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撞破

“陛下，我是不是又做错了？”谢晏和绞着手指，发现自己好像帮了倒忙，她极其无辜地眨了眨眼睛。

“你呀！”魏昭轻点了一下谢晏和洁白如玉的额头，轻斥道：“朕跟你说过，朝堂之上风云诡谲，似你这些内宅手段，平白惹人发笑。”

谢晏和几次被魏昭训诫，耳朵都要涨茧子了，她不服气地反驳道：“那陛下您装成重伤不愈，难道就比我高明吗？”

魏昭轻笑了一声，冷厉的墨眸揉进了点点暖色，他摸了摸谢晏和柔软的发心，语带戏谑地说道：“自然不够高明，就连眠眠都能将我识破。”

谢晏和可不觉得魏昭是在夸她，她睫羽扑闪，看起来乖巧至极：“陛下您有什么计划就不能跟我透露一下吗，这样我就不会闹笑话了呀。”

魏昭抬了抬胳膊，慢条斯理地斜睨了谢晏和一眼：“我要换衣服，你确定要在这里？”

谢晏和的脸蛋刷地一下红了。

孔四全一直在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他虽然早就见识到了陛下对雍和县主的爱若珍宝，但堂堂天子，在雍和县主的面前却以“你我”相称，孔四全的心中仍是掀起了惊涛骇浪。

听到陛下的话，低眉敛目的孔四全连忙上前了一步。

谢晏和虽然不高兴魏昭的避而不谈，奈何脸皮太薄，魏昭这样说了，她一个未出阁的女子，哪里好意思大刺刺地留下来看男人换衣服，只能忍着羞怒躲到屏风后面去。

雍和县主退出去之后，孔四全微弓着腰，低眉敛目地来到龙榻前：“陛下。”

魏昭坐到床边，微微举了下双臂。

男人虽然负了伤，但他刀削斧凿的五官冷峻刚毅，森冷的眉宇、紧抿的唇线看不出一丝脆弱的痕迹，脊背挺直，双臂绷紧，渊渟岳峙的身影更是充满了无声的压迫感。

孔四全定了定神，小心翼翼地避开魏昭身上的伤口，等到帮魏昭把寝衣换下，已经出了一头一脸的薄汗。

他怀里抱着魏昭换下的旧衣服，匆匆扔到铜盆里，抬袖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去将干净的寝衣拿来。

魏昭抬起手臂，在孔四全近前时，浓长的眉宇挑了挑。

孔四全其貌不扬，能到御前伺候，甚至和冯会分庭抗礼，靠的不仅是个人的能力，还有他察言观色的本事。

魏昭虽然只是动了动眉宇，但孔四全不必皇帝吩咐，便已经心领神会。

他暗暗扫了一眼将寝室与内殿隔开的紫檀木雕龙髹金十二扇折屏，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后，孔四全无声地动了动唇：“陛下？”

魏昭的视线落在内室摆着的一张黄花梨木镂空雕云龙纹的翘头案上。

孔四全见状，连忙放轻了脚步，小跑着到案上取来了纸笔，恭敬地递到魏昭的面前。

谢晏和躲在屏风后面，只听到内室里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枯等许久，都不见魏昭叫她进去。

“陛下，您换好寝衣了吗？”少女清甜的嗓音带着一丝糯软的余韵，宛如枝头上欢鸣的黄莺儿。

内室里，听到雍和县主的问话之后，孔四全吓的连大气儿都不敢喘，他不错眼珠地盯着当今陛下笔走龙蛇，直到皇帝将最后一个字写完，他暗暗松了口气。

“眠眠难道是想看朕换衣服吗？”魏昭收了笔墨，语带调侃地说道。果然，屏风后面很快没了声音。

孔四全眼疾手快地将现场收拾好，他吹干明黄色的圣旨，藏到自己的袖筒里面，确认没出什么纰漏之后，一路小跑着去请雍和县主进来。

谢晏和刚走到龙床边便闻到了一股极浅极浅的笔墨香。她目光狐疑的在魏昭的面庞上打量。

只见男人微阖着双目，墨黑的眼睫覆在有着淡淡青影的眼睑下面，俊毅的面庞微露疲态，就连高挺的鼻梁上面都沁着一层薄汗，可见是刚刚来回换衣服的时候累着了。

谢晏和一阵内疚，如果不是她自己自作聪明，魏昭也不必为了掩人耳目折腾着换衣服。他受了伤，身体又虚弱，换衣服的时间长了一些并不奇怪，自己怎么能怀疑他呢！

“陛下，您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谢晏和的桃花眼里蓄了泪，方才那丝引起她怀疑的笔墨香早就被她抛到了脑后面。

此刻，少女清澄的眼波之中满满都是魏昭的身影，一张绝美、出尘的容颜更是充满了担忧和自责的神色。

魏昭闻言，轻轻撩了一下眼皮，他牵了牵唇，微笑着安慰谢晏和：“眠眠，不必担忧，朕无事。”只是魏昭低沉的嗓音却要比平时虚弱上几分，不难听出他这是在勉力支撑。

谢晏和快被内疚的情绪淹没了，她忍不住伏到魏昭的膝头，双眸染上泪意，语带哽咽地说道：“都是我不懂事……”

谢晏和并不知道，孔四全就在她自责之时，已经趁势退出了内殿，跑到殿外去叫尹院正。

这一路上，孔四全心有余悸地擦了擦额头的冷汗。以陛下的心智，完全就是将雍和县主玩弄在鼓掌之中，可怜雍和县主少不更事，被陛下骗得死死的。

就连孔四全也不知道是该羡慕雍和县主的好命还是该为她叹息了。

“眠眠乖，朕没有你想的那么脆弱。”魏昭温言安抚着膝上的小姑娘，温暖的大掌一下、一下地摩挲着谢晏和的后背。

魏昭越是这样说，谢晏和越是难过和自责，特别是在看到男人腹部洇出来的血迹之后，谢晏和心痛极了。

她手指颤抖着抚上魏昭的伤口，糯软的语调带着一丝啜泣：“陛下换衣服时是不是牵动伤口了，是不是很痛……”

从孔四全告知陛下醒来之后，尹院正连忙背上药箱，六十岁的人几乎是一路小跑着进了内殿。但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绕过屏风之后，自己看到的会是这样一副暧昧的情状。

只见当今陛下穿着一身月白色的寝衣，领口微松，露出精壮的胸膛。些许长发用一枚青玉簪挽起，余下的发丝则是散落在宽阔的肩膀上，长长的发尾垂坠在胸膛处，整个人充满了一股慵倦的味道。

就连陛下平日里威严、冷峻的面庞也因此添上了一缕脉脉的温情，冷厉的眉宇更是染上了一丝旖旎的绮色。

而雍和县主就伏在当今陛下的膝头，纤纤细指隔着一层寝衣，搁在陛下的小腹处。

她用来绾发的簪子不知落在了何处。三千青丝从孱弱的削肩上滑落，与陛下的发丝纠葛在一起，分不出彼此。

雍和县主似是有些难过，此刻陛下正在哄她。

英挺、俊毅的男人目光微垂，手指温柔地摩挲着少女纤细的玉背，墨眸里的温柔和宠爱就连尹院正这个局外人都能感受到。只是男人无论眼神还是动作，都带着几分克制与自持。

这样的画面，称的上美好，尹院正却吓出了一身的冷汗。

魏昭耳力过人，尹卷柏踏进内殿的那一刻他便察觉到了。

此刻看着胡须花白的老头略有失态，他终于舍得从谢晏和身上分出来一道眼神。男人锋锐的目光冰冷透骨，其中的警告之意不言自喻。

尹院正刚要给皇帝请安，见状，声音一下子卡在了喉咙里。

在太医院当值的四十年，尹院正不是没有见识过宫中的阴私之事，但当今陛下竟跟被太子殿下退过婚的女子产生了纠葛，传出去仍是骇人听闻。

魏昭在警告过尹卷柏之后，很快收回了视线。他温柔的目光全部胶着在膝头的少女身上，柔声哄道：“乖眠眠，你给朕吹吹，就不痛了。”

仍旧沉浸在自责和悲伤之中的谢晏和并不知道，魏昭已经不声不响地给她挖好了陷阱。

谢晏和虽然知道魏昭不过是在安慰自己，但她仍旧嘟起了唇，在魏昭震惊的眼神里，在男人腹部上的伤口处轻轻亲了亲。

少女娇软的红唇像是蝴蝶在掌中收拢了翅膀，又麻又痒的感觉顺着伤口处传到魏昭的四肢百骸里，他一瞬间绷紧了肌肉，浑身血液鼓涨，全部朝着“纵横不可描述的地方”涌去。

魏昭的额头已经沁出了一层薄薄的冷汗，他现在才知道什么叫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陛下，是不是很疼？”谢晏和的嗓音里带了哭腔，她没有错过男人瞬间僵硬的尸体。

不懂请滋味的小女孩完全想歪了。

“是不是毒又发作了？您才会这么难熬？”谢晏和惶急地抬起头，眼角的余光突然映出了一道有些陌生的身影。

谢晏和不由揉了揉眼睛，她微微撇过头去，在看到不知何时出现在大殿内的尹卷柏后，女孩的双眸顿时睁圆，犹如一只受到惊吓后突然炸毛了的喵咪。

“陛、陛下……”谢晏和的手指瞬间揪紧了自己的裙摆，整个人已经慌乱到失了声。

尹卷柏却比雍和县主还要尴尬。

年逾花甲的老头子战战兢兢地站在内殿的中央，努力控制着自己瑟瑟发抖的双腿。在皇帝劝哄雍和县主的这段时间里，尹卷柏甚至就连自己的后事都想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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