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刘知府计捉奸细鬼，胡县令智觅失踪童
牧予顿觉一阵天旋地转。
这……这知府大人……莫不是……
得胜的喜色与正义的威严，交织在刘茂的面色上，此时此刻，他仿佛真的能洞穿这已为瓮中之鳖的贼人之心思：
“公堂之上本府假意拿下荀开，实则放下了诱饵。你等且说说看，真正的内鬼，发现有了替罪羊替他背锅，这时候会有什么行动？暗自窃喜？按兵不动？错，都错！他反而会将这只替罪羊灭口！但是要以更高明的嫁祸方式！因为，如果这只替罪羊宁死不松口，就终究有洗清冤屈解除嫌疑的那一天！倒不如一不做二不休，干脆伪装成同党为了避免他招供而灭口！假戏真做毫不引人怀疑！”
“故而本府料定，你知道赵砚与荀开素来交好，既是去探监，酒菜很可能是共饮共食，既如此，在里面下毒，就是非常保险的法子了。等他们二人身亡后，死无对证之下，既营造了荀开被同党灭口的假象，又保证了自己的安全，毕竟再没人说得出下了毒的饭菜是出自谁手——或许这中间还有别人知晓，不过应该也会被你处理掉吧？”
“不……那盒饭食是属下依……胡大人的令……去后厨拿的……实在不知有毒……知府大人明鉴啊！”
“那遇贼不追，你又作何解释呢？”
袁易立时将牧予的话堵了回去：
“其实胡县令的分析大体不错，虽然现在还不知今晨你那同伙为何在案发现场藏了那么久。不过，后来你和那位叫陈荣的都头前去追赶，你为了避免他被发现，才故意不尽全力。而现在看见明知不可能是自己同伙的黑衣人，自然不会放在心上了。”
……什么！？
牧予大惊之下赶忙分辩：
“不不！属下冤枉，绝无此事……胡……胡大人！”
可当他把希望投向自家大人时，却心寒地发现，这根救命稻草此刻正如同一个入定的老僧，对外界的一切干扰充耳不闻。
嗯？有反应了……
“知府大人神断，下官佩服……”
胡全慢条斯理地睁开眼，随即开始对着刘茂狂拍马屁。
而赵县丞和荀师爷也更视后者为救命恩人，想来定是知府大人料定了饭菜有毒狱中有变，才命李统制暗中查探，于危险之际飞石打落毒茶，因此才救下了他二人性命。
是故他们两人此刻，也是和胡全一起无视了这位昔日同僚。
不……冷静！
当务之急，还是先仔细想想，现在有谁可以证明自己的清白……
陈兄！
对呀，陈兄可以替他作证啊！
之前追击那黑衣人时，可不是自己不出力！那人轻功确实厉害，绝非在场诸人可比！糟了，如果自己还解释不清楚，让那贼人继续逍遥法外，可就罪过大了……
正想着，只听得不远处一阵脚步声。
“大人，属下巡街完毕……”
“陈兄！陈兄救我！”
牧予见大救星就在眼前，连忙挣扎着摆脱控制便要冲上前去。
却不防李乾当即运力，一掌劈在他后颈，牧予便立时往地上一栽，晕了过去。
“……依大人之令。”
陈荣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牧予，叹了口气：
“属下去牧兄……牧予家中搜查，确实在他家的地窖中发现了……十个昏迷的孩子……”
“十个？那剩下的孩子……莫不是已遭毒手……”
胡全因为找到孩子而刚刚泛起兴奋的红晕的脸又垮了下去。
“哦？”
刘茂一愣，问胡全道：
“怎么，搜查牧予家中？刚才？你早就怀疑他了？”
胡全点点头，语带惋惜：
“退堂之时，牧予主动说起稻草人的事，下官便猜到是他了。因为稻草人是不会吓到王老头的，这样即使不能证明下官的推理出错，也能撇清他那同党与此案的关联。”
“那他的作案过程……”
“大人，据下官猜测，牧予在昨晚夜幕降临后，趁巡夜之便放置好一具穿着玲儿衣服的尸体，等天亮后，就像之前推断的一样，只不过那同伙在处理了替换下的尸体后，打算回到附近打探官府消息——据下官识得的一位教书先生说，凶手作案后一般都有返回案发现场的举动——作为和牧予约定的暗号，或者为了在蒙面黑衣的情况下让牧予清楚是自己人，这才在怀中抱一个稻草人，不料陈都头警觉，很快便发现了他，只是可惜没能抓住……”
注意到自己的长篇大论已经讲得差不多了，再说下去，恐怕要引得面前这位上司心中不快，搞不好还要给自己一通厉害尝尝，胡全赶紧施展保命大法：
“……哎呀不过，下官这些都只是推测……这说到底，若不是知府大人足智多谋，想出这个引蛇出洞的法子，不要说不能这么快拿下内鬼，就是赵县丞和荀师爷，只怕也要死于非命啊……”
说到最后，依然回到了自己的功德上，看着这位懂事且颇识大体的县令，刘茂心情大好：
“胡县令言重了，此案剩下的便交由本府处理，牧予现在就着人连夜押回州衙府里听审，解救出来的孩子一定要妥善安置，最好能请郎中先看看，还有继续搜查，剩下的那些孩子可能就在附近，本府也争取尽快从牧予口中问出来，实在不行，也要尽最大的努力好好安抚家属。”
胡全忙不迭地点头附和：
“还是知府大人考虑周到。下官谨记下官谨记……”
随后，李乾吩咐人手，把牧予绑缚了押回县衙，袁易看着这边也暂时没有用得上自己的地方，就和陈荣一起，先去联系被救出来的十个孩子的家属，顺便延请郎中。
“……”
“赵贤弟……贤弟！”
“……啊，啊？”
“啊什么啊，大人他们要回县衙了，快些跟上……你倒好，从刚才开始就一直魂不守舍的，愣什么神呢？”
“荀兄……啊没……没什么的……李统制在前面押着牧予吧……你我也快些跟上大人……”
闻听此言，荀师爷放开了拉着的赵县丞的衣袖，停下脚步，将这位一向心眼多的兄弟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直到对方的不自在已然快要写到脸上，这才发出一声叹息：
“贤弟呀，经此一劫，你我也差不离能算个过命的交情了吧！既如此还有何话不能向彼此言明？又或者，敢是贤弟责怪愚兄险些连累于你，因此不认愚兄……”
“荀兄说得哪里话！事出凶险，若不是得人相救，你我二人焉有命在！如今大难不死已是万幸，彼此慰藉尚嫌不及，何来怨怪兄长之说！”
眼见荀师爷会错了意，赵砚情急之下也顾不得许多了。
看来在这位师爷面前，自己真是很难藏住话，再加上对方又刚和自己一起经历过生死瞬间，赵砚终究还是再次选择了向其袒露心声：
“荀兄，此事有诈！”
荀开瞬间愣在当场，脱口而出：
“贤弟是说……牧予不是真正的犯人……他同我一样，也是被冤枉的？！”
“兄长低声！我并非此意！”
赵砚左右环顾一圈——
幸好，并没有人注意他们这里。
先拍了拍兄长的肩以示安抚，毕竟对方刚经历了冤屈和死里逃生，赵砚再轻轻开口道：
“实话说，小弟现在也是不明就里，因此才不敢妄言！也并无甚不妥，只一处疑点！倘若小弟不曾在意，此事也就罢了，牧予为贼党也能说得通。可……”
“……愚兄晓得利害，你只管说来！”
在关乎重要线索的时刻，荀开毫不迟疑。
“……不知荀兄可还记得……那李乾救下你我二人之时……用的何物？”
“……”
石……
石头子儿……
啊，对啊！
今晨凶手犯案不也用过石子儿——将先前代替玲儿的女童尸体从墙头击落……
看着荀开恍然大悟的神情，赵砚明白他和自己想到了一处，便将胸中疑虑尽数托出：
“此人招数与凶手如出一辙，若说没些干系在里头，小弟实难相信！倘若此人真是贼党，牧予便是被冤枉的！现在看来，这一切皆是李乾的谋划也未可知！他是在一步一步地引着大人们，将全部罪责推到随便一个替罪羊身上……荀兄，或者牧予，对他来说，无论谁被拿下，都是最好的结局！”
“这……这……此言不无道理……可是贤弟，我等文人，对武艺之事终究只是算外行。或许但凡是有些功夫傍身之人，打出石子击落物什皆是小技随手可为……这又不是甚么武功路数，谈不上破绽和证据啊……”
荀开到底是不敢再盲目自大，思索片刻后才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赵砚点了点头：
“这一层小弟也想过，只是兹事体大，还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为好。荀兄，不如你我趁大人得空——尤其是要避开李乾——先把此事说与大人得知。之后如何行事，便听凭大人做主。”
“愚兄也正有此意……”
……
整顿停当，已到傍晚。
既然贼党已擒，刘茂便不愿耽搁，当下带着人马和罪囚牧予，浩浩荡荡地离开了清河，一如来时般迅速。
很快入夜。
一道黑影，不知不觉出现在清河县衙附近。
趁着夜色掩映，四下确定无人跟踪后，立刻纵开轻功，直奔后山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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