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失忆
媒体见面会草草收场。
肖歌早在下面急坏了，一结束就把林陌拉上了房车。
林陌到现在还是一头雾水，瞪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问肖歌：“什么情况啊这是？”
关于与许之和的关系，在两人毕业照刚刚被扒出时，肖歌就问过林陌，但她不是装傻充愣就是顾左右而言其他，始终不愿正面回答。
他料想这次媒体探班会的记者提问多半是围绕男女一号，即便是问到林陌，即便是问到有关许之和，以她之前糊弄他的功夫，随便应付记者两句应该不是什么问题。
谁能想到林陌直接把话说这么绝？
“不认识许之和是吧？行，”肖歌简直要被这祖宗气笑了，摸出手机打开百度百科照着念，“许之和，男，1993年1月28日出生于山东省济南市，中国流行乐男明星、原创音乐人，毕业于a大音乐学院。2013年出道获得《歌声中的我们》第一名，2015年发布首张独创专辑《许·之和》斩获十余座奖项，包括第23届惊鸿奖最佳男歌手奖，最佳词曲创作人奖。2017年举办世界巡回演唱会——”
他一口气念了好几行，把手机扔给林陌：“自己看吧！”
“听你这么一说，”林陌虽然有些不明所以，但仍给出了中肯评价，“倒也的确是个人物。”
“是你大爷！”
肖歌气急败坏，若说之前还只是捕风捉影的不和传闻，现在可不就是明面上也把人得罪透了吗？
他一脸焦急：“你说你，得罪谁不好，偏偏要得罪许之和？许之和现在可是华晨乐际的大股东，《风华》就是他们投资的大头啊！”
林陌一脸懵。
许之和纵然是一线明星，可不知者不怪，道个歉也就行了，哪用得着如此紧张？媒体记者们又为何偏偏把许之和的问题抛给她？
明明是八竿子也打不着一下的关系。
有没有搞错啊？
肖歌无奈到拍手：“你就算再讨厌他，烦他烦到了不想有任何瓜葛，知道了都要说不知道，见面了都要假装不认识的地步，也不应该在大庭广众之下当着那么多媒体的面表现出来啊，这不是白白又落人口实？”
“记者问你，你糊弄两句也就过去了，何必把话说这么绝？你之前糊弄我不是糊弄的挺好的？”肖歌夺过手机搜出一张许之和的照片杵在林陌眼前，“人这么帅一张脸，能任由你给他下面子吗？”
这张照片是许之和的专辑写真。昏暗的色调，一片深灰的背景之下，一个男人穿着白色衬衫，衬衫的领口翻下去，露出一截脖子和十分好看的喉结。他五官英挺，额前有几根凌乱的碎发垂至眼前，微低着头抬起眼睛，深邃而清冷的眉眼带着坚定，眼眸漆黑，仿佛能透过镜头直达人心。
林陌看着他的眉眼，只觉得有说不出的熟悉感：“我好像——在哪见过他。”
“废话，你当然见过他，”肖歌没好气道，“他不是你高中同学吗？”
林陌愣了：“高中同学？”
肖歌无语至极，翻出那张被网友扒出的毕业照：“这不是你两合照吗？你第三排左二，他第四排左三。”
林陌看着那张数年前的毕业照，回忆似翻开的老旧照片般一页页展开。她盯着当年自己那张略显青涩的脸庞，甚至能回想起那天化学老师迟来了十分钟，她为了站在一米七的女同学旁不显得突兀还特意踩了几本书，班上最垂头丧气颓废不已的男同学都特意换了干净校服，摄影师玩笑间就将画面定格。
炎热的夏天，飞扬的笑声，树上的鸣蝉，前排同学耳后的汗珠……
一切都随着这张毕业照重现在大脑里，却独独没有照片上她身后男生的半点影子。
不仅如此，她甚至记不起有关许之和的任何一件事，这张脸，这个名字，凭空消失了在她的记忆中。
她想不起来她有个高中同学叫许之和，想不起来自己曾和他同班，也完全不知道如今有个一线大明星许之和，竟是她当年的同班同学。
大脑好似突然成了一片空白，封锁的阀门被打开，记忆如潮水般涌出，汇聚成汪洋大海。可有关许之和的一切却好似被暗流裹挟，封存于海底最深不可测的角落，任她如何搜索打捞，却找不到有关他的任何线索与细节。
一段记忆凭空消失，林陌没来由地恐慌。她呆滞地看着肖歌，一字一句道：“我真的想不起来。”
肖歌将她的一切反应都瞧在眼中，看她表情不似作伪，也傻住了。
他叉着腰立在原地停顿两秒，一个荒谬却合乎逻辑的猜想在脑海中冒了出来：“我擦，你该不会——失忆了吧？”
肖歌替林陌向剧组临时告假两小时，开车带她去医院。路上，肖歌将此事原委告知林陌。
林陌终于明白过来：“所以是因为我跟许之和是高中同学，又没互动，所以大家觉得我跟他不和？所以记者才问我跟许之和的关系？”
“没错。本来老同学没那么熟，明面上不互动也是说得过去的。可今天你来这么一出，明明认识非说不认识，大家只会觉得你跟他关系已经差到装不认识的程度了。这不就一下子坐实传闻了？”
林陌犹豫：“那——我跟他到底关系怎么样啊？”
肖歌瞥一眼林陌：“你真的一点都想不起来？”
林陌字字肺腑：“有关他的一切，我真的一点一点都想不起来。”
“我之前问过你要不要澄清不和传闻，你不同意，一副老死不相往来的架势。但咱们也没惹着人家，人也不至于背后给你使绊子，”肖歌叹口气，“但这回可就不好说了。人家可不知道你是失忆了，人只会觉得你是在没事找事，想红想疯了。连刘以冬那样的咖位说不认识孔正旭，都被网友说她炒作上瘾，更何况你？就算许之和本人懒得搭理你，他团队都不会放任你跟他捆绑话题，他粉丝更不会容忍你蹭人家热度。”
林陌真诚地问：“那我现在退出娱乐圈还来得及吗？”
“你这是把退路都想好了？”肖歌打一把方向盘，从后视镜里抽空瞥一眼林陌，“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你不还房贷了？别的先不谈，当务之急是把病看了再说。”
车子很快开到医院，肖歌带着林陌挂了号，做了脑部ct，拿着报告交给大夫检查。
年过半百的医生掌着ct报告观察判断：“患者的症状是部分性失忆，仅仅对部分特定经历和事情产生遗忘现象。你近期脑部有受过伤吗？”
“没——啊不对，三周前出了个小车祸，轻微脑震荡，现在已经没事了。”
大夫点点头：“很有可能是脑外伤或者脑震荡引起的脑部海马体受损，从而影响了你的记忆。”
林陌丧着脸：“那大夫，您看我还有救吗？”
大夫说：“有没有救还暂且谈不上。你的这种失忆症状有可能只是暂时的，借助外界刺激，比如有关的经历和地点，可以起到一定的作用与帮助，是有可能自愈的。”
肖歌说：“那一般得多久能恢复呢？”
大夫回答：“这个说不好。有可能明天就想起来了，有可能过个一年半载，也有可能永远都想不起来。”
肖歌有点着急：“这个部分失忆症，该怎么治疗呢？”
“目前还没有什么见效显著的药物可以用来治疗，”大夫放下报告，安慰道，“部分失忆症造成的后果可大可小，对你的身体健康产生不了什么副作用，也不会有太大影响。当然，前提是你忘记的不是十分重要的事。”
可——忘都忘了，她上哪知道这事重要不？
林陌只能求助大夫：“依您的经验，像我这种情况，忘掉的一般都是些什么事？”
“这个不好说，”大夫取下眼镜，“不过一般而言，失忆症患者忘记的事情都是对自己而言有特殊意义的事情。有可能是你放不下的东西，有可能是令你感到痛苦的事，也有可能是你潜意识里十分厌恶而不想记住的。”
林陌有点窒息。
她被业内大导周成荣从三千人里选中出演电影，本以为事业自此一帆风顺却碰上公司倒闭，在圈里瞬间从云端跌落谷底，昔日荣女郎如今给古偶言情剧做配角，开机宴晚上在大风里扶自行车学雷锋，可这所有的一切加起来都没今天这一件事离谱。
失忆症——一个看似遥不可及的俗套电影情节，竟然真实地发生在自己身上。她有那么一瞬间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来自于某个平行时空，而那个时空根本不存在许之和这一号人。
老天爷简直跟她开了一个莫大的玩笑。
这段记忆消失的无影无踪，说不定也会在某个时刻毫无征兆被记起。
可记起来又有什么用？
人，已经得罪了。
林陌瘫在副驾驶上，嘴唇一张一合。
肖歌开车送林陌回剧组，问：“你在那嘀咕什么呢？”
林陌双眼无神，生无可恋，有气无力道：“就当是一场梦，醒了很久还是很感动。”
肖歌火气来得快，去得也快，火苗熄灭，天生的乐观主义冒了头。
他反复思索着大夫的话，突然兴奋道：“你说——有没有可能，你这种失忆，是大夫说的第一种情况？”
林陌心烦，连话都不想多说，只回他一个字：“嗯？”
肖歌越想越觉得自己的猜测十分合理，忍不住咽了口唾沫，说：“人大夫说了，部分失忆有可能是忘了自己放不下的东西。那有没有这种可能，你跟许之和在高中时代有过一段刻骨铭心的恋情，后来因为现实与学业压力不得不分手，但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们仍然忘不了对方。可你们都太骄傲，谁也不肯先向对方低头，所以你们不互关，不互动，哪怕是不和传闻都不愿澄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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