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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恐怖画廊(11)


容予是被痛醒的。

        说是痛醒也不尽然,他的意识仍旧模糊,唯有自手腕和脚踝处传来的剧烈痛感刺激着他的大脑,勉强维系着大脑的运转。

        也不知手腕上和脚踝上的锁链是何种材质,几乎将他浑身上下的力气尽皆锁住,根本生不出一点反抗的力量。

        只能被迫禁锢于此。

        容予只觉自己如一叶扁舟,在巨浪滔天的汪洋上沉沉浮浮。

        找不到前进的方向,亦看不清大海的尽头。

        “唔……嗯……”疼痛仍在折磨他的脑海,容予喉间无意识地溢出一两声细碎的轻吟,呼吸都不由自主地失了节奏。

        但是好刺激哦。

        像无数把刀在他柔嫩的肌肤上划下了道道血口。

        甚至可以再痛一点,他一点也不介意!

        被这样绵密而极致的痛楚包裹,容予几乎不愿醒来。

        柔软的触感轻轻蹭过他脆弱的眼睫,带着一点点的痒。

        容予费力地睁了睁眼,竟分不清自己究竟有没有睁开,眼前始终笼罩着一层朦胧的黑。

        ……原来他没醒吗?

        容予茫然地又闭上了眼,意识依旧昏昏沉沉,干脆放任自己再度陷入昏睡。

        但总有人不愿如他的意。

        冰冷的指尖搭上了他的下颌轻轻挑起,痴迷到近乎疯狂的嗓音在容予耳边响起。

        “阿予,你醒了?”

        捏住他下颌的指尖骤然用力,容予毫不怀疑,对方的指尖已在自己下颌骨上留下几道狰狞的指痕。

        “唔!”痛楚传入大脑,容予的喘息渐渐急促,面上也泛起一丝不自然的潮红。

        容予挣扎着眨了眨眼。

        柔软细腻的触感让容予终于意识到,他的确醒了,之所以眼前一片昏黑,不过是因为被人蒙上了一块柔软的绸缎。

        与手腕上的冰冷粗糙的锁链不同,给他蒙上眼睛的人似乎特别爱他这双赤色的眼眸,不愿让他的眼睛受到一点伤害。

        另一只手忽而搭上了他的脖颈,停在容予微微起伏的气管上,不动声色地加了一点力道,只给容予留下了一点呼吸的通道。

        容予鼻翼艰涩地扇动起来,心口起伏得愈发厉害,在混沌中,他依旧能感受到这只手与捏住自己下颌的手的温度有细微的差别。

        ……是、是另外一人吗?

        迟钝的大脑此刻终于清醒过来,容予想起了昏迷过去之前,听到的两道脚步声以及冰冷无情的男音。

        所以,此刻在自己身边的人,是郎舒齐和楚无吗?

        他如今身又在哪里,难不成画廊还有一间他没有发现的密室吗?

        不,还有一个地方他不曾去过。

        ……郎舒齐的卧室。

        视觉被剥夺以后,其他的感官便异常敏锐。

        容予尽量放空自己的大脑,极力分辨之下,总算听出了两道不同的呼吸音,以及一点轻微的风声。

        正与他在郎舒齐卧室门口听到的一模一样。

        容予立刻便确认了一件事,他的力量对郎舒齐或许有用,但对楚无却是毫无作用。

        定是楚无佯装熟睡来骗他,然后又和郎舒齐串通好了,才会害他栽了那么大一个跟头!

        容予一面艰难地喘息,一面极力在脑海中厘清事情的原委。

        喉咙被人轻轻按住,便连呻吟出声都分外艰难起来,若非魅魔生来便比之常人更加适应这样的暴行,容予只怕早就因呼吸困难而再度晕厥。

        捏住容予下颌的手适时地松开,郎舒齐原本暴戾的气息顿时收敛,温柔地隔着绸缎抚摸容予的眉眼。

        “阿予,你感觉怎么样了?”

        容予根本无法回答,长久的缺氧让容予的眼角不可避免地泛起了泪,而后便一发不可收拾地泛滥成灾。

        将上好的绸缎晕湿一块。(审核看清楚啊这里只是被人掐住喉咙无法呼吸,是脖子以上)

        “好端端的,怎么哭了呢,”郎舒齐的指尖搭在被泪水沾湿的地方,声音愈发柔和,“阿予,你……不喜欢吗?”

        郎舒齐的指尖异常冰冷,透过薄薄的绸缎传递到容予敏感眼部肌肤,激起容予一阵战栗,喉结分明被人扼住,也禁不住艰涩地耸动一二。

        “你怎么会不喜欢呢?”

        “你看,你都兴奋得连肩膀都颤抖起来了。”

        容予这才意识到,极度的痛楚自动在他的大脑里转化为了难抑的欢愉,他的身体本能地,不住地细碎颤抖。

        那扼住容予气管的手突然收了回去。

        “莫要玩物丧志。”楚无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冷到极致,但容予却觉自己似乎从中听出了一丝……

        烦躁?

        烦躁,这种情绪也会出现在木头似的楚无身上吗?

        终于被允许自如呼吸的容予昏昏沉沉地想。

        果然,在楚无说完这句话后,容予察觉到原本搭在自己眉眼间的郎舒齐的指尖顿时移开。

        容予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楚无那句话,竟带着些许命令意味。

        果然,楚无在这里是比郎舒齐更加高级的存在。

        “阿予,你一个人好好地在这里休息,等我解决了他们……”郎舒齐在容予耳畔轻笑一声,冰冷而没有生气的吐息喷洒在容予耳际,惹得容予的耳根泛起一层淡淡的红,“就来继续陪你。”

        “莫要废话,”楚无漠然地催促道,“走了。”

        很快,门便吱呀一声地关上了。

        容予挣不脱手脚上的束缚,也去不掉双眼上的遮蔽,只能躺在原地,任凭黑暗将自己包裹。

        游戏是比他更强大的存在,竟然可以将他一身的法力连同身体一并锁住。

        “520,这也是你们的计谋吗?”

        这一回,容予对着520的语气难得地平淡许多,甚至显出了几分脆弱和认命的意味。

        520身为主神的化身,本该高高在上地看容予的笑话,而容予如今的景况,也的确是520自容予进入游戏以来,一直在期望的事,但如今面对这样漂亮、脆弱又无助的容予,520早已准备好的无数风凉话竟说不出口。

        520仍在回忆着方才主神心中一闪而过的、他无法理解的古怪念头。

        当郎舒齐用那样的手段折磨容予时,主神想得是、是……

        是不许!

        520只是一点单薄的意识,无法理解人类复杂的心理和情感,它只是沉默地想,主神怎么会对这个人忽然心软了呢?

        这还是它冷情冷性的主神大人吗?

        郎舒齐和楚无来到门厅时,摆钟恰好敲了九下。

        除了本就不该出现在此的容予外,玩家还少了一名。

        正是和金丝眼镜住在一起的西装男。

        郎舒齐笑着摇了摇头,明知故问道:“怎么今天又有人迟到,而且还不止一人。”

        还没等有玩家主动站出来顶住压力,郎舒齐便“善解人意”道:“没事,那就和之前一样,我们一起去找找他们。”

        “啊,希望他们不要和昨天的那个人一样倒霉,睡了一个再也醒不过来的觉。”在众人面色骤变之前,郎舒齐愉快地补充道。

        气氛沉默而压抑。

        贝雷帽女悄悄牵住了大波浪女的手,两人无声地对望了一眼,均从对方的眼里看见了深深的惧意;

        落单的直筒裙女面上魂不守舍,昨日独居的西装男和本来独居的容予中招,不由让她联想到下一个死的,会不会是自己;

        瘦高男和背带裤男离郎舒齐和楚无最近,直面着关卡boss与神秘npc的凛冽气势,连大气也不敢出,只能缄默地跟在近前。

        郎舒齐急着回去找他心心念念的容予,脚步越来越快,一众玩家不得不加快了步子才能勉强跟上。

        在众人注意不到的角度,楚无颇不赞同地瞥了他一眼。

        很快就到了西装男的房间,郎舒齐直接推开了门。

        甫一开门,便见一地血泊。

        殷红的鲜血顺着木地板的缝隙流淌开来,经过了数个小时已然半干,与棕色的木材融为一体,化作大片大片的血凝块。

        浓郁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几个女生没忍住朝空地干呕起来,瘦高男和背带裤男的面色也微微泛白。

        尽管早有预料,但玩家们毕竟只是普通人,上次向金丝眼镜死亡时那样干干净净的也就罢了,这回环境如此血腥,常人根本不能忍受。

        郎舒齐却是冷哼一声,不悦道:“怎么把这里搞得这样脏,等会还要叫人来打扫,麻烦。”

        郎舒齐的话让众玩家再度脊背发凉。

        玩家们跟在郎舒齐身后,绕过几个隔断,终于来到了床边。

        墙上溅起的血渍,比地板上的不少只多。

        床上的人完全不同于金丝眼镜死亡时的安宁,双眼因惊讶瞪大、外突,嘴也张得老大,似乎欲要大声呼救——

        然而昨夜,没有一人听见了他尖叫的声音。

        那满墙的血渍,来自于他脖子上偌大的血口。

        那里也不知被什么东西所伤,在主动脉处破开了两个大洞,主动脉的失血量极为可观,这两个大洞能使成年男性迅速毙命,血液便是从这里喷溅而出,洒在墙上。

        血渍曲折蜿蜒,在墙上绘出一幅壮观而可怖的抽象画。同样的,大量的血液溅到了墙上的油画上,将画上的人物破坏得乱七八糟。

        而地上的血液,则更多的,来源于他脸侧的血洞。

        正如金丝眼镜丢了他的眼睛,西装男亦丢了他的双耳。

        凶手剜去瘦高男双耳的手法粗暴蛮横,几乎是深深将他的耳朵撕扯下来,伤口边沿毛糙不平,坑坑洼洼,像是被人徒手撕开的纸。

        甚至能看见其下盘旋的血管。

        少量血液顺着他的后脑一路向下,在雪白的床单上留下一道干涸的痕迹。

        更多的则从血管里喷洒出来,汩汩地打在地板上,逐渐汇聚成骇人的血河,一路淌一路流。

        眼前的景象实在太过可怖,连日来内心蓄积的压抑和惊慌一并上涌,直筒裙女率先绷不住了,尖叫了一声后,歇斯底里地大吼道:“我不要呆在这个地方了!让我这样或者还不如死了算了!我不要继续这个游戏了,让我走,让我走!”

        副本boss就在身侧,大波浪女面色煞白,伸手想要拉拉她,却只抓了个空。

        直筒裙女冲到了窗边,每个房间里都有的、打不开的窗子,不知何时竟然卸下了锁,门户大开。

        清爽的风自窗外吹拂在直筒裙女的面上,将她鼻尖缠绕的血腥味洗刷一空。

        直筒裙女觉得自己的心都变得平静了。

        外面,是自由……

        直筒裙女昏昏沉沉地笑了一声,踩着窗边莫名出现的脚凳,张开双臂如一只飞翔的鸟,直直坠入了云中。

        再听不见一声声响。

        剩下的玩家对视了一眼,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贝雷帽女颤抖着声音问道:“她、她怎么样……”

        郎舒齐面上的阴鸷骤然散去,温柔地叹了口气,缓缓道:“如你所见,当然,是死了呀。”

        “死在无尽的虚空之中,身首异处,尸骨无存。”

        “什么,都不会留下。”

        楚无轻咳了一声。

        郎舒齐收敛了笑意,对众人道:“毕竟,这就是自由的代价,不是么?”

        “好了,还愣在这里做什么,这个房间我会派人来打扫的,我们可还有一个同学要找呢。”

        众人这才想起,除了西装男外,容予也未按时出现在门厅。

        容予毕竟有迟到的前科,众人心中都隐含一丝期待,希望他只是在床上还没睡醒。

        没有人能想象出,究竟是怎样凶狠邪恶的人,才能狠下心来,对那样脆弱又漂亮的青年下手。

        容予一定没有事的吧?

        但众人随即又想到,和容予同住一间房的,正是这位诡谲莫测的楚无。

        好像又不是那么乐观了。

        忐忑不安的玩家们沉默地跟着郎舒齐到了楚无和容予的房间。

        在自由参观时,大家就发现了这间屋子的装潢格外华丽,简直像是郎舒齐对容予的特殊有待,尤其是有了刚才的恐怖画面的对比,愈发显得这里温馨整洁。

        这也是唯一一间没有隔断分开两张床的房间。

        只见一张床的杯子叠得整整齐齐,若非柔软的枕头上留有一个浅浅的凹,简直像无人睡过一般;

        而另一张床上,杯子散乱地铺开,中间留有一个小小的空洞,正容身体纤瘦的青年蜷缩在内,只是床铺早已没了人的体温。

        房内没有人。

        郎舒齐皱了皱眉,周身气势骤然凛冽。

        “阿予他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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