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七嘴八舌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沈孤知道这是幻境，但是此刻听到这阵声音，还是让他忍不住僵在原地。
他从小被遗弃在深山野林之中，若是一直让他与野兽为伍，怕是他身为人最后的情感便也会尽数消失，但是毕竟天可怜见，让他遇到那位恩人，是她带着他去入世，去接触人类世界的一切。
有时候看到那些孩子每一个都有父母，他心中也有疑惑，记得他小时候便问过那位女子：“每个孩子都有父母，为什么只有我一个人没有父母？”
他记得那位女子是这样回答的：“那些孩子有父母，是因为他们属于他们的父母，但是你不一样，你的父母将你遗弃，那么从此之后，他们便不是你的父母，因此，你只属于你一个人。”
直到后来，他立志追求剑道极致，便再未想过这个问题，如今，透过这幻境，似乎让他曾经的记忆也勾了出来。
他的神色露出迷茫，而后转过身，便看见一男一女站在那里。
男子是一个中年人，他的面容粗犷，但是他眼底的温柔却是如同柔水一般，女子乃是一妇女，他的面容憔悴，看着沈孤，两眼泛着晶莹的泪光。
“孩子，对不起，是我们对不起你。”
“若不是当年我们遭遇仇家追杀，绝对不会将你丢弃，孩子，对不起，你要怪就怪我这个没用的父亲。”
“是我们的错，我们生下了你，却没有管你。”
沈孤看着这二人，听着他们絮絮叨叨的话语，他心神的迷茫越加浓郁，若是平时的他，即便他们站在他的眼前，他也不会有丝毫动容，但是如今，这阵法蕴含着奇特的力量，不但能够看清人心底的情感，甚至可以影响，将他掩埋深处的情感爆。
以至于，此刻的沈孤即便知道他们是幻觉，他依旧忍不住露出了迷茫。
这一刻，他的思绪似乎回到了他从小生存的深山野林，他每日与野兽为伍，过着茹毛饮血的生活，他想起了那位女子带着他一起游荡的生活，他想到他最初看到剑的那份欣喜。他想到了那位女子一声不响的离开他，他四处寻找却没有找到的彷徨。
从那一刻开始，他便知道他不能为别人而活，他要为自己而活，因此，他便立下追求剑道极致的道路。
剑道极致，似乎很远，但是沈孤从未有过迷茫。
这一刻，沈孤想到了很多，最终都化作一声轻叹。
他迈开脚步，豁然转身，眼底深处的迷茫赫然消失，因为他已经明白自己该走向何方。
他的大半生都是追求道的极致，即便到了如今，这个想法也不曾改变，如今看到自称他父母的人，他的心里似乎最后一丝遗憾也都消失殆尽，他此时此刻只有对道的追求。
为了追求道，他似乎感觉到天地万物，都可以舍弃。
前所未有的坚定充斥着沈孤的心里，这一刻，突然的明悟，让他心底深处最后一丝压抑也消失殆尽，他的脸上同时也露出了洒脱的笑容。
不是冷漠无情，只是纯粹对道的执着。
就在沈孤念头通达的一瞬间，突然一道奇异的波动在他的身体内游荡，沈孤只感觉全身就好像沐浴在温暖的阳光之下。
“这是？”沈孤心中一惊，立即利用那三面体检查自身，他赫然现这一切的来源竟是从他丹田内涌出。
而在丹田处，那部静静盘旋的古书也生惊人的变化。
沈孤只感觉他上面的金光比之之前更加磅礴，更加广阔，他的全身似乎都沐浴在这金光之下，显得庄严而又神圣。
沈孤突然向着那金光的来源望去，他赫然现那本来模糊的书的表面，他原本只能看到一个“二”字，如今他却是清晰的看到那上面一个个字体逐渐呈现在他的眼前。
原来他看到的那个“二”字并不是一个“二”字，而是一个“天”字的一半，而剩余的字体，若是连在一起读，便是：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这几个大字出现的瞬间，沈孤似乎念头更加通达，一道奇异的波动，弥漫在他的心头，让他一切修行的疑惑，似乎迎刃而解。
若是说他之前看到的那个“二”字，给他指明了一条新的剑道方向，那么现在，他只感觉一条大道铺在他的眼前。什么地方有障碍，什么地方会很轻松，他都了如指掌。
当然，即便知道路在哪里，但是他想要走到这条路的尽头，也是极难。
就好比修行六境，每个人都知道，但是真正能够第六境的却是极少。
不过这对于沈孤而言，依旧是意外之喜，更加没有想到的是他会在这里一下子将所有字体全部看完，而且当这几个字出现的瞬间，他也没有之前的不适，这就好像这些字正式认同他一样，接纳他，不在排斥他。
沈孤心中的欣喜难以言明，他深吸一口气，豁然间，踏出了一步，就是这一步，四周出现的幻想立即消失的无影无踪。
此时此刻，沈孤不是抛弃了情感，而是接纳了情感，正如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这不是天地抛弃了万物，而是接纳了他，一切破坏天地秩序，他都会变得不再仁慈。
就像沈孤此时此刻的心境，若是有人胆敢阻碍他迈向大道，无论是什么，他都会毫不犹豫的将其舍弃掉。
这是对道的极致追求。
也只有这样的心境，方能达到剑道极致。
幻境消失的刹那，沈孤一直感觉沉重的步伐陡然消失，他的度加快，不到一会儿，便彻底走出了这个大厅。
……
……
第一关的终点处，四道身影同时降落而下，正是游山四人。
“哈哈，我就说不会这么快，这关考验心性，这帮小家伙年纪轻轻，即便少年老成，但是想过这一关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所以我看你们都是太高看这些小辈了。”游山笑着说道。
“老游，你不是瞧上了那方淮，不如我们今日来赌一赌到底谁会第一个到这里，当年，我输给那一块宝玉，我可是一直惦记着呢。”浓眉大汉说道。
“老贼，你要给我赌这个，那你这次可是输定了，你应该知道我收弟子素来看中心性，这方淮既然能被我瞧上，自然是有过人之处，即便李弥看中的方永，若是这方面想和那方淮比，就要差远了。”游山看着浓眉大汉，顿时嘲讽一笑的道。
“方永年纪本就是这批当中最小的一个，心性不稳也是正常，不过我看中的乃是他的潜力，年龄如此小，便有如此实力，未来必定无可限量。”李弥笑着说道。
“老游，话别说的太满了，小心最后输了有你后悔的。”浓眉大汉看了一眼游山，满不在意的道。
游山闻言，倒是微微一愣，
他素来知道此人性子，若不是有万全的把握，绝对不会如此信心满满。
“我倒是看看还有谁比方淮还要快的。”游山好奇之下，立即两眼向着远处看去。
顿时他的眼睛穿过层层壁垒，直接将四座大殿的情况尽数扫了一眼，
无数人的情况映入他的眼帘，他神色微微一动，立即收回目光，脸上露出了惊异之色。
“这人我记得，他好像是镇伯侯的公子东河俊，他的度怎么会这么快，竟然越了方淮，我承认他的实力的确了得，不过想要突破幻境，考验的不是实力，乃是自身心性，此人我怎么没看出他有这潜力。”游山喃喃低语，脸上顿时露出了不解之色。
“嘿嘿，如何，这东河俊便是我这次看中的人，老游，这次你可输得心服口服。”浓眉大汉哈哈大笑，极为畅快的说道：“这次你可得将宝玉归还我了，我的东西果然还是自己拿着舒服。”
游山面色古怪了一下，道：“老贼，你别高兴的太早，虽然这东河俊的度快于方淮，不过这第一可不是他。”
“不是他，难道是方永？这次参加考核的真正有潜力也就那么几个，如果方永都不是，那么就只有徐师妹看上的那名女弟子。”李弥神色一动，立即迫不及待的问道。
若真的是这方永，那这方永天资就太惊人，年纪轻轻，就能在心性压倒这些人，今后成长起来，那还了得。
“嘿嘿，你们都猜错了，不是方永，也不是女的，而是一个男子，只不过这个男子我看起也陌生的很，我也纳闷我们南凌城何时出现这样的人物，咦？不对，这家伙怎么回事，他的度怎么越来越快。”游山絮絮叨叨的说着，忍不住继续观察了起来，然而说到一半，他的神色顿时露出了不可思议之色。
浓眉大汉看着游山的表情，顿时一阵惊愕。
到底是什么状况，竟然让他如此失态。
“我来看看，老游，你别大惊小怪的，这些年轻人即便知道这是幻境，但是想要摆脱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浓眉大汉说着，也立即扫过大殿的各处，当他扫到一处，脸色顿时变了。
“天啊，这小家伙是谁，这些幻像竟然在他的面前消失的无影无踪，不可能，这幻阵乃是耗费多位筑基强者布下，专门是为了堪破人的内心，即便是我们，若是不小心，都容易着了道，这家伙怎么会一点事都没有。”浓眉大汉愣在原地，脸上露出了不可思议之色。
李弥和徐漾见两人如此失态，也不由一一扫过四殿。
“这小子……”
“怎么可能，难道他的心中就没有一点杂念，怎么可能会毫无损，这还是人吗？”
两人不看还好，一看，脸上惊讶之色比之游山二人还要夸张。
“总之，只有等他出来再说，若是此人胆敢在我等面前作弊，决不轻饶。”游山微微沉吟了一会，立即冷哼一声，语气冰冷的说道。
其余人皆是点了点头，显然都不相信眼前的一切都是人能够做到的。
只要是人，怎么可能会没有丝毫杂念。
……
……
“这些幻境还真是以假乱真，明明知道他们都不是假的，结果还是忍不住想要沉沦。”在另一条走廊上，东河俊走在这里，脸上顿时露出令人心悸的神色。
他的心性本就在同辈中，算得上佼佼者，毕竟修为达到一定程度，若是不能耐住性子，哪怕是提升一点都是极难的。
在心性上，他一直以为自己都不算弱，结果没想到进入这幻境，还是让他吃了不少亏。
“幸亏我早就探听到这次南凌学府有意提高心性这一关的考验，提前做了准备。”东河俊手中握住一个白色的珠子，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此珠名为定心珠，唯一的用处就是能够镇定心神，在关键时候，能够守住自身本心，不受迷惑。
“有此珠在，这一关最先出去的一定是我，我听说这南凌学府若是两关皆过，就会由诸位殿主在这些通过者之中选择谁加入什么殿，若是我能够在第一关表现极好，给他们留下好印象，这样我就会受到更多的殿主青睐，我选择的范围就要大很多。”东河俊得意的想道。
若是有两人或是两人以上的殿主同时争夺一个弟子，自然这选择权就落在了那名弟子手中。
南凌学府总共有四殿，分别是天地玄黄，四殿中各有强弱，他自然是希望加入最适合自己的。
“天地玄黄四殿，玄殿是最强的，不过玄殿历来都只招收女弟子，而且能被玄殿殿主徐漾看上的都是万中无一，此殿我是没有任何机会的。”东河俊在决定进入南凌学府时，便将这些调查的清清楚楚。
“继玄殿之后，便是天殿，不过天殿殿主游山性子怪异，极难伺候，我看还是加入黄殿，黄殿虽然排名靠中，不过听闻黄殿殿主李弥性子温和，弟子若是有问题，必定知无不言，乃是真正的好去处。”东河俊暗自沉思道。
突然他又进入一个大厅，四周的景象再度一变。
“在这里待一秒都是一种折磨，我还是赶快出去再说。”东河俊暗道，立即催动定心珠，度也加快不少。
然而当他快走到一半，豁然间，一道钟声在整个大殿内响起。
“怎么可能，难道是有人已经到了，怎么可能会有人比我还快，难道是方淮，莫非他也得到消息，手上拿着定心珠。”东河俊听到这声钟声，脸色都变了。
因为这道钟声正是有人通过才会敲响的，目的自然是为了提醒众人，当通过者达到一定人数，这余下的人便会尽数淘汰。
他本以为自己有定心珠在手，这第一一定是他的囊中之物，然而现在他离终点还有一段不小的距离，就有人通过了？
这度快的简直是匪夷所思。
“走，我一定要看看这第一到底是谁，是方淮，还是南明琪，除了这个几个人，我应该不可能会输的。”东河俊咬了咬牙，脚步再度加快。
等他走到尽头时，已经是一炷香后，他进入另一个大殿，大殿前方赫然有着五人，其中四人，他早就知晓，正是这南凌学府四殿之主，而在他面前的乃是一黑衣男子。
而此人他正好认识，正是沈孤。
“怎么可能是他，他竟然是第一个通过的。”东河俊目瞪口呆，他本以为这第一个通过的不是方淮，就是南明琪，连方永他都没有想过，因此此人太年轻了，即便他天资惊人，但是想要突破这关，靠的正是日积月累的经历，明显这都是方永欠缺的。
然而他做梦都没有想到，如今第一个通过的乃是这沈孤。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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