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他眼里有光
“脱衣服做什么？”简晨似笑非笑的抬头看着他。
“还有哪里伤了？身上没事吗？腿呢？”蒋云深低头巡视着他的身体，想了想还是不放心，“去医院检查一下吧。”
“行了啊，这么点小伤上什么医院，他们就是给我个警告没必要给我整进医院，而且，以我多年的打架经验，还护不住自己吗？”
“那你走路怎么回事？”蒋云深半信半疑地问。
“就是摔了一下扭到了脚蹭破点皮，没啥大碍，过两天就好了。”简晨仰着脖子看着一脸不信的蒋云深，嗔道：“不然我脱了裤子给你看看？”
蒋云深一噎，偏了偏头，“那你脱。”
简晨一下站起身，手搭在裤绳上一扯，又停下了动作，“我真脱了？”给你台阶别不识好歹。
不识好歹的蒋云深对他点了点头。
简晨真想一巴掌扇死一分钟前的自己，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撩起了裤腿，露出破皮的部分和肿起的脚踝，讪讪地说道：“就这，没必要脱裤子，怪冷的。”
蒋云深忍不住低下头扯了扯嘴角。
“你笑什么？”简晨看着他微微耸动的肩膀一阵烦闷，“还看不看了？不看我回去了？”
闻言，蒋云深蹲下身轻柔的捧起他的脚，对着他红肿的地方微微吹了吹气，低声问他：“疼吗？”
简晨有些别扭道：“还行吧，也没多疼。”
蒋云深轻轻给他在破皮处擦拭着碘酒，呼吸时不时拂过简晨的小腿，使那一片的皮肤带起一阵酥麻的颤栗，简晨心里升起一股说不出的怪异，他尴尬的动了动腿却被蒋云深牢牢抓在手里，“别动。”
蒋云深又在手中倒了点红花油，在简晨脚踝红肿处缓缓的搓揉着，他手掌温热，力度适中，简晨在他的温柔里不由想——他对谁都这么好吗？
简晨看着眉眼温柔的蒋云深有些呆愣，直到蒋云深放下他的脚，缓声对着他说：“简晨，以后别打架了吧。”
简晨回了回神，对他点了点头。他看到蒋云深笑了起来，眼里似乎带着光，看着他时才有的光。
蒋云深书房的桌子很大，容纳四个人都没问题，头顶暖黄的炽灯把整个书房照的很亮堂，木质的桌椅一个人坐也略显宽大，椅子上铺着绒毯，一看材质就很好，此时简晨窝在柔软的绒毯里埋头做着作业，他恨不得抽死一个小时前鬼迷心窍的自己——蒋云深热了一桌饭菜和他一起吃，吃完他就被送进了书房做作业，说是等他收拾完来教他落下了两天的化学。
简晨疲倦的揉了揉发蒙的脑袋，前一晚心里藏着事没睡好，又打了一架用完了力气，这会吃饱了坐在暖烘烘的书房里不由泛起困来，他盯着眼前的化学公式，越看越出神，索性脑袋一磕，枕在蒋云深认真整理的笔记上打起了盹儿。
这一盹儿，直到蒋云深揉了揉他的脑袋才醒，他睡眼惺忪的抬起头问：“嗯？你收拾完了？”
蒋云深看着他一脸懵逼的表情扯了扯嘴角，“我不仅收拾完了，还做完了今天所有的作业，就是时间晚了，11点了。”
简晨醒了醒神，他脸上带了几道褶子，过长的头发也乱糟糟的，一副被欺负了的样子，“这么晚了？我得走了。”
“要不睡这吧？太晚了，不安全。”
“你怎么不早点叫我？”
“事情太多，作业到现在才做完，一回神就已经这么晚了。”
简晨烦躁的抓了抓脑袋，确实是自己的破事耽误了学霸学习，“我睡哪？”
蒋云深没想到他接受的这么快，怕他反悔似的说：“跟我睡，床很大……新的毛巾牙刷……内裤……都有。”
“你这准备的够齐全的啊……不会是给哪个妹妹准备的吧？我用好吗？”简晨对着他挑了挑眉。
“家里常年备着的，不止一套……”
简晨忍不住吹了声口哨，“你不会总带人回家吧？”
“没……”你是第一个。
简晨去洗澡之前，蒋云深特意嘱咐他伤口避开水，还贴心的给了他自己贴身穿的衣服，直到躺到蒋云深的大床上，简晨都有些没回过神。
蒋云深的房间挺单调的，只有衣柜和床，床上用品是这个年纪的男孩会喜欢的颜色——漂亮的浅蓝色。
简晨窝在床的一边，尽量贴着床沿，不知是床太柔软，还是环境太温馨，没几分钟他就睡着了。蒋云深洗漱完出来，就见简晨蜷缩着身体贴着床沿熟睡的样子，他怕简晨半夜掉下去把他身子往里揽了揽，简晨不安的皱了皱眉动弹了几下，蒋云深不敢动了，见他没醒，才放心下来关上灯闭眼。
这一晚，两个少年在寒冷的冬天彼此依偎，第一次摆脱了孤独，蒋云深听着身旁的人均匀的呼吸也很快陷入了深眠。
从前，简晨都是一个人睡，他自以为睡觉是安分守己的，然而并不是——蒋云深做了个梦，梦里他落了水，习惯性的憋着呼吸，费力的往上游，可不知为何沉的越快，水底有一只大章鱼朝他扑来，他躲开不急，被章鱼的触角牢牢的抓着，越收越紧，越动越窒息……
蒋云深猛的睁开了眼，大口的喘息了一下，他才见简晨四肢并用的抓着他，整个身体都压着他的左半边，左手被压的失去了知觉，左肩上的脑袋毛茸茸的蹭着他的脖子，有些痒，看了一眼表，早上5点半，他试探着叫了声：“简晨。”
对方睡的沉，没反应。
蒋云深动了动被他压着的左手，感知慢慢恢复，他忽地一愣，抵着他左手的东西触感有些奇怪，他瞬间就不敢动了。
晨起的男生总是压不住某些身体部位，蒋云深在这种青涩的焦灼中感觉自己也有些不对劲了，他用另一只手把压着他的简晨翻了个身，简晨还是没醒，他坐起身动了动麻木的左半边身体，时间还早，他又躺回去准备过会再起床。
身旁的人睡梦中带着呓语地哼唧了几声，在安静的卧室里格外醒目，蒋云深闭着眼，他突然觉得让简晨和他一起睡觉是件错误的事情，他躺了几分钟受不住的睁开眼，坐起身去洗漱了。
等简晨6点准时醒来时，身旁已经没了人，他穿着蒋云深的长袖长裤去洗漱，镜子里，身上的衣服略宽大，显得他有些娇小，简晨忍不住在心里卧槽了一声，明明自己也没比他矮多少，怎么衣服就不合适？他一个人在心里纠结着关乎男人尊严的比大小，哼哧哼哧的刷完了牙，把自己换下来的脏衣服塞进了书包里，套上自己厚实的外套下了楼，蒋云深家是真大，他看着蒋云深一个人坐在餐桌前吃着面包，忽然心疼起这小孩，他一定是想要个人陪陪他的吧。
——
北城中学坐落在闹市，简晨家里的破楼也有幸被划分到师资最好的学校，而学校里更多的，是像蒋云深那样富人区的孩子。
那会儿的孩子大都比较单纯，没什么攀比的心思，学校的教学方式也相对严谨，就算是像简晨这样不上进还让人头疼的孩子也不曾放弃，还让年级第一坐他旁边带他。近期朱月芳巡视早课的时候，都能看到简晨在认真的做题，有不懂的都会皱着眉一脸烦躁的问旁边的蒋云深，她不动声色的移开了视线，课间找了一次蒋云深，她给简晨整理了一份比较基础的题让蒋云深带给简晨。
她改变不了原生家庭给孩子带来的伤害，但她也尽力让她的学生能向着更好的未来发展。
“这个月底的月考，希望他能有点进步，老师也希望在不影响你学习的情况下能帮助他一下。”
“嗯，我会尽力的，老师。”蒋云深知道班主任也在表达着对简晨的关心，他拿着朱月芳给他的基础习题回了教室。
此时简晨脸上脖子上贴满了创可贴，杨旭平欲言又止的看着他，还是没多说什么，朱一鸣见状，愣了愣，以前都是简晨欺负人，从来没人把他欺负的这么上脸，几乎全给他往脸上招呼了。
“晨哥，怎么回事啊？谁欺负你了？叫上哥几个给你报仇去。”
简晨嗤笑了一下，“哥几个？姓杨的就不会去。”
朱一鸣看了看杨旭平瞪着简晨，猜了个七七八八，“这次是和陈边彻底结束了？”
简晨扯了扯嘴角：“是啊，总算把那小瘪犊子给甩开了，没白挨打。”
“为什么啊？你们以前关系那么好，谁都插不进去的……他是不是做了什么惹到你了？”
“没为什么，就是看清了，和他们玩在一起没好处。”简晨淡淡道。
“行吧，哎，晨哥你鼻子上的创可贴掉下来了，不粘了，得换个新的。”朱一鸣给他贴了半天都没贴上去。
“我这有，用这个吧。”后桌的徐敏是个温柔内向的姑娘，她拿着新的卡通创可贴戳了戳简晨的肩膀。
简晨也不矫情，接过那个创可贴，“谢了。”他又递给朱一鸣道，“给老子贴上。”
朱一鸣愣了愣，他看着那个卡通创可贴，忽然拽起简晨就往外跑。
“朱一鸣！你发什么神经？”简晨被拽的一个踉跄没站稳，差点光荣二摔。
“那个……晨哥，跟你商量个事儿呗。”朱一鸣忽的扭捏起来。
“有屁快放。”
“这个创可贴……能给我吗？”
“那老子的鼻子怎么办？”简晨说完愣了愣，“你看上那姑娘了？”
“草，晨哥，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开窍呢？”朱一鸣有些不好意思，“我这会儿去小卖部再买一盒给你贴。”
“滚，老子的鼻子还没这么娇贵，拿去拿去。”简晨把手里的创可贴递给他，看他双手接过，有些不对味起来，“所以你以前一下课就来找我是为了她？”
这个年纪的男生，喜欢一个人就会把对方放在心里，只偷偷看一眼，再看一眼，没人知道，也不想被别人知道。朱一鸣就喜欢这种温温柔柔的女孩子，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路过那里，去找简晨的时候，眼光总会有意无意的掠过这个安静的姑娘，看她沉静的眉眼，小巧可爱的耳朵和下巴，懵懂的少年心事都藏在某些不经意间。
上课前，简晨回了座位，徐敏看了一眼他漏在外面破皮的鼻梁也没说什么。简晨摸了摸鼻子，转过头去，给她解释道：“朱一鸣那个傻逼笨手笨脚的给搞坏了。”
“哦……可是我没有新的给你了。”徐敏无奈的对他笑了笑。
“没事……没那么矫情。不贴也能好。”
蒋云深一进教室，就见他同桌漏着受伤的鼻梁和后桌的女生说说笑笑，他把朱月芳给的题往书包里一塞，顺便拿出给简晨备着的创可贴，对还在和徐敏说话的简晨道：“过来，我给你贴。”
简晨听他的语气有些严厉，不知又哪里惹他不开心了，以前怎么没发现他脾气这么大呢？关系好了就蹬鼻子上脸了？但他还是把脸转过去，一副欠揍样的对着蒋云深挑了挑眉。
蒋云深给他贴好，沉着脸没说话。
简晨有些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会，这个年纪的小男生心思真难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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