见哥哥就腿软啊？”

        黎棠心跳得飞快，手脚发麻，过了一会儿，才从一瞬间踏空的失重感中换了过来，听见这话，抿了抿嘴。

        感受到男生手掌的热度，她不自在地挪动了一下，小声说：“谢谢，我可以站稳了。”

        周令屿扯了扯嘴角，松开，少女肌肤光滑的触感残存在掌心，他虚虚握拳，心中涌起一种陌生又怪异的情绪。

        “这是检讨。”

        “你眼睛怎么了？”

        过了一会儿，两个人同时开口。

        “没事，”黎棠呆了一下，揉了揉眼睛，若无其事地回了一句。

        漂亮的杏眼显得更红了，浅色的瞳仁像浸透在海水里的玻璃珠，透着点楚楚可怜的意味。

        周令屿盯着，半晌，舌尖顶了顶牙膛。

        他们两个太显眼了，出色的相貌在角落都惹人注目，黎棠感受到别人若有若无的窥探，头皮发紧，赶忙把检讨书塞在他手里，“马上就要升旗了，你快去吧。”

        周令屿应了声，矫健地从栏杆上跳下来。黎棠这才发现，刚刚他一直单手撑在墙沿，整个身体都悬在空中。

        她看着他清瘦凸起的肩胛骨，突然叫住他：“周令屿——”

        黎棠握紧栏杆，有点愧疚地说：“昨天，对不起……”

        她当时真的没有那个意思。但，对于从小走失，被找回来以后父母又不关心的周令屿来说，她的话一定很伤人吧。

        黎棠越想越愧疚，眼眶又莫名其妙的红了。

        倏忽，她的头顶被敲了一下。

        “瞎操心，”周令屿圈着稿子不轻不重地敲了下她的脑袋，语气散漫中夹杂着笑意，“老子都不在意，他们算个屁。”

        黎棠走后，周令屿慢悠悠地往操场中央走去，被老班拽上台。

        天空澄澈，草长莺飞，银发少年单手插兜，将话筒拉高，睥睨地看着台下乌压压的一片。

        过了一会儿，才漫不经心地读着信纸上娟秀的字迹：“尊敬的各位老师、领导、同学们，我怀着无比愧疚的心情写下这份检讨书，对于我晚自习逃课打架的恶劣行径，感到深深的懊悔，在此我郑重承诺，如果我在犯类似的错误——”

        他说着，突然一顿，而后轻轻笑了声，才慢悠悠地照着念：“我就连续打扫三周班级卫生，写三套数学卷子，给大家买零食，每天晨跑五圈，仰卧起坐一百个……”

        他还在不停的念着，底下的学生已经憋不住了，发出阵阵爆笑。

        老实说，像这样水字数的人很多，但敢当着所有人的面，从容淡定地念出来的，就周令屿这一个。

        又拽又痞，活生生地把检讨书念成了演讲稿。

        到最后，他说的越来越离谱，连造飞机航母的话都吹出来了，李刚铁青着脸，把祖宗请下去。

        他走在队伍间，认识的不认识的都盯着他，三班一个男生仗着胆子喊道：“周哥，你说的话算数吗？”

        “对啊，我们还指望着我们的零食呢！”

        “写都写了，”周令屿懒散地耷拉着眼皮，想到什么，突然勾了勾嘴角，“那我当然得照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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