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2.22
夜，雨水淅淅沥沥拍打落地窗。宽敞明亮的大别墅，陌生而奢华，没有人气的荡荡。
迟宛呆立在窗边，衣角微湿，脚边放着行李。
福利院前，她陷入无处可去的困境没多久，白衣少年去而复还，如从天而降的救星。
“这房间归你了。”尹星渊将少女留在温馨的客房里。不想听到更多的拒绝，洁癖发作的他匆匆去洗漱。
这一次，迟宛没有在少年眼中看到利用，就像顺手拎了一个东西回家。
迟宛自知一无所有，少年没有什么可图的。
还能比流落街头更糟吗？
大不了随机应变。迟宛心态良好，坐看诅咒还能折腾出什么新花样？她环顾寸土寸金的四周，不自觉嘀咕：“狗皇帝转世一样的富有啊。”
迟宛死后，那个奇怪的声音指责她蛊惑君王，危害了天下安定，必须受到惩罚。她还以为尹星渊转世好不到哪里去，结果比自己好得不只一点点啊。
区别对待也太明显了吧。
如同那些把她当做狐狸精的大臣们，揣着明白装糊涂。错的一定是妃子，而不是腹黑无比的暴君。
如果见到那个声音的主人，迟宛一定要理论个清楚。
迟宛前世的罪名，至少有尹星渊一份。她本想怨尹星渊将自己困在了皇宫，又是今生的他收留了无家可归的自己。
孽缘吧。
迟宛开始认同国师疯疯癫癫的说法，前世的债避无可避。
只是不知道该如何还？
尤其，尹星渊已经帮了她两次。
……
楼下的门铃声响个不停，传遍了整个别墅。
尹星渊发梢半干，裹着一条白色的浴袍。他走下楼梯打开门，接过司机先生的大包小包。
家里多了个人，总要添置点东西。
尹星渊没有意识到，迟宛还未点头，他已经考虑好了少女长期住下的安排。如同儿时，他捡回一只瑟瑟发抖的小猫咪，相信只要给点吃喝和住的窝，就能适应得很好。
如果不是相信少爷随心所欲，但人品不会烂到像对女孩子动手，司机都想报警了。
他立在门前，忍不住往屋里看，多嘴了一句：“少爷，尹先生不知道……”夫人过世不久，尹少爷变本加厉，到处惹事。他前段时间差点把人揍进icu，尹先生大发雷霆给儿子办了转校。富家大少不学无术的样子，让人叹息。
少爷没有吸取教训低调做人，现在居然学会交小女友呢，不知是喜是悲。尤其女孩的长相还这么…独特。不管少爷是不是真心，司机几乎可以预见，女孩被世俗偏见拒之门外的可怜场景了。
尹星渊对上司机忧心忡忡的目光，眉头一挑，颀长挺拔的身形挡住了门缝：“我的事，别想着打小报告。记住，是我给你付工资。”
司机顶着少年冷厉的眼刀，一阵后怕。他连忙点头：“好的，少爷。”他忘了，尹星渊不仅仅是尹家的少爷，也是集团未来的继承人。一到成年。他名下继承的股份，是别人八辈子都攒不到的巨额价值。
“砰——”大门一关，尹星渊提着大袋小袋回身，“瞎操心。”
楼梯口，迟宛维持正要下楼姿势。她眼角红印妍丽，似要展翅而飞，微睁的眸子恰好落在了只围住下半身的尹星渊身上，无辜而惊讶。
尹星渊动作一怔，身体僵硬。他把袋子挡在身前，像良家妇女防备着采花贼：“你怎么下来了？”
迟宛没有错过尹星渊年轻有活力的好身材，她头一次懊恼自己的眼神好。少年水过后的小麦色皮肤健康有光泽，精致的锁骨、胸膛、窄腰大长腿，肩膀上一颗痣都看得清清楚楚。
少女面色微粉，清澈眼珠子直直瞪着人家：“我…我听到有声音。”
尹星渊第一次强烈的不自在，明明两人都不是故意的。他耳尖发烫，凶巴巴地喊：“看什么看？色女，收起你的眼睛。”
迟宛迅速转身，心跳快得要蹦出胸口。她捏了捏拳头，一本正经地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色女？这是什么奇怪的词，白给她都不看呢！
少女背对着身子，尹星渊拍了拍发烫的脸。他立马丢下袋子，拿了件风衣披上，包得严严实实。少年从震惊中回神，发觉少女努力证明清白的样子格外有趣。
他一时起了玩心，毫无负担地捉弄人：“可你刚才明明看了我好几眼。”
“哪有…”迟宛闹了个大红脸，磕磕绊绊地反驳：“又不是没看过！”
尹星渊脑袋一懵，眼睛瞪大，凌厉而震惊：“你看过我？”他就说，少女总是熟识他的眼神，外表一副小可怜的样子，难不成是潜藏的变态？
尹星渊毫不掩饰看怪人的语气，迟宛太冤枉了：“不是……”
上辈子太子重伤昏迷，深山中无人可以求救。迟宛顾不上女子的清誉，迫不得已为他脱衣换药。转世的尹星渊忘了一干二净，还把她当做了奇怪的人。
如果坦白前世今生，只会被当做疯子吧。
迟宛急中生智：“电视剧、书本上…你们男生不都长的一样？有什么值得好看的。”她的转世懵懂害羞，生理知识课还是必须学习的。
尹星渊噎住了，少女不是看他的，而是看别人的，心里反而更加不爽了。
他硬邦邦地反驳：“我和别人哪里一样了？你心虚！”
迟宛面红耳赤，摆正心态把少年的尹星渊当作小孩子，不想再纠缠下去。上辈子她已经成亲呢，顺利的话这个年纪能当娘了。而现在学生们牵牵小手，都要被抓早恋。
迟宛敷衍写在了眼睛里，语气无比真诚愧疚：“是是是，你身子好看，我垂涎三尺。”
迟宛下意识地顺毛，尹星渊刹那间哑口无言。小姑娘不害羞，学会了油腔滑调地顶嘴，还说好看恶意戏弄他。
尹星渊脸上的热度漫延，迈开脚步上楼，像炸毛的猫咪：”你说什么？有种再说一遍。”
“你到底想怎样…”迟宛无奈少年阴晴不定，拔腿就跑，红色木地板上砰砰砰的脚步声远去。
“站住——”尹星渊火冒三丈、心如擂鼓地追。他本来该把这不知感恩的小家伙揍一顿，可是转头望向画框玻璃上的影子——英俊少年的表情凶狠，可从脖颈到耳根子红得像火烧。他咬牙切齿，气音吐出了三个字：小坏蛋！
怼天怼地的尹大爷，破天荒脸红了。
宽敞的别墅里半大的少年少女到处奔跑，最后尹星渊抓小猫一样揪住迟宛的后领子：“让你胡说八道，还敢不敢了。”
迟宛后颈皮肤敏感，酥痒发麻，她实在跑不动：“你…到底想怎样啊？”
少女睫毛轻颤，气喘吁吁。她领口热出细汗，身体一冷一热交替，低低打了个喷嚏：“啊…嚏……”
她呆呆地瞪眼，把自己也吓了一跳。
尹星渊好气又好笑，他松了手，提溜一个袋子塞进少女怀里，语气大爷一样：“去换上。”
迟宛眨了眨眼，不敢置信少年穷追不舍，居然这么轻易就放过了？
尹星渊对上那双干净的眼眸就浑身不自在，他拉紧了浴袍：“快去！”
迟宛如蒙大赦：“哦。”少年变化无常的性格，真是难以捉摸。
尹星渊板着脸擦肩而过，小丫头胆子还挺大。
……
迟宛长发擦了半干，白色裙子质地柔软，体态窈窕有致。少女一打开门，穿着运动服的男生背对着她。
尹星渊闻着声转过头，洗漱后的少女又乖又软，眉眼间的红斑柔和了许多。他没意识到自己的老妈子心态，忍不住哔哔：“头发怎么没吹？”
迟宛茫然：“吹？”
尹星渊忽然想到，不是所有的福利院设备都能跟上，小可怜还真有点可怜。
他擦着身进洗手间，拿电风吹用：“手要擦干，这样，这样……”
如果其他人看见心高气傲的尹星渊对一位小姑娘如此耐心，一定大跌眼镜。
电吹风的嗡嗡声，冷风和热风交替吹过迟宛的指尖。她眼眸微微发亮，现世的新奇玩意真不少。
“我懂了。”迟宛跃跃欲试，对着长而柔顺秀发吹暖洋洋的风。
尹星渊看着女孩侧着脸，认真细致对待一头乌发，莫名熟悉。
曾几何时，不论女孩做多么平常的事，日理万机的皇帝都有无限耐心陪在一边。他望着心尖尖上的小姑娘，为朝堂勾心斗角后寻一处安宁。
迟宛细细的发丝偶尔拂过尹星渊的指腹，惹得他心里痒痒的。他眨了眨眼，想不起刚才在想什么？
尹星渊抬起手，又无声放下，心头好像萦绕一种怀念，隐约的悲伤。
迟宛吹干长发不久，专属的金牌大厨送来了丰盛的晚餐。尹星渊盯小猫似的，把迟宛喂的饱饱的。
尹星渊把少女送回了客房：“空着也是空着，让给你了。申请到宿舍就搬走，当做我还钱了。”
尹星渊上辈子总是表面做着好事，背地里算计人无路可逃。今生他看起来横行霸道，心底还是好的。
迟宛想说的话都被堵死了，尽管她的确有求于人：“尹同学，谢谢你。我会还你人情的。”
尹星渊蓦然回身，嘴角微微翘起：“你叫我什么？”
迟宛心里一跳：“尹同学。”
尹星渊：“你知道我名字？”
迟宛眼眸闪烁：“听人说过。”
尹星渊居高临下，微微一笑：“迟宛，以后叫我名字。”
他断定迟宛藏着小秘密，不急着拆穿。他会让防备心极强的小刺猬，慢慢露出柔软的肚皮。
迟宛隐约动摇，鼓起勇气问：“你为什么对我好？”接连帮了她两次，明明不喜欢外人进自己的家，却对她有无限耐心？
尹星渊咧嘴一笑，戏谑道：“想把你养胖，卖了。”
迟宛：……
感觉问了个傻问题。
她一无所有，他又有什么可图的？
算了，本该饥肠辘辘，露宿街头，而现在她躺在温暖的房间，填饱了肚子。转世的诅咒不一定没有生机。
客房里1，迟宛脑袋昏昏沉沉，闭上眼就睡着了。
另一头，私人领地进入了陌生的气息。尹星渊在床上翻来覆去，第一次失眠。
尹星渊不知道如何对待迟宛，放着小姑娘不管不行，管了又心烦意乱。
他骂了一句脏话跳下床，去厨房冰箱倒了一大杯冰水，灌进了干燥的喉咙，消除骨子里燥热。路过二楼时，昏暗安静中隐约传来若有若无的的哼哼，他后背一凉。
如果不是知道多了个小丫头，尹星渊有种误入鬼片的既视感。
少女断断续续的低哼仿佛很难受，尹星渊立在屋外，轻轻敲门：“迟宛，迟宛？”
真离谱，豪放不羁的大少爷，担心一位女孩子而束手束脚，骂他没有心的人都该去看看眼睛。
迟宛迷迷糊糊难受地翻身，扑通一下翻下了床：“啊……”
尹星渊想都没想就撞开了门，少女在床下蜷缩着身子。她秀眉紧蹙，脖颈、面颊烧得发红，香汗淋漓。
迟宛脑海里有锤子一下一下地砸，仿佛地府的人冰冷呵斥针对：“你的命运十世九孤，为何要连累别人？”
迟宛非常冤枉，打死不认。是尹星渊先招惹的，装出一副温柔似水，到头来是不肯放手的利用和纠缠。她只有一遍遍求他：“放过我，好不好？”
玄衣青年似笑非笑：“宛宛，你不该心软的。现在，逃不掉了……”
梦境之外，尹星渊皱着眉把迟宛抱上床，电子体温枪对准她的额头测量，毫无意外发烧了。
他没有照顾过人，还是出了纰漏。
通过视频，家庭医生指导尹星渊给迟宛物理退烧，熬过一夜就好了。
深夜，迟宛终于不再出冷汗，安眠入睡。尹星渊松了口气正要起身，柔软细嫩的指尖拉住了他手腕。她侧着脸睫毛颤动，嘴唇微白，低声呢喃：“哥哥……”
熟悉的呼唤跨越了千年，尹星渊的心头一动，柔软的温暖流淌全身，让人食髓知味。
他垂眸看着迟宛，少女脸上刺眼的红印似乎…淡了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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