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血浸染护国遭暗算，金戈声诛邪唤明光
香雾缭绕的花厅内，此刻形势已然发生了逆转。
张心捂着依旧钝痛的小腹缓缓站起。
她的脸上带着胜券在握的微笑，用轻蔑的眼神一一扫过逐渐昏迷过去的厅内众人，发出一声冷嘲：
“就凭你们这等计谋，只怕是三岁小儿，也未必上钩呢。”
不过，当下还是先把这些已成待宰羔羊的角色放到一边为好。
毕竟更重要的是……
转身走向倒在地上的曲东家，再望着他那张惊慌失措的脸，张心不由得情绪高涨。
想这曲东家平日里，总是一副出尘脱俗镇定自若的惹眼模样，像今天这般慌张无助的情况，倒真是难得一见啊。
想到这里，张心干脆蹲下身来凑近他：
“曲东家也莫要再盼着你那伙计能前来救你，只需要知道，从今夜开始，你就是我的了……”
“……”
因为药力的作用，此刻曲东家一脸难受的神情，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见此情形，张心愈发得意，便伸手抚上了身下之人的脸颊：
“所以呢，曲东家得先乖乖地睡一会儿，等我们办完正事，就带着你一起离开。虽说是拿钱办事，可我们也愿意想些法子把事情做漂亮些，谁叫人家出手阔绰呢？因此啊在走之前还得做上些伪装，只要户部尚书今夜遇害的消息传开，而飘香居东家和怡丁院行首又同时失踪……”
一想到反正这人已经是自己的囊中之物了，再加上由于自己接下来的算计又会害得他无处容身……
张心不免带了些收网之后，身为布局者的骄傲自得，此刻更是要显摆一番：
“……说到底还真是得感谢那些街巷传闻啊，你说如此一来，人们会以为这是谁的手笔？到时候还得辛苦一下你那位被春香打晕在西厢房的伙计，等我们离开后，他可就成唯一的嫌犯了，等重刑加身之时，不由得他不招出自己是受你曲东家指使行刺，只不过匆忙间未及逃离，被守卫们逮个正着……哎呀不用担心，只要你肯听话，姐姐以后一定会好好疼爱你，带你去过快活日子的……”
说完，又不顾曲东家无力的闪躲，意犹未尽地捏了捏他那柔润好看的耳垂。
“……妖女！你卑鄙无耻！使这等下三滥的招数……算什么好汉！”
由于中毒，夏虎的怒骂声显然没有预想中的威力。
张心略感意外地回过头，在确定此人虽然还能说话，但也终究无法再对自己造成任何威胁后，就露出了忍俊不禁的神情：
“哎呀是夏护卫啊，早先夏护卫是否还在自以为得计，或者对你家吴小相公的一番谋划佩服得五体投地？哈哈……似你们这等如同儿戏的技俩，也敢放于此处在我们面前显摆？倒是让我先前还在寻思你们是不是还有后手，却不料想竟是吴炎那个蠢货自作聪明，你们根本就是全无防备，只想着擒人，丝毫未曾留意我们这些江湖手段——这醉心散的滋味如何？夏护卫内力之深厚当真是不容小觑，此时竟然还能讲得出话，不过可惜啊，最少也有一个时辰，你是绝对使不出半分手段的！”
“你……”
“当然——”
张心话锋一转，在阴险笑容的衬托下，那俏丽的容颜也变得分外恐怖：
“这一个时辰，只能请你去地府度过了！”
“住……住手！”
来不及担忧自身的处境，动弹不得的夏虎在香毒和满腔怒火的折磨下，发出些许破碎而模糊的声音，当发现春香朝着自家主人倒下的地方走去时……
……老爷，小相公……
绝望……
如今日般的绝望么……
曾经，数历生死，即使是刀剑斧钺加身那又如何？
单凭自己这一腔热血一身肝胆，在昔日纵横沙场保国安民之际，又何曾有过半分的退缩？
……可是……
后来……
指挥使徐贵为了抢夺战功而陷害自己……
本是承担着诱敌重任的自己所率部队在原定地点遭到了逄人的埋伏……
出生入死的弟兄们个个都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护送自己杀出重围……
以及浴血疆场刚刚捡了一条命回到营地的自己被当场拿下……
朝中奸佞趁机编造罪名构陷自己……
以及那几乎令自己生不如死的狱中煎熬……
就连征战的日子，弟兄们最后的呼喊，沙场，鲜血……
依然经常出现在被贬为庶民的自己的梦境中……
可是。
怎么好像……
这些好像都成了别人的故事，陌生而遥远呢……
昔日的护边大将，一转眼成了别人的家仆，甘心么？
朝野闻名，市井称道的户部尚书……
成了自己的……
老爷。
老爷？
老爷！
对自己有知遇之恩的老爷！
于是，新任的吴府护卫尽忠职守，舍生忘死，数次救尚书大人于危难的故事……
听着也不错呢……
现在的自己，真的是夏虎了吧……
直到老爷奉旨彻查此次的赈银贪污案。
深知此间干系重大，想那齐王又如何是个好相与的？
幸得有三日盟好汉暗中相护，自己才能保得老爷屡屡脱险，进而使老爷能够顺利收集到所有关键证据。
但越是最后时刻，越不能掉以轻心，在这段时间里，若能擒住一两个刺客，有了他们的供词，圣上面前，想必也更为稳妥。
终于有一天，三日盟的好汉传来消息，嘱咐老爷当心怡丁院的张心。
张心？张行首？
……那不是小相公……
虽然是公子，可平日里一贯把自己当成兄弟般相待的小相公，他可从来都是对自己信任有加的。
所以当小相公把他的计划和盘托出的时候，自己也是毫无迟疑地答应全力配合。
但是因为这张行首可能正是要在寿宴当晚行刺的被收买的杀手，而老爷又视自己为心腹之人……
终究还是将一切都告知了老爷，随后老爷的决定就是，命自己和小相公按计划行事的同时，还要在西厢房盯紧张心。
应该是万无一失。
在不费吹灰之力就拿住了这两个果然坐不住的杀手后，自己更加肯定了这般想法。
……谁曾想……
还是功亏一篑了啊。
当下的情形……
与当年那个诱敌不成反被包围，浸满了血泪的战场……
何其相似。
还有同样的遭人暗算。
之前栽在从未怀疑过的徐贵手里，今日中了从未在意过的熏香奇毒……
真像是一场轮回啊。
哈哈，如此想来，老天还是给了自己些许慰藉呢。
既如此，也没有什么好后悔的了，此生得遇老爷，实乃天幸！今日，就是把性命交代在此地，也要像自己的弟兄们一样，最后为心中想护之人搏一回！
……
在张心惊讶的目光中，趴在地上的夏虎急切间竟运起内力，试图做殊死一搏。
怎料急怒攻心之下，药力便趁虚而入。
……于是，这做着最后抗争的汉子终究是再也无力支撑，彻底失去了意识。
“堂主。”
掣出利刃的春香在确定现场清醒着的只剩下她们二人，而且尚在远处的守卫也并没有发觉花厅里的异样后，随即便向张心请命。
“动手吧，一个不留。”
此时的张心身上，哪里还有丝毫烟花女子的做派，取而代之的，是江湖杀手所具有的残忍无情。
确切地说，除了一心想要据为己有的曲东家，但凡是知情人，都不能留。
尤其是吴炎……呵，乳臭未干的小毛孩，愚蠢而不自知，还妄想着和自己花前月下对影成双？
似这等绝情之人，自己非得亲自了结他，才算能出得了胸中的这一口恶气！
想到此处，随手拾起夏虎那把掉落在地的佩剑，张心果断走到昔日的情郎面前。
“是。”
接到命令的春香也对着吴开举刀便刺。
……
眼见凶器就要落在吴开身上，春香却停住了动作。
“……”
同在一旁打算对着吴炎一剑封喉的张心并没有催促。
一阵笛声。
……笛……
笛声！？
婉转动听的笛声。
不仅仅是听到，还有感到。
因为，这笛声并不是普通的笛声。
在它响起的一瞬间，风声立起，烛光明灭，整个花厅内顿时诡异横生！
最重要的是，这笛声似能穿透肺腑，清远悠扬中，竟透着一股凛冽的杀意！
而方才正欲行凶的两人甚至都不及回头，就明显感觉到了内息紊乱，血脉滞阻。
……不好！
在她们反应过来正打算立刻压制调息时，笛声旋律骤然转急——
飒然长厉，金戈铁马声声急，狂灵呼号，萧瑟秋风烈烈舞，攀附处又逢惊涛骇浪，神凝痛断，欲缩潜更遭落雷天劫，色变发指，好似方寸扬碧落，浑如肝胆裂黄泉！
只来得及感到心神涣散内力尽消，张心与春香便眼前一黑，栽倒在地。
而此时的笛声，也似乎完成了高潮。
缓缓地，又转为低语轻鸣，溪水静淌，继续飘荡在花厅中。
……
等身中醉心散之毒的众人即使在昏迷中也舒展了眉头，露出平静安宁的神色之后，一声干净利落清亮柔和的尾音响过，笛声也恰到好处地停了下来。
烛火重燃的花厅终于沉寂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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