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极光人鱼姬（18）
在面具摊前停驻了一小会儿后, 那边高处的舞台搭好了。人们都涌向那方去了，久夜和奥罗巴斯也顺着人们行走的方向向前而去。带着狐面的笹百合也跟在他们的身边, 灯火挂在周边樱树的枝头, 将一切都映得有些朦胧而梦幻。
久夜站在舞台底下看过去，舞台上现在还没有人，舞台的后面便是一览无遗的天空, 天空之上一轮银色的满月正徐徐生气。久夜看着那轮月亮, 有些走神：
她在这个世界所见的月亮似乎都是满月。
但其实这个世界大多数时候，她都处在没有日月的白夜国，如今来到正常的世界才不过几天, 就这几天所见的月相是无法断定这个世界只有满月的。毕竟十四和十六的月相单凭肉眼看上去和十五并无太大区别。
久夜看着天空之中的满月出神的时候，悠扬的乐声忽然响起, 一位穿着纱裙的少女拿着小竖琴站在了台上，她的乐声一响起, 原本嘈杂的人群瞬间便变得安静了不少，看起来来到舞台前的人们对于这场声乐表演还是很期待的。
台上人拨动着琴弦没过一会儿，便有另一道乐声响起, 又有一穿着在久夜看来有些国风的女性抱着琵琶出现在了舞台上, 她朝着舞台下的人群露出了笑容, 手指拨动琵琶的速度骤然加快，将乐声推向了。
在此热闹的氛围之下, 舞台下的人们也跟着旋律哼唱着，沉浸在这样氛围之中的久夜也忍不住跟着人群哼唱起来。
她初随着人群哼唱之时声音还小，仅身边几人能够听见。
在听见她的哼唱之后，她身边的原本跟着乐团一起哼唱的人群渐渐的止住了声音，变为了倾听之态，在他们逐渐止住声音后, 久夜的声音就越发明显了。
那是一种极其梦幻而优美的声音，仿佛高天之上的古老传说，如同来自另一个世界一般神秘而极尽诱惑，能够引人沉入最深沉的梦境坠入海中，哪怕就此步入死亡也心甘情愿一般。
在传说中，人鱼在礁石上歌唱，再老练的水手也会被这声音引诱而踏入迷雾再无归来。人鱼之声，是世间最美的声音，也是海域之中最难以逃避的危险之一。
渐渐的，越来越多的人们停下了哼唱的行为，转为了倾听之态，这处本该热闹异常的祭典变得安静了起来，只能听见竖琴和琵琶的乐声，以及那如同幻音般逐渐升起笼罩整个祭典的天籁之音……
与之前乐团演出时人们的哼唱迎合着乐声不同，现在是乐声在极力迎合那哼唱声，原本热闹的旋律逐渐转为了悠扬宁静的调子，使得原本热闹的祭典现场变得如同深夜的海面般安宁。
笹百合也逐渐沉浸在了这哼唱之中，他本就是喜爱声乐者，不然也不会私底下出游时将乐器拿在手上。他将戴在脸上的白色狐面往头上一推，将一直握在手中的尺八放在了唇边吹奏，乐声从尺八中传出，加入了伴奏之中。
那哼唱的声音明明没有加大，却在人们的耳边越发的清晰起来，它仿佛有着形态，如同一位看不见的仙灵从每一个人的身边环绕而过，人们的目光逐渐变得沉浸，越是沉浸就越会忘却现在在做的事情。
舞台之上弹奏竖琴纱裙少女拨动琴弦的动作越来越慢，最终她停下了弹奏，陷入与人群一样的安静之中，而她身边奏琵琶的女性也同样停下了弹奏；原本在摊子上捏寿司的商贩停下的动作；贩卖烤鱼的商贩任由烤鱼放于炭火之上，忘了翻转……
唯有笹百合的所吹奏的乐声还在跟奏，但他所吹奏的乐曲节奏在明显的变缓……
奥罗巴斯从这声音之中听出了引动人心的力量，他站在久夜的身边注视着她，看着她轻声哼唱的模样，并不打断。因为他知道，她和梦之魔
神毕竟是不一样的。而会走上什么样的路并不由力量决定。
而在再一次踏上旅途之前，她会与他相伴。
这是不变的誓言，也是期许与祝福。
奥罗巴斯看着身边人，他忍不住想：
这样的歌声，会沉浸其中也不一定是力量的原因，毕竟无论是什么样的存在对于“美好”都有着近乎本能的追求。
…………
距离这座小岛不远处的渔船上，渔人们坐在船头遥望着这座正举行着祭典的小岛，他们夜晚还要出海打鱼，所以就没有前去参与这祭典，但就算没有参与祭典，他们也还能欣赏着祭典最后的焰火表演，因为那时候那边的整个天空都会升起绚丽的烟花，即使是漂泊在海面上的他们也能够欣赏那样的盛景。
渔人将朦胧的灯烛放置在船头，欣赏着远处灯火通明的岛屿映照在水中的倒影之时，发现了不同寻常的东西。
渔人的孩子指着那些水底下泛着微光游动的鱼，大喊道：
“父亲，快看！那边好多鱼，它们会发光诶！”
是啊，好多会发光的鱼都朝着那座小岛汇聚而去，像是在朝圣，那些游动的光芒仿佛倒映在水中的灯火。
不止是这种发光的鱼，渔人还发现水面之下还有不少其他并不发光的鱼越过他的小船朝着那座小岛而去，渔人愣了神，一时间竟忘了要撒网。待他想起来要撒网时，只见远方海面有一道巨大的浪潮起伏着，漆黑的海面之下似乎有什么巨大的东西被吸引过来了。
渔人额头冷汗直冒，也顾不上撒网了。他赶紧将灯火吹灭，重新拿起桨想要回到陆地之上。他坐在船头的孩子没有察觉到远方海面之下的危险，他的目光一直注视着不远处那座灯火通明的小岛，整个人显出一片天真之态：
“父亲，你听，有人在唱歌，真好听啊……”
他坐在船头，正随着风中飘来的歌声摆动着没入水中的双腿，随着他的动作，水面之上溅起小小的水花，经过他旁边的鱼被他搅乱了队形。
渔人原本什么也没听见，但听孩子这样说，他也下意识侧耳去仔细听，风中确实隐约传来了隐约的歌声，似乎是一人的哼唱声。只要注意到了这个歌声，便会不由自主的沉浸，初时歌声若隐若现，但当他注意到时，歌声似乎化作了人身鱼尾的生灵，在围着他的小船盘旋，引他沉入这安宁祥和的梦境之中。
渔人拿着桨停在了那里，他沉浸在了风中传来的歌声中，忘了所处的环境，也忘了远方海面之下潜在的危险。
…………
当笹百合的吹奏声停下不久后，久夜也停止了哼唱，她看着明明人群密集却一片寂静的场面，第一次体会到人鱼之声的力量。
她回过头对着奥罗巴斯道：
“我们走吧。”
并未沉入幻音之中的蛇眸神明对她露出笑容，伸出手牵起了她的手：
“不看最后的焰火吗？”
久夜拉着他穿过还未完全清醒的人群，来到了海滩之上，看向岛屿高处拿处舞台笑了笑：
“不看到最后的话，是不是就算还未落幕？”
她看着灯火通明的岛屿，笑容看起来有几分惆怅。她喜欢美丽繁盛的事物，但世间万事万物皆有凋零的时刻，有一个词为“盛极必衰”，繁盛绚烂到极致的时候就是它衰败的时刻。
如果不想看到衰败时的冷清，在衰败之前离去不失为一种方式。
久夜离开了祭典便换回了极光人鱼姬的上衣和裙子，仅用作装饰的梅见雪解羽衣也重回她臂弯间。
她走入海水之中，裙摆浸在海水
之中，海水映着灯火的光芒，就好像她的裙摆烧了起来一般。
奥罗巴斯也换回了原来的兜帽打扮，他随她一起踏入海水之中，对她的说法给出了自己的看法：
“虽然有些逃避，但不失为一种浪漫的说法。”
久夜低头看向海水之中，发现有不少光芒在海水之下朝着她而来，她蹲下将手探入海水之中，海洋浅滩上，一条条发着微光的小鱼朝她汇聚而来，围着她的手指游动，晃眼看上去仿佛她的手间出现了一个游动的光环。
“它们真漂亮。”
奥罗巴斯同样在她身边蹲下，他示意久夜看向更远的海面。
无数条泛着微光的鱼还夜晚的海水之下朝着这片岛屿聚集而来的场景格外的梦幻而绚丽，像是无数盏燃于水面之下的灯。
“它们是为你而来的。”
奥罗巴斯的蛇眸看向她，眉目温柔缱绻。
“你的歌声很有吸引力，飞鸟也会为此坠入海渊。”
久夜与他对视着，忽然间再次哼唱起了刚才的旋律，只不过这一次她的声音要显得格外的温柔低魅。
发光的游鱼越发的在她身边的水中汇聚，在她浸入水中的裙摆上织就了一片绚烂星光。
在蛇鳞从眼角下显露出来之前，奥罗巴斯再一次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夜色之中久夜只能看见他的唇保持着微笑却显无奈的弧度：
“这样的歌声对我也是有吸引力的……”
这样解释的他却听见了耳边人的笑声。
他无奈的放下手，被温和气质刻意柔化的妖异蛇眸之下片片蛇鳞显露。
“可我觉得很漂亮。”
久夜的手再一次触碰上他眼角下方的蛇鳞，坚硬的触感确实就像钻石一样。
“不是这个问题……”
他这一次没有抓住她的手，而是主动贴近了她的脸，吐息纠缠在一起的时候，他说：
“这代表，我的私欲。”
“可我还是觉得漂亮。”
久夜依旧如此道。
最终，纠缠的气息还是变为了一个避无可避的吻。
两人沉入海水之中，蛇尾和鱼尾游动，前往远离人群的深海之中。
久夜在满月照耀的海面之上浮出身影，她坐在一处礁石上，那条泛着绚丽光泽的鱼尾轻轻的拍打着海面。她抬头看着天空之上银色的满月，不再是低声哼唱，而是开始放声歌唱了起来……
奥罗巴斯以水元素构成一把竖琴，为她伴奏。
放声歌唱时，整个海域的生灵似乎都被她吸引了过来。泛着微光的鱼在水底下汇聚，巨大的海兽靠近时，海浪被掀起了层层的波涛……
久夜还在歌唱，持续不断的吸引着处在这片海域之上的生灵，直到她过了兴头重新跃入海水之中，那些生灵还在此片海域徘徊久久未能散去。
一艘艘渔船从海域深处传来的歌声中清醒时，渔人们看着自己此时过分深入海域的行为，皆吓出了一身冷汗。
遇见此事的他们不敢多做停留，只是趁着歌声隐去的时候迅速划桨向着原本的居住岛而去。
有关深海人鱼的传说自此在稻妻渔民之中渐渐传开，那一天出海的人关于此传说能说出无数个版本来。但无论哪个版本的传说，都留下了一句告诫：
“不要去听深海之中的歌声，那会使你迷失方向忘记回家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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