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四十八章寿阳王姬

“听说颜氏夫人是个一等一的美人，才貌双全，比起我大周皇族第一美人五公主，也是不遑多让呢!我看公主与颜氏夫人也实在有缘分的紧，连封号都是相似相近的!”左侧的蓝衣贵女轻启朱唇，说道。

        “你这话说的可就大大的不妥了，颜氏不过是个世家女子，萤火之辉，怎可于我们寿阳公主的皓月之光比肩？颜氏自幼生长于雍州以北的凉州之地，那地方何等苦寒，能养出什么样的女子？而公主生长于京都皇城，是何等的美貌才情，她不过一个死了父母的孤女，怎配与公主之尊相提并论？”说这话的女子，吊着眉梢，轻摇纨扇，着一身月白色衣裙，头上簪着一只娇艳欲滴的姚黄牡丹，此刻正恭维地看着当今圣上的五公主寿阳。

        “仇二娘你这一张巧嘴啊，可真是了不得，公主都被你哄的眉开眼笑了，是呢，是呢，颜氏何德何能敢与公主一教高下。不过，日后啊，也不知是哪家的小郎君这般好运气，娶了仇二娘你这么个牙尖嘴利的小媳妇回家!”蓝衣贵女打趣道。

        “呸，章玉蓉，你可比我还年长半岁！你尚且还待字闺中，倒是忧心起我的婚事来！看来真是你的嫡母对你太过宽纵了，让你如此娇纵！”被唤作仇二娘的女子笑骂道，与章玉蓉笑着打成一团。

        仇是少见的姓氏，民间尚且不多见，遑论朝中。我细细思考着封羽与我提起过的朝中各高阶官员，并无仇姓的大人啊。稍稍——如此算来，应该是这一位了

        “敢问这位仇小娘子，令尊可是朝中御史台的佥都御史仇琰仇大人？”我笑意盈盈地起身问道。

        “正是。你是？”仇二娘得意洋洋地回答道，转而略带狐疑地看向我。

        寿阳公主也开口了:“在座的多是相识相熟的各家小姐，本宫从未见过你，你可是替你家中阿母或阿姊前来赴宴的？”

        我向寿阳公主行了一礼，道:“臣女是王阁老之妻裴夫人的族妹，原本常居青州，一年前才随家中父亲进京。公主，不知可否移步听臣女一言，臣女所言，关于公主清誉。望公主不要被小人所蒙蔽。”

        寿阳公主将信将疑，犹豫之下点了点头。跟随我进了内室。

        我开口说道，“公主以为雍州颜家何以享到如今这般地位和福分？难道只因前朝颜太师的庇荫？”

        “自然不是。颜家人骁勇善战，为我大周开疆拓土、戍守一方，族中子弟人人忠君爱国，深得父皇爱重。”

        “既是如此，公主可知颜娘子的父母亲是因何而死？”

        这无疑是在公主心上捅刀子。四皇子正是寿阳公主唯一的胞兄。四皇子死后，四皇子和寿阳公主的生母叶贵妃不久后也病死了。也正因如此，寿阳公主才被送入太后宫中，由太后大娘娘亲自抚养。

        “你你本宫的皇兄已为颜帅和颜老夫人偿了命了!你们怎还这般咄咄逼人!”寿阳公主气极，眼中似有盈盈泪光闪过，用帕子捂着心口，胸口一起一伏，似是气极，令人望之生怜。

        “公主恕罪，臣女并非为着戳公主的伤心处。不知公主想过没有，今日公主受了仇、章二位姑娘的挑唆，默许她二人在宫宴上对颜氏夫人出言不逊，此等言语若是传入圣人或是太后大娘娘耳中，会如何看待公主？公主是由着太后大娘娘教养大的，圣人怎可去责问自己的母亲？是以，圣人只会责罚公主和公主的宫人。臣女知道公主是至情至孝之人，一定舍不得让圣人难过。”

        说到这里，寿阳公主已开始抽抽泣泣，她嘴中断断续续地说道：“本宫本宫不是，不是有意要折辱徐二夫人的本宫知道本宫与她都是都是无辜的可怜人只是,为什么爹爹如此宠爱她这些年来不断往雍州送礼物也就罢了今日今日是皇奶奶举办的赏花宴，爹爹在席间都都不管我的敬酒一听见徐将军忧心自家夫人就忙着宽慰我喊了三次爹爹都不理明明我才是才是爹爹的亲生女儿”说罢，寿阳公主哭的更厉害了。

        我愣了半晌，我原以为，寿阳是因着四皇子的缘故才恨上了徐二夫人，由着仇、章二人羞辱徐二夫人。万万没想到，竟是这个原因。

        想来也是，寿阳公主年幼失去了哥哥和母亲，只剩下父亲一人了，有些害怕畏惧，也是情理之中。只是，恐惧失去父亲，并不能成为攻讦、诋毁另一个无辜女子的理由。

        我上前轻轻抱住她，道：“公主，臣女失礼了。”一面轻轻拍着她的背。

        “公主，圣人是个万世明君，公主应当为有这样举世无双的父亲而感到骄傲。可这也意味着圣人不能如民间的耕夫渔翁一般，日日陪着女儿。但臣女听闻，圣人是极疼爱公主的，臣女来时，听得广德台的小宫女四下交谈，提到圣人每五日就要来一次广德台看望太后大娘娘和公主。公主可知圣人日理万机，天下万民都指着圣人过日子么？即使是这样，圣人也从未忘记过要来看自己的小公主。”

        寿阳公主的抽泣声逐渐停止，她抬起一双水汽盈盈的美目，看向我，道:“你你说的是真的？你你没有欺瞒本宫？”

        我不禁失笑，道：“臣女怎敢欺瞒公主。只是公主，章家姑娘煽风点火，仇家姑娘又在其中推波助澜，意图挑拨皇家和颜家的关系，隔岸观火看公主和圣人的笑话。此等一石三鸟之计，既坏了公主贤良的名声，又替公主开罪了圣人和徐二夫人，还成功与公主拉近了距离，对他二人日后有百益而无一害。公主以为，此计如何？”

        寿阳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看着她腰间的玉雕双蝶环佩。

        不多时，寿阳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认真地对我说道：“寿阳谢过裴小娘子今日提点之恩。来日必当报答。

        我连忙行礼，道：“为公主分忧是臣女应尽之责，不敢劳公主相记。”

        寿阳公主带我出去后，仇二娘一见寿阳，满脸堆笑的迎上来，正要说话，猝不及防结结实实挨了寿阳一个巴掌。仇二娘惊吓之余，捂着脸道：“公主，这，这是何意？”

        寿阳面色冷冽，不带一丝笑意，道：“颜家满门忠烈，颜家的女儿，也轮得到你们胡乱置喙？徐二夫人有孕在身不能赴宴，你们却在此胡言乱语，语出伤人，平日里的书都读到哪里去了？还有你，章玉蓉，日后你若再敢随意编排徐二夫人，本宫便回了太后大娘娘，请你入宫为凉州军战死的英灵们守魂三月！”

        仇二娘仍兀自呆在原地，那章玉蓉却是吓的跪下请罪，哭的凄惨。

        旋即，仇二娘跌跌撞撞地走到我面前，面露怨恨之色，道：“是你是你我仇家与你无冤无仇，我与你初次谋面，你为何要这般陷害于我？”仇二娘脸上的红印仍未消去，发髻上簪的牡丹花也掉在了地上。

        “那颜娘子又与仇家有何仇怨？仇二娘和章小娘子要这般戳人痛处？颜娘子的父母是殉国而死，你们却在这里戳人家的伤痛处，九娘倒是十分好奇，仇二娘的父亲仇大人身为当朝御史，竟从未教导过自家女儿，应当谨言慎行、尊敬国士么？二娘子口口声声说九娘陷害你，那试问难道不是二娘子多番攻讦、诋毁颜娘子和颜家？更何况这些年圣人多番赐福于颜家，二娘子难道要说，是圣人错了，不该对一个父母双亡的孤女这般好？华阳郡主常年随夫君徐将军驻守在凉、雍二州，为我大周镇守北地边境，近日因着徐老夫人生辰才回京中，又因郡主有孕才留在京中将养，凉州苦寒，竟也成了仇二娘、章小娘子鄙薄华阳郡主的借口么？”我一句一顿地说道，仇二娘的脸色逐渐暗下去，及我说完，仇二娘已是哑口无言，再不发一语。

        “封羽，我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走出广德台，我迎面遇上在宫门口等我的封羽，坐上他的车架后，我简单和他复述了一遍今日的所见所作，有些惭愧地说道。一下子得罪仇、章两家。

        “这个你无需担心。赏花宴人多嘴杂，不出两个时辰，今日寿阳掌掴她二人之事，怕是就会传遍京中。仇大人是个聪明人。他女儿做出这等事，当爹的面上也无光。仇二娘年岁已满，不日应当就会择婿出嫁。照着这等情形，多半仇家为了息事宁人会远嫁这个惹祸精女儿。舍了一个愚蠢的仇二娘，能保住仇家满门。若无意外，仇二娘此生不会再回京都了。仇家是御史，丢不起这个人。至于章玉蓉嘛”封羽不屑地说道，“她是户部章大人第七房小妾所出，这个小妾极为有手段，竟说服了章大人略过自家两个嫡女，带章玉蓉一个庶女出来参加太后大娘娘的春日宴。我朝向来重视礼法，嫡庶分明，章大人这事做的极为不体面。不过，本来这事静悄悄的，并不会引人注目，可惜章玉蓉非要在席上作死。这下章玉蓉出了如此大的风头，朝中的文官和谏官可有的忙了。章玉蓉归家后，别说她的嫡母，便是她那个素来偏宠她的老爹，也是放不过她的。”

        “我只是感慨于这些女子嘴巴的恶毒。”我叹了口气，道：“不过就是眼红徐小夫人罢了，实则巴不得自家那舞文弄墨的老爹也劳动劳动，亲上战场，最后马革裹尸为她博回个郡主、县主尊号才好呢!”

        说罢，我自觉这话有些刻薄，实在难听的紧，便住了嘴。

        封羽却笑起来，道:“你说的不假。若非颜家儿郎在战场上舍生忘死，她们哪里能坐在这里悠闲地赏花作诗。受了旁人的恩惠，还要眼红心热，当真污糟。寿阳也是个没心眼的，今日多亏有你，不然这事说起来可大可小，若往大了发展，对颜家、徐家、圣人，都不好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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