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罪滔天善人怨报德，技灵巧好汉义惩奸
“真不愧是哥哥们啊……方才演得也忒像了……”
尽管已经下意识地压着嗓子说话，可这声由衷的赞美，在此刻夜间的清冷街道上依然是清晰可闻。
同样清晰可辨的，还有三个不紧不慢悠闲自在的身影。
“幸好那周小姐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王福一直以来也只是和她书信相通，如此想来他可能根本没听过周小姐的声音，咱们这才有可乘之机。不过，凭二弟的声技，随意变一个女声，是不是有些屈才了？”
看起来由于方才的行动进行得非常顺利，兄弟之间不免要互相夸赞几句，才好对得起这放松舒缓的心境。
“大哥这阴司判官不也是扮得惟妙惟肖？只消三言两语，便把那傻小子给哄住了……五弟，你呢，那文书可曾到手？”
“放心吧二哥，他们母子当时早就被你们吓傻了，哪里还顾得上这文书？直教我不费吹灰之力就弄来了！”
说罢，还扬了扬手中的书纸，给两位兄长看过后，这才仔细地塞到了衣襟之中。
毕竟是年纪小些，这样的举动很明显是在求夸奖。
事实证明，他的两位兄长并没有让他失望。
“二弟，与你说了多少次，不要平日里总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家威风，也不想想，咱五弟是谁？”
“哎呀这还用说？当然是在将来哪一天说不定就能名震江湖的轻功高手啊！”
“现在混江湖可不兴那光有一股子蛮力了，人家讲究的是本事。咱兄弟里，要说到轻巧灵活顺物拿件，还得看五弟不是？”
“可不么，每次一有他出马，咱们啊，想不放心都难呢！”
“这么说五弟简直就是咱们的宝贝啊。”
“是秘密武器吧！”
听着两个兄长一唱一和，这三人里年纪最小的汉子竟然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心满意足地红了脸。
自己原是个好羞的性子，和兄弟们在一起相处的这段时间里，因为受到的夸奖比先前二十几年里听过的加起来都多，于是呢，好像这害羞的次数也增加了不少啊……
幸好，这次有夜色遮掩，没让大哥和二哥发现。
……
三兄弟又说笑了一阵，等闹得也差不多了，这才开始谈论正题。
“……话说回来，咱们玩儿这一阵，回去不会又被三哥教训吧……”
小五对可能迎接三人的未来表示了恰当担忧。
可是，这也没什么好抱怨的。
兄弟们经常开玩笑说，三哥是大家的脑袋，是负责指挥的军师。因为他们六人里只有三哥正儿八经地好好念过几年书，后来才弃文从武，习起了武艺。虽然三哥从未说起过个中原因，大家也从未问起过……但小五知道，那是一件会让三哥伤心的事。
所以，等三哥什么时候自己愿意说了，兄弟们一定会好好用心去听的。
现在嘛，三哥永远是他们所信任的那个最文雅，最聪慧的兄弟。
……嗯，不管他一会儿怎么生气，自己就由着他，把这被三个兄弟瞒着搞大行动的火，都发了就好了嘛。
再说打探到这么重要的事情，把这个当作赔罪礼物，送给三哥怎么样？
显然，大哥也是这般想的。
“咱是去办正事儿了，又是收获颇丰，不说四弟六弟，就算是三弟，难道他就不想知道事情背后的真相？恰恰相反，你们别看他面上沉得住气，我觉得他对此事感兴趣的程度，可不低于我们几个呢……”
想着自家兄弟几个出来闯荡的时日虽说不长，可好歹也算经见过一些事情了，老二当下不由地感慨万千：
“真的哎，若不是亲耳听得，怎知世间竟有这般奇事！先前饭桌上听四弟说那周轩瑞的时候我便有些在意，又不是继承了祖辈的家业，怎地这般容易，就能在谭源镇站住脚又摇身一变成了经商大户，若说是白手起家，却又不知他的出身来处，着实叫人起疑啊。”
一听到此节，分明自家年纪才比王福这个正被三兄弟谴责的当事人之子大不了几岁，小五却依旧愤愤不平，自己平生最见不得的就是似周轩瑞这种道貌岸然的腌臜小人，一时间就着方才听到的惊天内幕，情难自禁地对之一顿贬损：
“可不就是，要说之前，我还觉得他同夫人恩爱朝夕，不讨妾室也不三心二意，又是悉心培养独女，还一心想夸他是个正人君子好男儿，没想到啊，原来是先前就干过一番伤天害理之事，这才如此收敛，又是与人为善又是一心一意，没成想，竟都是强自装出来的！此等伪君子，真是枉自做了一番男儿！既是侍奉主家的管事，主家又是在他流落街头之时收养他之后又待他不薄的恩人，若换作是我，即便视人家作再生父母也难言尽这份恩情，可他竟如此不知廉耻，与丫鬟私通被发现后遭了惩戒，怀恨在心勾结一帮山匪，中秋之夜害死那主家满门，将财富尽数洗劫一空……这……这简直就是畜牲都干不出来的事啊……”
说道此处，小五又是义愤填膺，性情一上来，连话都懒得讲了。老二见状，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作安慰，也接言道：
“好在恶人自有恶人磨，即便是王福没仔细说，咱也能推测个大概。想必是那些山匪得手之后，也觉得此人狼子野心是个祸害，总归是不能留。不过周轩瑞这小子机灵，挑了些趁手的金珠财宝，瞅个空当一走了之了吧……”
“八成是了。怪不得王福说自己是在山贼窝里长大的，后来那伙贼寇被官兵围剿了，这小子真的是和他爹一样又鬼精又命好，趁乱逃出后一路颠沛流离，然后遇上个好心妇人把他收养了……估计是那窝贼寇看上了与周轩瑞相好的那个丫鬟的姿色，不过没想到那丫头竟然已经有孕在身……周轩瑞这厮，也忒不是东西了！”
“可是大哥，真的不用把那块玉珏偷出来么？那可是最关键的证据呀。如果王福生母临终之前传给他的玉珏，和那周小姐的玉珏真的是一对，不就可以证明王福那小子没哄骗咱们么？”已经将文书取到手的小五跃跃欲试，还想再争取一次大显身手的机会。
老大当然明白他的心思，但是权衡利弊后还是摇了摇头：
“就像你说的，如果周轩瑞和王福生母的定情信物真是那对玉珏，就必须让两块玉珏凑到一起才能算作证据。即使咱们今天把王福家的那块弄到手，也没有周家的那块做比对，反而会打草惊蛇，王福发现玉珏不见了去给周轩瑞报信，让他们将另一个藏到什么隐蔽的地方，咱们岂不是就更难下手了？”
老二表示同意大哥的意见，但小五好像又听见了什么惊喜似的眼前一亮：“那哥哥们，咱今夜索性整个齐全的，先回王福家去把他刚才给咱们看的那块玉珏取到手，再去周家把之前周小姐的那块也找出来。现在虽然周小姐不在了，可那东西毕竟是周轩瑞极为看重的，况且他还认回了从未见过面的儿子，那玉珏此时想必也还在周家……”
眼看小五越说越兴奋，丝毫没有留意到这里面的一个巨大疏漏，老大和老二互相使个眼色，异口同声地打断了自家五弟不切实际的幻想：
“咱们识得去周家的路么？”
“……”
对啊，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四哥只说了王福家在蓝田街，方才找的时候才算没费太大的力气。可是，这周家在哪来着……
“所以啊。”
老二看着如梦方醒的兄弟，一时兴起便想逗逗他：
“咱们这做贼的，还要在晚上即将行动的当口，去地方之前找个人问问路？我说五弟呀，要真这般行事，在你的轻功冠绝江湖之前，偷东西留名的赫赫声名，就足能让世人赞不绝口了啊。”
“二弟，你是想让五弟在地上打个洞钻进去？”
“还是大哥懂，这不是正好能让五弟练练钻地的功夫嘛！”
这两人又合起伙来欺负自己！
小五不服气地开始反击：
“我才不要练钻地！”
……
一路打打闹闹，欢声笑语，不知不觉间便回到了客栈。
二楼走廊。
“……咦？三弟他们出去了啊。”
上了锁的房门映入眼帘。
“奇怪，这大晚上的，有什么事需要一起出去？”
“不会是三哥发现咱们偷偷溜走，然后就出去追咱们吧……”
“那咱们走一路了都没碰到？”
“也是啊……”
“好了，兴许是他们一起到什么地方逛去了，就四弟那个闲不住的性子，指不定是今天在外面相中了什么好去处，这才拉着三弟六弟一起玩儿去了吧。”
对于大哥的这种判断，老二和小五都表示认同。
也是，三个人一起，能出什么意外？
也许是兄弟们在一起待久了，分开行动有些不习惯吧。
现在还是赶紧洗洗脚解解乏，舒舒服服地休息一会儿再说……
刚回到自己的房间，伙计便端来了热水。
“你这伙计手脚倒是麻利。”小五不免惊异于这堪称神速的服侍。
“哎，客官您真是抬举我了。哪儿是什么麻利，说来是您几位赶得好，之前两个房里的几位客官本来是要了许多热水说沐浴，没成想又有事出去，这水就一直放着。我方才见您几位回来，便取些稍微热一热，这就够送来用了。”
等伙计退出去后，兄弟三人终于可以放松下来享受了。
可是，还没等碰到那热乎乎的清水，外面又不知趣地响起了敲门声。
“客官，您方才落了东西在堂内。”
“啊？我们？奇怪，大哥二哥，你们有没有丢东西？”
小五一边起身去开门一边回头问。
什么？
“五弟等下！”
……
还是迟了一步。
只见小五的身体在门被打开的瞬间晃了晃，接着便向地上倒去。
那门口立着的……
不正是方才那个店伙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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